回到瀟湘館,夏侯嫣命人將夏侯博送了回去,倒也沒人發現異常,夏侯博只怕醒來也只當自己喝醉了,並不會有所懷疑,畢竟迷幽香最大的好處就是醒來後不記得發生的事。
只是蝶舞的名字卻一直在夏侯嫣心里徘徊。那究竟是誰?和自己的母親又是什麼淵源,還有自己……究竟是誰?
來到白嬤嬤的住處,此時白嬤嬤已經喝了藥,正躺在床榻上閉目養神,見夏侯嫣來了,她正欲起身,卻被夏侯嫣攔下了︰「嬤嬤不要拘禮了,快躺著。」
見夏侯嫣心事重重,白嬤嬤不由道︰「小姐,今日听說你邀國公爺一同用膳了。」
「嗯。」夏侯嫣嘴上回答著,心思卻飄到了其他地方。
「小姐,奴婢知道小姐是為了奴婢,但是奴婢這條命終歸是夏侯家給的,若是他們看著我不順眼想除去我,奴婢也無話可說,只是小姐如今正處在風口浪尖上,自當明哲保身才是。」
白嬤嬤的寬容之語讓夏侯嫣十分動容,她緩了緩神色,笑道︰「嬤嬤不必擔心,我只是找父親敘舊罷了,而且父親為了得到神兵譜自然不會對我怎麼樣。」
「這倒是。」白嬤嬤贊同的點點頭,也便沒再說什麼。
「嬤嬤,嫣兒雖人微言輕,事事受人限制控制,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會保下你。」
夏侯嫣目光灼灼,看得白嬤嬤一陣暖心︰「小姐……」
「嬤嬤,你可知道蝶舞是誰?」
「蝶舞?」白嬤嬤面露疑惑,想了想道︰「從未听過,小姐你……」
見白嬤嬤的確不知道,夏侯嫣嘆了口氣,將今日發生的事盡數告訴了白嬤嬤,當然刻意隱瞞了黑袍人的出現,在未確認黑袍人的真實身份之前,還是不要讓白嬤嬤擔心的好。
白嬤嬤听罷面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驚訝,似有什麼在她眉眼之間流轉,耐人尋味。
「嬤嬤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夏侯嫣看出了白嬤嬤的異樣,不禁問道。
白嬤嬤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訴夏侯嫣,半響後,她輕嘆了口氣,這才道︰「奴婢其實知道的不多,也沒有听過蝶舞的名字,不過當年小姐您的身世的確讓人匪夷所思。」
「此話怎講?」
「當年,夫人是從外邊帶回來的你。」
「這又說明了什麼呢?」夏侯嫣不解道。
「當年,老太爺死後,奴婢起先是跟著老夫人的,有一日國公爺來找老夫人,不知說了什麼,老夫人先是勃然大怒,後來又不知怎的又沒了動靜,奴婢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巫族慘遭屠戮,而你父親卻要帶回巫族中的女子,也就是你娘。」
「祖母是怕母親會借此報復?」夏侯嫣猜到其中關竅。
「的確。」白嬤嬤點點頭,又道︰「老夫人一直不同意夫人進門,直到後來夫人懷了身孕,老夫人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這才松了口,夫人進府後,我便被派到夫人身邊,目的便是神兵譜,但是夫人是至情至性之人,對奴婢又是極好,奴婢常年在刀鋒上討生活,自然對這份情誼難得的珍惜,故而一直敷衍,兩面小心做人,夫人生產那天,奴婢也在,還是奴婢接生的。」
「這麼說我的身世應該不會假。」夏侯嫣斷然否決了最初的想法,畢竟白嬤嬤是見證人。
「不。」白嬤嬤突然打斷夏侯嫣,面上有一絲捉模不透的深思,半響他才緩緩道︰「奴婢記得孩子出生的時候,胸口有一塊火焰的胎記。」
夏侯嫣只覺得胸口一滯,胎記……她的身上並沒有胎記。
「嬤嬤,你會不會記錯。」
「不會。」白嬤嬤斬釘截鐵的答。
「可是這說不通啊,我不是娘的孩子,那我是誰?娘為何要拋棄自己的孩子,娘的孩子又去了哪里?」一連串的問題在夏侯嫣腦中盤旋,急于找到突破口。
白嬤嬤似乎也陷入了混沌,道︰「這也是奴婢不明白的地方,奴婢只記得在夫人出了月子大概三個月的時候,有一次說要去給因為戰亂輾轉到極樂的乞丐布粥,每次夫人做善事都是帶著奴婢,可是那次卻沒有,只帶了幾個平日里不怎麼知心的丫頭,但是那日之後,極樂城就出現了乞丐暴動,跟去的丫頭也死的死,傷的傷,夫人不知所蹤。」
「後來呢?」
「一月後,夫人安然無恙的回府,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但是奴婢卻知道,那孩子已經不是原來的孩子了。」說到此處,白嬤嬤突然不自覺的搖搖頭。
小孩子本就長的差不多,在月子中的孩子更是難以分辨,而當時赫連氏生產後夏侯博忙于應付南宮無庸的打壓,也便沒陪在赫連氏身邊,自然對孩子被換毫無覺察,而江氏本就不待見赫連氏,更不會去管赫連氏孩子的事,倒是白嬤嬤,一直在身邊,發現孩子被換也在情理之中。
白嬤嬤見夏侯嫣在思考,怕她想不開,這才又道︰「小姐不要多想,當日乞丐暴動,夫人突然失蹤,許是孩子出了事,夫人不好和老爺交代,所以從外邊抱了個孩子回來都未可知,不管如何,夫人待小姐總是好的。」
真是這樣嗎?夏侯嫣看著白嬤嬤的眼,不禁陷入了沉思,為什麼她心里隱隱覺得自己的身世和那個叫蝶舞的女子息息相關呢。
想起這些年的成長,雖然自己沒察覺什麼,可是明眼的人似乎看得出夏侯嫣既不像夏侯博,也不像赫連氏,當年夏侯鳶她們還嘲笑自己是小野種,久而久之,連父親夏侯博看自己的眼神也帶著些許厭棄。
她本以為那是因為母親不受寵換來的詆毀,如今看來,倒是另有出處。
「小姐,奴婢有一事還是要和您說,不然奴婢的心永遠不會安寧。」
白嬤嬤突然的歉意之語叫夏侯嫣微微愣神,隨後她微笑道︰「嬤嬤請說。」
白嬤嬤像打定了心思,一副赴死的表情,道︰「其實……夫人的死……另有蹊蹺。」
「什麼!」夏侯嫣蹭的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凝視著白嬤嬤,為何現在才說,莫非……
看著夏侯嫣眼里的懷疑,白嬤嬤苦笑道︰「小姐猜的不錯,奴婢便是那凶手。」
「嬤嬤……」夏侯嫣呼吸急促︰「你就不要拿嫣兒尋開心了吧。」
「多謝小姐的信任,可是事實的確如此,你母親不願意交出神兵譜,你父親見你母親如此不識時務,便動了殺心,畢竟她是巫族的後人,若是被皇帝知道巫族還有人活著,而且可能因為神兵譜威脅到他的皇位,一定不會放過夏侯家的,所以你父親一早的意向便是從你身上入手,奴婢知道了你父親的計劃後,想要帶夫人離開,可是夫人卻毅然的吃下了送來的毒藥,這才導致了常年的咳疾,最後痛苦死去,一來你母親心已死,二來也是為了保護奴婢,這份情誼奴婢永遠不會忘記,但是畢竟是奴婢親手送上的湯藥,這份罪孽,奴婢不敢抹掉。」
夏侯嫣的血液在沸騰,她緊閉雙眼,十指嵌進皮肉里,緊閉的唇齒不知何時竟咬破了皮肉,讓人發狂的血腥味瞬間在嘴里彌漫。
冷靜,一定要冷靜,夏侯嫣在心里告誡自己。
睜眼,她的眼底一片冷漠,深的好似暗夜里的海,看不到盡頭,亦看不出深淺。
「嬤嬤。」夏侯嫣深深的喚著,心里早已百轉千回︰「嫣兒不會怪你。」
「小姐……」
「既然母親都要保你,嫣兒也勢必會保你,只是那些害了母親的人,嫣兒絕不放過!」
看著夏侯嫣眼底深處的恨意,白嬤嬤突然有些後悔告訴了她一切,她剛要說什麼,卻被夏侯嫣冷冷的聲音鎮住。
「嬤嬤,如今要保你安全,只有一條路。」
「小姐明示。」
「暴雨梨花的原型你拿去交給父親,換取他們的信任。」
「小姐,這……」
「你放心,只是些原型,若沒我的指點,尋常人是不會明白其中關竅的,也不會有以一敵百的威力,只當是障眼法,迷惑了敵人我們才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白嬤嬤不得不承認,夏侯嫣有縱觀全局的眼界,她心里突然燃起了莫名的火焰,像當年那般,仰望蒼穹,遇神殺神,遇佛斬佛!
那是心底最原始的殺戮在作祟,讓人蠢蠢欲動。
前方若沒有路,便殺出一條路吧,搏一搏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