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遠帆很煩惱,面臨父母無法復合的絕望,他依然想做垂死的掙扎。當他正在絞盡腦汁、企圖擠出一點靈感來時,妹妹的狐疑傳進耳朵里。
「那個哥哥是誰啊?」顏靈佟趴在窗邊,指著一個二十初頭的男子。她觀察他好久了,換句話說,那個身穿牛仔褲、藍色t恤的男子在幼兒園的圍牆外有好一會兒了。
隨著顏靈佟的疑惑,顏遠帆看到一張孩子氣的臉,那是一個身材、長相都平凡的男子,他站在圍牆外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好象在樹蔭底下乘涼似的,偶爾才轉過來一次,所以完全沒有引起任何老師的注意。
望著那個男子有意無意的張望,顏遠帆發現他並不是剛好站在那兒;他們這所幼稚園在一條小巷子內,對面剛好是一所佔地廣大、有規模的幼兒雙語學校後門,而那個男子的焦距總是在那兒徘徊。
「佟佟,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不知道耶。我看到的時候他已經在那兒了,站有好一會兒了。」這是引起她狐疑的原因。
「嗯……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顏遠帆愈看愈好奇。
「我覺得他好可疑,好象一直盯著那所很貴的學校看呢。」
「嗯,大家都說那里面‘住’的都是家里很有錢的小孩。」
「那有什麼了不起,爸爸也很有錢啊。」小孩子就是愛比較。
顏遠帆看妹妹一眼,「你記不記得前一陣子電視上報導了好幾件綁架事件?」
「記得啊,大人不是都好緊張嗎?老師也天天叮嚀我們不可以跟陌生人走。真是好笑,這種事情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她實在不明白,她都已經六歲多了,老師干嘛還拿他們當三歲看,存心貶低她的智商嘛。
「那你覺得他可不可疑?」顏遠帆眼中閃著某種詭異的光彩,透出一種會教大人提心吊膽的訊息。
他們大概真的有心靈感應,顏靈佟幾乎立刻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斜睨向他。
「你想去看看對不對?不可以哦,說不定會有危險。」她擺起姐姐的姿態開始曉以大義。
顏遠帆哼哼笑了兩聲,然後懶洋洋地問了妹妹一句,「去不去?」
顏靈佟皺起眉頭,不苟同的眼楮在溜轉一圈後,跟著閃爍起來。
「我知道老師的抽屜里有刀片,包包里還有一瓶防狼噴霧劑,我們最好向她借一下。」她建議道。所謂的「借」,是事後會還的那種。
「把我們的水壺也帶去,電視說外面有流行病,最好不要隨便喝外面的水。」顏遠帆拿起有奧特曼圖案的水壺,一人背一個,又拿了背包,從「旁」搜括了一些零食。
他們商量了一下,叫幾個「親信」幫他們引開老師的注意,然後把目標放在那個男子身旁的一輛深藍色的面包車上,偷偷地溜了出去。
接近以後,他們才發現多了一個女孩。
不多久,那兩個人一起上了面包車,雙胞胎則乘機偷溜上車。
隨後那個男子發動引擎,車子揚長而去。
面對兩張要求她解釋,罔顧她有保持緘默權利的凶悍面孔,平常再冷靜的她也掩不住美眸里的驚惶失措。
「哥,你什麼時候……來的?」顏如玉力圖鎮靜,勉強掛起一絲笑容。
顏如君盯著她好一晌,目光里有斥責和疼惜,存心要瞪得她難過似的,可到底是唯一的妹妹,有再多的怒、再滿的氣,也在那一抹扯開的笑容里化下。
「你說,離婚為什麼不讓我知道?」他的口氣一時倒軟不下來,畢竟她該受一點教訓,免得常常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兄長。然而,在那句質問里,他有更多是對自己的不滿,
只因為想著她會幸福而安心,便忙于自己的事,他懊悔自己居然對她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那是……只是不想讓你們操心。」她好不容易擠出一半事實,眼光一直刻意忽略、小心地不去踫到另一道等待審訊她的視線。
最後為了逃避他,她不惜求助于顏如君,「哥,我們另外找地方談好嗎?」
「沒這個必要。」李昂看穿她想躲避自己的心態,他是不會任她輕易逃離的,
在她對他編了一連串謊言以後,他絕對有理由要求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玉,你跟他離婚,為什麼要在這里上班?」顏如君不悅的質問,帶有指責的目光卻看向李昂。
顏如君一開始是來公司找李昂「興師問罪」的。
以為妹妹行蹤不明,知道她也在公司後,他在放心之余同時不悅。回北京後已經听說了李昂「花名在外」,對自己的妹妹他甚為了解,既然不惜與家人決裂也要與這家伙雙宿雙飛,自是不可能隨便就離婚,若非是這家伙提出,就是做出對不起她的事。
他不會相信兩人離婚後還會做朋友,妹妹一定是受了委屈,這件事他管定了。
「我跟如玉的事還輪不到你管吧?」李昂自然不高興,這家伙是針對他來的。
「如玉的事我絕對有權利管。」顏如君沉下臉,听這家伙的口氣,讓他不由得質疑,
「如玉,你到底在干什麼,跟他還藕斷絲連?」
顏如玉夾在兩雙對峙的瞪視中而無能為力。面對他的質問,她臉紅心虛地否認,
「我沒有。」
她感覺到李昂的視線盯著她,還好他沒有開口說什麼。
顏如君不想在「外人」面前質問妹妹,但又有一堆問題需要她解釋,他拉起她,「到外面談。」
「等等。」李昂也拉住顏如玉,他明白如果讓顏如君帶走她,他要再見到她的機會就很渺茫了。「我跟如玉還有話說。」
顏如君看向妹妹,似乎胸有成竹,他慢條斯理地問道︰「你有話跟他說嗎?」
「沒有。」顏如玉別開臉,想抽回手,李昂卻緊握住她。
「你听到了,還不放手?」顏如君護衛著她。
李昂非但沒放人,甚至一把抱過她縴腰,口氣強硬地說︰「我不準你現在帶她走。」
「李昂,你放開我!」把她當成沒有行為能力的植物人了嗎?愛摟就摟的!
「你放尊重點。」顏如君一臉冰冷。
「這是我跟如玉的事。」李昂給出一個「少管」的眼神。
「你們已經離婚了。」顏如君嚴厲的指出事實。
「李昂,你放手!」顏如玉推著他,可一接觸到那雙懾人的目光,面對其中的審訊意味,她的氣勢就變得薄弱。
「你欠我一個解釋。」李昂很生氣,不止針對她的謊言,包括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又想離開?
她像一團謎,讓他對她的感情充滿迷惘和變量。然而,更深切的是他已經愛她愛得不可自拔,她的欺騙讓他憤怒至極。
他不知道,她究竟變成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了?
「觀察怎麼樣?」男子邊開車邊問道。他的口氣除了緊張外,還夾帶某種不安的犯罪感。
坐在一旁的女孩看了他一眼,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眸中有遲疑和不確定,
「哥,我們真的要做嗎?萬一被抓到會死的。」
那男子沉默了一下,神情有一些激動地說︰「不做能怎麼辦?去搶銀行嗎?那麼多錢,我們哪來那麼多錢還債!橫豎是死,不賭一下難道坐著等死嗎?」
他拍了一下方向盤,可把車里的「人」嚇了一跳,開車時不好好開可是很危險的哩。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女孩絕望地垂頭,緊握的手放在腿上顫抖。
「五百萬吶!我做苦工一輩子也還不起,還限我們一個月還清,那些人根本想拉你去做小姐,我才不會讓他們得逞!要怪,就怪我們投錯胎,不該生在一個賭鬼的家里。
那老頭倒好,死了一了百了,留下一賭債要我們兄妹背,分明存心要我們去陪葬!」
「哥……」女孩看他怒氣沖沖,眼底除了諒解也只有無奈。
男子注視著前方,把車開上一條坡路,放緩口氣,「妹妹,我們只是綁孩子要一些錢,只要我們不撕票就好了,總好過被亂刀砍死。」
「可是,萬一被抓到……」
「如果真不幸,就說是我一個人做的,你什麼都別承認。」他很疼妹妹的。
「哥——」
「天啊!他們真的是在策劃綁架呢。」
一聲驚嘆的稚音讓一切激昂、悲壯情緒在瞬間凍結,兄妹倆瞪大瞳孔對看一眼,男子緊急踩下煞車,女孩緊張的爬到後座一看。
「你真笨呀,叫那麼大聲。」顏遠帆白了妹妹一眼,靠在後車座的後背,兩人就坐在堆放行李的地方。
「對哦,餅干都還沒吃完。」顏靈佟望望手里還有半包的點心,這麼早就被發現實在是不智之舉。
「哥、哥……有……兩個小孩……怎麼會在我們車上?!」女孩不敢置信地向哥哥招手。
顏遠帆往上看一眼,不耐煩地說︰「女人就是喜歡大驚小怪,真受不了。」
「你不要隨便批評女性哦,我要告訴媽媽。」顏靈佟立刻提出抗議。
「你們——小鬼,跑到我們車上做什麼?!」男子一臉倉皇的叫囂。
顏遠帆仰頭看看那個過來「湊熱鬧」的男子,告誡道︰「把車停在路中央是不對的哦,被開了罰單你的債務又得增加了。」
顏靈佟這時候才知道車子是停在路中央的,驚訝的怪叫道︰「天啊!你要害死我們嗎?萬一有不長眼楮的卡車從後面撞上來怎麼辦?你還愣在那里干什麼,趕快把車開走啦!木頭人啊!」
男子被這一串叫嚷嚇呆了,愣愣地回到駕駛座把車停到路邊。女孩也被這兩個盛氣凌人的小孩驚嚇得不知所措。天啊,這下子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誰會相信這兩個小孩是自己送上門,不是他們綁架來的?!他們都還沒開始綁架呢!
「這下子,倒省去我們的麻煩了。」男子回過頭來,想了想後揚起嘴角。
女孩看向他,「哥,你不會是想……」
顏靈佟總算停下了那張吃不停的小嘴,看向她的另一半,「弟,他要綁架我們耶。」
「傻瓜,我們的媽媽哪有五百萬給他們啊。」
原來也是窮人家,想綁架的兄妹倆垂下肩膀。
「可是,我們的爸爸有啊。」顏靈佟得意的宣布。
那男子一听,閃亮了雙眼。
顏遠帆翻起白眼,「佟佟,你真笨得要死!」
「說,你們的爸爸是誰?」
欠他一個解釋?這句話讓顏如玉頓時惱怒。她是說了謊,是騙了他,可是他就對得起她嗎?害得她又再度懷孕,害得她又陷入兩難的抉擇,她都還沒責備他,現在他憑什麼能夠理直氣壯!
「放開我!我沒必要跟你解釋!」顏如玉一想到肚里的小孩就又惱又氣,這件事如果被顏如君知道了,她不必活了。
「你要她解釋什麼?你們之間還有可以解釋的關系嗎?」顏如君不得不一再的提醒他。若非不想傷害到顏如玉,他早就以強硬的手段從他手中拉回妹妹。
「顏如君,我受夠你的干涉了!」李昂咬牙切齒的要他閉嘴。
「你有臉說這句話嗎?如玉為你跟家人斷絕關系,你怎麼對她——」
「對不起,我必須打斷你們‘談話’。」鄭主任在外面敲了一會兒門,一直沒人應聲,她不得已才開門進來。
「有什麼事?」李昂皺起眉頭。
鄭主任憂慮的眼神是看著「行動受限」的顏如玉,可說話對象卻是李昂,「有一通緊急電話指名總裁接听,好象是綁架電話……對方說有一對雙胞胎在他手上。」
顏如玉聞言,從頭皮涼到腳底,差點昏倒。
「什麼雙胞胎?這種惡作劇電話你也?」李昂顯然不悅被這種無聊電話打擾。但是突然間他想到自己的孩子,那個接字就沒有從唇舌之間吐出來。
「我听……電話在哪……我听!」她不能昏倒,她要清醒。她的孩子可能被綁架了……對,只是可能,應該不是的,不會的,她要振作起來。她全身戰栗,盡管一直在心底否認,眼眶里卻已經浮滿一層淚水。
她一手緊緊抓著李昂支撐自己,一手急著要找電話。老天!千萬不要是她的孩子。
「如玉?!」李昂詫異地抱住她幾乎癱瘓的嬌軀。
「怎麼回事?」顏如君仿佛也感受到一股不祥之兆。
「電話在這。」鄭主任跑過去拿總裁桌上的電話,按下保留的二線。
顏如玉搶過電話,打了一個冷顫,才緩緩把話筒貼到耳朵上,「喂?」
疑惑、驚愕和心疼爬滿心頭,要不是她的顫抖、恐慌和害怕全傳達給他;要不是確定他一放手,她一定會癱軟在地上,李昂不會有如此深的疑慮和恐懼去想象一個荒唐至極的念頭……小帆那麼聰明,都可以和他談條件,怎麼會被綁架呢?「佟佟、小帆!」她听到了,是孩子們的聲音,天啊!她的孩子真的被綁架了。「……不!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求求你!」
真的被綁架了?李昂僵住了。
「如玉?」顏如君驚訝不已。
「……好、好,你要多少都給你,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傷害我的孩子……為什麼?
我是他們的母親……」顏如玉哀哀的乞求,那張梨花帶淚的表情絕望得教人刺痛,她看向李昂,顫抖而激動的低泣道︰「李,他要你听,你快告訴他你願意給他一千萬,只要他肯放我們的孩子。
我求你……他們是你的孩子啊!」
一聲淒愴的哭訴讓李昂全身冰涼,沒有半刻猶豫,他接過電話,「我願意付錢,告訴我怎麼做?……好,沒問題……不能提早……我保證不報警。不過,如果你敢傷害孩子,我也保證你不會有下半輩子!」
「李!」顏如玉驚喘得搶過電話,但對方已經掛掉了,她只好轉向他,「你怎能威脅他,萬一他對孩子們……」她害怕得說不出一絲絲不吉利的話,轉而哭泣。
李昂激怒地抓住她手臂,「你教我怎麼做?!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你有見過這樣的父親嗎?」如果她肯早點告訴他孩子的事情,如果不是為了讓他覺得為了孩子才想和她和好,他根本不會放任孩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他根本不會讓孩子……
他強勁的力道幾乎掐碎了她的骨頭,對那樣的憤怒厲吼,顏如玉深深感受到一股自他心底深處傳上來的恐懼,他在害怕,怕連他的孩子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要失去。她的內心涌上一份深切的刺痛,她緊緊抱住李昂,「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該瞞著他,不應該讓他什麼都不知道還得承受這一切,他怪她是對的。
「如玉……」天啊,他在做什麼?現在不是追究過去的時候,她所受的恐懼和壓力一定比他還深,他怎能再責備她!李昂抱緊她,「沒事的,對方只要錢,明天我把錢送過去,孩子會回到你身邊的。」
「要到明天?」她根本無法想象要怎麼熬過今天。
「對方堅持要明天交易……別擔心。」他摟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帶她到沙發上坐下來。
「這就是你不敢回家的原因?離婚後懷孕?」顏如君深鎖眉頭。
直到這時候,她所有的謊言、欺騙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原來她一切都是為了孩子。
李昂早就知道她騙大家的原因,但是他更想知道為什麼如玉還要離開他,最近他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