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沈慕希從浴室出來,就看到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露台對著外面靜謐的夜空發呆若木。舒愨鵡
他略一遲疑,邁步走上去,從後面輕輕地擁住她,下頜擱在她的肩上,在她耳邊低語︰「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心里好過一些?」
怎麼做?
程天畫苦笑著滾下淚來鑠。
她又哪里知道該怎麼做呢?她甚至不知道顧子灝對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沈慕希將雙手握在她的肩上,將她的身體板了過來,低頭便要吻住她臉上的淚滴。她卻如觸電般,渾身一顫,小臉往外一偏避開他的唇。
在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她實在無法與眼前這個男人親熱瑚。
而沈慕希也不逼她,挺直身子,用指尖揭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早點休息吧。」
程天畫迎視著他,眼底有著歉疚,隨即點了一下頭往屋里走去。
她想著如果自己真的是楊恬欣,那對沈慕希來說,確實是太殘忍了一些。
第二天一早,程天畫被屋外的一陣嘈雜聲吵醒了,她揉揉雙眼,只覺得眼楮又疼又澀。她掀開被子下/床,來到鏡子前,鏡中反映著她的身影,那腫得像熊貓的雙眼實在有些觸目驚心。
她就這麼穿著睡衣拉開臥房的門板,兩位女佣從空中走廊上行來,邊走邊議論著︰「沒想到大少爺這麼無情,連楊小姐最喜歡的薔薇花都不放過。」
「唉,男人啊,其實都一樣的。」
「我以前一直覺得大少爺是和別的男人不一樣的,沒想到。」女佣的話語一頓,頭顱一低,禮貌地沖站在臥房門口的程天畫招呼道︰「少夫人早上好。」
程天畫輕輕地‘嗯’了一聲,邁步往空中走廊的方向走去。
當她看到幾位男佣正在用鐮刀和鋤頭對空中走廊兩側的薔薇施暴時,臉色一白,忙沖上去制止他們︰「住手!這些薔薇明明就長得很好,為什麼要把它砍掉?」
「少夫人。」男佣們禮貌地沖她打了聲招呼,道︰「是大少爺吩咐的。」
「不可以,我說不可以!」程天畫的語氣有些激動。
「可是。」男佣們表示為難,面面相視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我去跟大少爺說。」程天畫轉身便往回走,沈慕希不在臥房內,也許會在書房,而她推門走進去的時候,果然看到沈慕希直立在窗前,一動也不動。
听到開門聲,他轉過身來,眼底有著一逝而過的傷感。
「為什麼要把薔薇都砍掉?」程天畫邁步走了進來,情急地注視著他。
沈慕希掃了她一眼,眉頭微微擰起,穿著睡衣,光腳,她不冷麼?
他越過她,走到門邊彎腰將一雙棉拖提在手中,然後在她腳邊蹲下,一只手提著拖鞋,一只手握住她的腳踝,將棉拖套在她的腳上。
指尖溫熱撫過她冰涼的肌膚,悸動著她的心髒,使她不自控地瑟縮了一下腳丫。
大大的男性棉拖,穿在她的腳上顯得格外空曠,但至少比光著腳暖和些。
程天畫被他的體貼弄得極不自在,但未平復她激動的心情,尋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他。
沈慕希站起身子之際,語氣平靜道︰「薔薇是四年前種的,因為恬欣喜歡,既然她已經不在了,留著也是徒增悲傷,況且。」
他輕揉地用指尖挑起她的下頜,定定地注視著她︰「過去是我的錯,讓你一直活在恬欣的陰影里,從今天開始,我會讓恬欣慢慢淡出你的世界。」
「那麼你呢?也會讓她慢慢淡出你的世界嗎?你再也不會想她,不會愛她了嗎?」程天畫心里像被什麼東西堵住般,感覺呼吸都在變得困難。
第一次,她在听到他要放棄楊恬欣時,品嘗到了悵然若失的感覺。
沈慕希沉吟,半晌才張嘴。
程天畫卻迅速地將食指置于他的唇上,搖頭︰
「不要說,不要放棄她,不要忘記她,不要不愛她,不要……把她喜歡的薔薇花砍掉。」
淚珠從她的眼眶滾落,仿佛他真的就要放棄她了。
沈慕希盯著她的目光漸漸地轉為訝然,張了張嘴︰「小畫。」
她的反應太反常了,絕不是一般女人會有的反應。
她不是應該感到高興,然後和他一起忘掉楊恬欣的麼?
程天畫很想告訴沈慕希,她就是他的恬欣,可是又怕嚇著他,讓他誤以為自己瘋了。她記得顧子灝說過,沈慕希並不相信她就是楊恬欣。
也難怪他不信,畢竟連她自己也是不敢置信的。
「你到底怎麼了?」沈慕希疑惑地問,從昨天晚上開始,程天畫就一直反常得令人費解。
「我就想把那些花都留下。」程天畫乞求道。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
「你喜歡?」沈慕希打量著她,隨即點頭︰「既然你說要留下,那就留下吧,你決定就好。」
「謝謝。」她感激地吐出這句,便轉身走了出去。
換作是之前,程天畫是多一刻都不想在沈宅呆的,可是今天她卻遲遲沒有離開。
沈慕希出門的時候,站在屋前看著二樓空中走廊上的程天畫的身影,從書房離開後,她就把那幾位男佣趕跑了,獨自將那被砍掉的一半薔薇種回花圃上。
這麼冷的天,她的雙手沾滿了泥土,衣服也弄髒了,而她卻毫不在意。
他突然想起那年在程家小院里,楊恬欣也是這樣一絲不苟地蹲在泥土旁邊種植薔薇,她說薔薇生命力頑強,花紅不嬌,花期又長,所以她喜歡。
看著程此時的程天畫,他又仿佛看到了彼時的楊恬欣。
他慌忙別過臉,暗恨自己又想起楊恬欣。
沈慕希走後,老太太站在剛剛沈慕希所站的位置,打量著走廊上的程天畫問了句︰「你說小畫是不被刺激得精神失常了?」
張姐想了想,點頭︰「看起來是有點,這麼冷的天完全可以叫園藝工人去弄的。」
「難道是我把她逼得太急了?」
張姐不說話,老太太兀自嘆了口氣後,又說︰「看來確實是的。」
程天畫將被砍掉的薔薇全部種回去後,看著仍是一片生機的花圃,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她回到臥室,洗干淨雙手,換了套干淨的衣服才往樓下走去。
坐在一樓沙發上的老太太看到她,站起身子問︰「小畫,你沒事吧?」
程天畫看著老太太滿是關切的眸子,沖她微微一笑︰「我沒事。」
「你今天不是休假麼?還要出去?」老太太掃了一眼她手中的挎包。
「我出去有點事情。」自從知道自己和沈慕希的過往,程天畫對老太太的怨恨也不那麼深了,畢竟她是自己沈慕希的女乃女乃,是她心愛之人唯一的親人。
看著程天畫走出去的背影,老太太反而驚訝了,怔怔地吐出一句︰「她剛剛是在沖我笑麼?」
「少夫人不是個記仇的人。」張姐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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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天畫離開沈宅後,直接開車前往楊家大宅。
按著出門前搜尋好的路線,她走得還算順利。將車子停在楊家大門口,她邁出車子,往大鐵門上一站,便立馬嚇傻了其中的那位稍年長一點的安保人員。
「大大小姐?」那安保大哥連雙腿都打起了顫,愣愣地打量著突然出現的程天畫。
另一位年輕點的倒是平靜的很,反而不解地看了看同事,又看了看程天畫,隨即打趣地笑了起來︰「小姐,你別介意,我家康哥沒見過美女。」
程天畫無所謂地笑笑︰「我叫程天畫,麻煩幫我通報一下你們家楊夫人,就說我想見她。」
>「好咧,我這就去。」年輕安保迅速地往值勤室里走去,用對講機摁了主屋的門鈴。
楊夫人稍一遲疑,才吩咐他把程天畫帶進來。
程天畫跟著安保小弟往主屋的方向走,步入主屋,就看到楊夫人正一臉防備地盯著自己瞧。
待安保小弟一退下,程天畫便睥睨著她上的防備,嘲諷一笑道︰「楊夫人這是有多怕見到我?或者說有多心虛?」
楊夫人將臉上的防備一收,盯著她冷聲道︰「你到這里來做什麼?」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情。」程天畫也不打算跟她兜圈子,開門見山道︰「我已經知道你害死我母親的目的了。」
「程天畫你不用說得那麼難听,如果你母親真的是我害死的,你早就帶警察上門來抓我了。」楊夫人氣結地打斷她。
程天畫點點頭,沒錯,在這件事情上她確實拿她沒辦法,但今天她並非來追究母親的死因的,而是。
「我要告訴你的不是這件事情,而是另一件。」程天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顯看到楊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緊張,看來她真的很心虛。
「我已經知道我和楊恬欣還有沈慕希之間的事情了。」她說。
楊夫人果然慌了,擔憂地打量著她,除了擔憂,眼里還有懷疑。
她不吭聲,似是在等待著程天畫的下文。
程天畫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盯著她道︰「在沈慕希十四歲生日那天,你讓我代替楊恬欣出席他的生日宴會,在宴會中我闖了禍跑出沈家,救下了正在割手腕自殺的沈慕希。我跟沈慕希相愛,他出國前承諾過回來後就娶我為妻。後來他回國了,第一時間便上楊家提親,然後你便順理成章地將楊恬欣取代我嫁入沈家,對麼?」
楊夫人雙腿一軟,慢慢地跌坐在沙發上,臉色也在一瞬間泛白。
而她的反應,在程天畫看來卻是最好的證明,證明顧子灝說的都是真的。
程天畫驀地沖到她面前,盯著她激動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和楊恬欣搞出來的,那你告訴我,我和楊恬欣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對不對?還有我的父親呢?現在在哪?」
顧子灝只告訴她,他所看到和听到的,卻並不知道她和楊恬欣色至于楊家之間究竟是怎樣一種關系。
隱隱中她已經可以確定自己和楊恬欣是親姐妹的事實了,畢竟兩人長得那麼像,可父親呢?她的父親又在哪里?。
楊夫人幽幽地抬起頭顱,盯著她問︰「是沈慕希告訴你的?」
「沈慕希他根本就不知道。」程天畫低吼了一句。
沈慕希還不知道?還不知道?
楊夫人突然失笑了起來,不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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