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清了。(鳳舞文學網)
淚水止不住的涌出來。
「師父！」她沖上去，卻被石子絆倒，眼看就要絆倒，這些天的訓練生了效，她手掌著地翻了起來，飛一般撲倒白夜襲身邊。
白夜襲渾身漆黑，那是干掉的血。臉上也新增一道傷，堪堪避過眼楮，從眉骨弧形滑向顴骨。那是某種凶獸的咬痕，傷口處已經潰爛，黑中發黃。同樣的傷口身上還有很多處，許是傷的太重，他腳步還有些蹣跚。
他雖然狼狽卻還站著，秦芩卻是被他背在背上，一張臉鐵青。宋玉伸手踫了踫她的臉，冰涼一片，她驚恐的瞪大眼，嘴巴大張，卻說不出話來。
「回去再說。」白夜襲看了她那模樣，低低道。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仿佛獅子瀕死低吼。
宋玉卻沒有听見他的話，怔怔看著秦芩青黑的臉，拉著她的手，冰涼。她忽然辨不清那涼是自己的還是秦芩的，只覺得世界忽然沉重起來，沉重得她不得不用力才能睜開眼，才能看清秦芩。
「玉兒！」白夜驚狼驚呼，接住昏過去的宋玉，滿眼的疼惜。
「先回去。」白夜襲很疲憊，看了眼宋玉，無奈道。
一行人回到花容苑，將師祖和師叔祖嚇得魂飛魄散。宋玉出去他們是知道的，可沒料到回來竟是這樣的情形。
「是饕餮後裔。」白夜襲簡明扼要。
師祖給秦芩把了脈，便用將她帶進自己房里。白夜襲情況要好些，卻也不容大意，師叔祖親自出手，白夜驚狼也從旁輔助。宋玉則被點了睡穴，畢竟這種時候誰都沒有功夫管她。
白夜襲當晚就月兌離了危險，只是連夜奔襲十分勞累。昏睡了過去。
師祖則在第二天早晨在從房里出來。
「師叔祖！」一直守在外面的白夜驚狼見了她的模樣，不由失聲。一夜之間，從前那個看上去只有十來歲。只有一雙眼楮古井無波的師祖再也不存在了。從今往後，她是比她真實年齡還要蒼老丑陋的老太婆。
她變成這樣。那麼師叔……
師叔祖也在一邊，只是嘴唇顫抖渾身哆嗦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沒事了。」師祖滿臉倦色，「我去睡會兒，讓小玉兒醒來吧。」末了又囑咐，「別讓她吵苓兒，她需要好生休養。」
「娘子！」師叔祖終于發出聲，轉瞬間已經淚流滿面。
「以後叫我老太婆吧。」師祖笑了笑。卻比哭還難看。
師叔祖不再言語，擦去臉上的淚，慢慢過來牽她，兩人一並進了對面廂房。推開那個本是秦芩的房間。
白夜驚狼還是愣愣的。他木然看著他們，有些不知所措。呆立許久，他終于清醒過來，轉身去了宋玉房間。
守在宋玉身邊的連翹連忙站起來，知道他來喚宋玉起床。說了句「我去準備熱水」便走了。
「她睡的好嗎？」白夜驚狼突然問。
連翹愣了愣，忙道︰「不大好，老說夢話，還哭了，天亮時才安寧了一會兒。要不，讓她睡會兒吧？」她說了那麼多，卻沒有轉身，始終側身對著白夜驚狼。
「你去吧。」
他站在床邊，靜靜看著她。她的睡眠似乎很不好，哪怕點了睡穴也睡不安穩。竹林那次是，這次也是。究竟被什麼纏著呢？他一直鎖眉沉思，連連翹進來都不知道。連翹見狀也不管，放下水盆和毛巾就走了。關門的時候卻故意用了力道，將他驚醒。
白夜驚狼笑了笑，見連翹已經出去，干脆坐在床邊看她睡顏。
小臉紅撲撲的，十分討喜。唇形很好看，並不是當下最受歡迎的薄唇，他卻覺得厚薄適中，連顏色都十分相宜，既不紅得妖嬈，也不暗沉干燥。鼻子小巧玲瓏，他說不上叫什麼，只覺得好看。眼楮閉著，睫毛卻囂張的映黑一片。
听說睫毛長的女孩脾氣壞，原來她睫毛那般長，看來這壞脾氣還果真能找到源頭呢！他笑了笑，卻見她睫毛顫動，瞳仁也骨碌碌轉起來。知道她開始做夢，他便喚醒了她。這時候的夢，都不是美夢。
宋玉睜開眼，盯著罩頂看了一會兒，神智恢復後立馬蹦起來︰「師父！」
「沒事了，你小聲些，別吵到她。」白夜驚狼捂住她的嘴，「不僅師叔，大家都在睡，昨晚累壞了，師父師叔都沒事了，你放寬心。」
「真的沒事？」宋玉聲音立馬降下來，問過後又不放心，「帶我去看看。」
「那你不要哭不要鬧。」
「好，不出聲。」
秦芩的情況其實比白夜襲都要好，她只是中了毒，身上並沒有多少外傷，只消解了毒便萬事大吉。
宋玉看著她雖然仍舊蒼白但已經好看很多的臉，又模了模她的體溫，終于放下心來。又看了看白夜襲，他身上纏著紗布，包裹得結結實實的，像個僵尸。看得宋玉眼圈一紅，想到答應白夜驚狼的話，便咬著拳頭無聲哭。
「沒事了。」白夜驚狼摟著她，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撫。她干脆埋在她懷里抽抽搭搭的哭。白夜驚狼很難受，抱了她跑出好遠，道︰「哭吧，大聲哭，他們听不見的。」
宋玉看了他一眼，背過身。他以為她生氣了，正想道歉服軟，卻見她小肩膀一抖，「哇」的一聲嚎了起來。
他知道她不想給人看她的哭顏，卻也不忍離去，從後背緊緊抱了她，任她哭。
傍晚時分，秦芩醒來，宋玉忙不迭噓寒問暖。
「回來……了？」秦芩看見宋玉，呆滯了半晌，才伸手撫她的臉。
「回來了回來了！」宋玉點頭，將自己的臉送到她手里，眼楮又止不住的涌出淚來。
秦芩這時也漸漸想起來了，見宋玉明明想哭卻一個勁忍著哭的樣子，不由捏了捏她的臉，道︰「臭丫頭，過得挺滋潤啊，都長胖這麼多了！」
她力道不小，宋玉吃痛，心底卻很高興——她越有勁，說明身體越好。
「好了，我想吃水煮魚，水晶肘子，紅燒獅子頭，宮保雞丁……」她一口氣說了好多，忽然想到自己許久未進食，這些都是不能吃，嘆了口氣，悻悻道，「煮點粳米粥吧！」
宋玉見了心里一酸，眼淚又止不住，忙應了聲好，跑了出去。
秦芩見她又哭哭啼啼的，她向來不喜歡淚包，心里就有幾分不高興。細下一想，知道負氣離開最擔憂的就是她了，便又有些不忍。想到自己在山林中的遭遇，打了個寒顫，一陣後怕。
想到那可怕遭遇，就不可遏制的想到白夜襲，是他救了自己吧？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她淡淡的想。
宋玉很快端了熱粥過來，秦芩就問起白夜襲。
她有些猶豫，但想著瞞也瞞不住，讓她受點教訓也好︰「傷很重，現在月兌離了危險，但是還沒有醒。」
秦芩拿勺子的手一頓，眼簾微垂，片刻後又繼續喝粥，卻不再問什麼。宋玉見狀忽然想笑，知道她和白夜襲八成有戲，便將他們回來時的情況說了。秦芩狀似認真喝粥，其實心神都在宋玉這邊。
宋玉見了微微一笑，英雄救美人，誰能免疫？忽然又想到鹽城小巷中初一的那一推，忽然就沒了取笑的心情。
重生以來，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很多人都救過她。初一，王崇夫婦，白夜驚狼，師祖，但只有初一救她次數最多，也最為艱險，犧牲最大。是不是因為這樣，才會……
或者，他的確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才華？不，他比不過白夜驚狼。不因天賦，只是際遇。模樣？也是比不過的。秉性？宋玉細細想了想，覺得他們一個沉默內斂，一個進退有度，其實各有千秋，並不能說誰優誰劣。
那他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除了英雄救美的俗套戲碼。更何況，初一不是英雄，她也不是美人，都不過是孤苦伶仃的乞索兒、小叫花！或者，這才是關鍵？相似的際遇讓她和他更能惺惺相惜？
回想過往，相比與白夜驚狼，似乎自己的確對初一更寬容，更能忍讓。而白夜驚狼常常吃力不討好，被她當成出氣筒。
「撫我起來。」秦芩的話打斷宋玉的思索，她忙不迭給秦芩穿衣服穿鞋。
「師父，您要去哪里？」宋玉扶著她，問。
秦芩想了想，道，「去你師祖那里。」
「師祖睡了……」她話沒說完，白夜驚狼就叩響門，說了聲「師叔祖醒了，請師叔過去」，宋玉便扶著秦芩出了門。
卷簾進屋，白夜驚狼忽然拉住她。宋玉回頭看他，他卻什麼都沒說，似乎很為難。秦芩已經進去了，宋玉便不管他，忙跟了進去。
「師父，您……」秦芩盯著面前蒼老的人，怔了好半晌才認出是自己師父。
宋玉也瞪圓了眼楮，不可思議的望著滿臉皺紋鬢發雪白的師祖，腦子不會轉了。
「大驚小怪！是人都會老，哪能真青春永駐？」她的聲音很蒼老，語氣卻十分平靜，「醒了就好了，身上的余毒也不多了，慢慢調養總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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