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蘺 第42章 代言

作者 ︰ 湜沚

()沈江蘺坐在椅子里——下面墊著厚厚的絲綿坐墊,看月洞窗外的雨絲風片,真如煙波一樣,讓人陡起惆悵。(鳳舞文學網)

她手里捏著已經展開的信箋,不多幾行字。蕭棲遲就要回京了。看落款日期是一個月前,想來這幾日就將達到。

他,應該已經知道徐楚良的下場了罷。

他,無論如何也想到是自己一手謀算的罷?誰能想到呢?一場腥風血雨的朝堂爭斗,看上去離她這個後宅女子如此遙遠,卻出自她的精巧機關。

雪白信紙上幾道暗黃的印跡,似乎是沙塵。沈江蘺沒去過北方邊境,卻也在詩詞里讀過︰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

她咳嗽了幾聲,雙手重重按壓太陽穴,才將腦中一絲隱痛壓了下去。這一世,也不知是否用心太過,常常覺得腦中作痛。一個人到底有幾多心血?經得住日日算計。

頌秋拿著一領披風,輕輕蓋在沈江蘺身上︰「下雨天,風大,濕氣重,小姐也別老在窗前坐著。」她見沈江蘺按著額角,便到︰「頭又疼了?我說還是請個大夫好好瞧一瞧,才放心。」

「越來越嗦了,往後嫁人了還得了?」沈江蘺一笑。

頌秋紅了面頰︰「小姐慣會打趣人。」她瞧了沈江蘺手中的信紙,雖然不識字,仍然猜到︰「裴公子又來信了?要我說,裴公子真是沒話說,難得這樣一個一心一意的人,也不知小姐有什麼不滿意的?對他那樣冷淡?這次要回信罷?」

若不是頌秋提起,沈江蘺都快忘了匣子里收了不少裴瑯寫來的信,還有些精巧玩物。

沈江蘺搖搖頭︰「不是他寫來的?」

頌秋奇到︰「那還有誰?」

很快,她就知道,寫信的是誰了。

因為沈江蘺帶著她去了若水齋,果然看見已等在那里的蕭棲遲。

好歹是侯門公府里有些體面的大丫鬟,頌秋還是見過不少青年公子的。邪魅的,風流的,月朗風清的,各式各樣,卻從未見過蕭棲遲這款的。她甚至未想起來眼前這人其實曾在府里有過一面之緣。

他是武生打扮,鼻梁□,目光冷峻,乍看上去是寡言的樣子。然而抬頭一笑,眼角一彎,便有一種奇異的孩子氣,似乎春暖花開一般。

一段時日未見,沈江蘺再見到蕭棲遲也為他周身氣場所震。真是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人物啊!

如今的蕭棲遲與之前那個真正的蕭棲遲漸行漸遠,倒是越來越像穿越之前的林念城。

他在腐國多年,習慣成自然,見了女人過來就自動站起,然後拉椅子,請坐,一氣呵成。

沈江蘺一個24k純中國古代女人,哪里見過這種禮節?頗有些不習慣,見他貼近了拉椅子,還當是登徒子,暗暗握了拳。

待他又退了回去,沈江蘺才歇下防備之心,端坐于椅子上,示意頌秋去外面守著。

果然是為了徐楚良的事情。

蕭棲遲一接到徐府家書,想自己雖未受過徐府什麼恩情,但畢竟徐府養育大了這副肉身,而徐楚良一走,徒留下一屋女人,倒真是風雨飄搖,孤苦無依。一方面可憐徐府眾人,一方面又感嘆徐楚良毛頭小子一個,遇到挫折只會一走了之,一點擔當也無!此科不行,來年再考便是!哪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他卻不知,徐楚良犯的是科場弊案,終身禁入考場。于古代一個讀書人而言,科舉之途已斷,功名無望,便是一生無望!

他想請沈江蘺幫忙,翻案是不太可能了,看是不是能幫忙先把人找出來,然後捐個官什麼的。

沈江蘺心里一聲冷笑。找自己給徐楚良幫忙,這不是雞給黃鼠狼拜年?自尋死路。

她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不客氣到︰「蕭公子以為我是開善堂的麼?見了誰都要幫一把?你說的人與我素不相識,連他是圓是扁我都不知道,我為何要幫他?」

「再說,科場弊案!那是震動天子的大案,你當我能一手遮天?」

蕭棲遲被沈江蘺的這幾句話堵得不是很高興,但因為自己求人,只得忍氣到︰「我這表兄,既能中解元,學識自是經過了認可的。我與他相知多年,對他的才干、人品都是敢打包票的。我舉薦他也不是為了自己,或者為了他,而是為了小姐,若將他納入麾下,無異于如虎添翼,將來小姐自有豐厚回報。」

當年《晏子使楚》里就清楚寫過,談判這種事情,要站在對方的立場,分析于對方有利的方方面面。幾千年下來,風流人物幾經變化,事理卻永遠不變。

可沈江蘺壓根不吃這一套——她恨徐楚良入骨,自是巴望他萬劫不復才好,于是說道︰「天下泱泱,人才何其多?才高如賈誼,亦免不了‘不問蒼生問鬼神’。哪朝哪代沒有遺珠之恨?你當他天縱英才,我只說命該如此。」

蕭棲遲回憶了一番早年學過的古文詩詞,才听明白沈江蘺這番話,心里卻騰起了怒氣。沒辦法,他穿越之後,枉自認為才高八斗,卻幾經挫折,才謀了一個差事,對于懷才不遇這種事尤其怨憤︰「小姐說的輕巧!你是侯門公府的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知生計艱難。而我等出身寒門,每往上走一步皆艱難無比!你怎能想象,一個士子的前途關系一家生計?你何曾知道我們付出的努力與寒門之苦!」

話說,穿越之前,蕭棲遲是貨真價實的官二代,哪里懂什麼生計艱難?結果一朝穿成□絲,奮進之路又太過曲折,忍不住開始為□絲代言。

沈江蘺卻懶得听他的心路歷程,直指垓心︰「我一個後宅女子,手里資源有限。你今日要我助他,他日我拿什麼助你?」

沈江蘺吃定蕭棲遲與尋常人一樣,當自己的利益受到危險時,必然以己為重,便不會再 自己。

不想,蕭棲遲卻大義凜然到︰「我不介意自己前程受阻!在下受舅家深恩,無以為報,願以自己前程作保,只望小姐能幫我表兄。」他如此說,一來是為話所激,二來想在沈江蘺面前展示自己高風亮節,不為小利所拘,倒不是真的對徐楚良有多少以身相酬的高義

他又加了一句︰「或者我應該稱‘縣主’才對?」他雖遠在邊關,對京師動向倒也不是全然不知。「縣主雖是女子,莫說尋常女子,就是朝堂上的士大夫也未必如縣主這般心思剔透,運籌帷幄。若縣主願意,定能助我表兄月兌離困境。」

見蕭棲遲點破,沈江蘺也不再假裝,對著他正正一笑︰「你說的對,可我只幫我認為我價值的人。」她低頭,整了整白底纏花衣袖︰

「他,我看不上。」

蕭棲遲看著沈江蘺的臉,鳳目狹長,面色微微有些蒼白,嘴角含笑,這樣一幅皮囊,這樣一個年紀,若在現代,不是正應該在高中一邊被人迷戀著,一邊迷戀著韓國「偶吧」麼?怎在古代卻學得如此精于算計?

上天作證,沈江蘺是貨真價實的少女臉,婦人心!

可是出于男人對美女天生的寬容,他決定原諒沈江蘺冰冷的拒絕以及愉快地接受她認為自己「有價值」這個夸獎。

也許,也許,他的心底有一絲絲認為,這個沈江蘺,與自己勢均力敵,足夠有趣。

于是,見沈江蘺告辭要走。他一把拉住。

沈江蘺回頭時,發梢輕輕掃過他鐵青的下巴。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白瓷小罐,伸手遞給她︰「這不是邊境來的,而是我特意托人從江南帶來的。听說江南女子多用此物。」

剎那間,兩人的劍拔弩張消失殆盡。沈江蘺慌張得紅了紅臉。

穿越以來,蕭棲遲也是第一次與女子靠得如此之近,只聞到一陣說不出的柔和香味。心思不禁有些晃動。

沈江蘺趕緊掙月兌他,假作鎮定道了謝,匆匆而去。

馬車就停在若水齋的後門。為了不惹人注目,沈江蘺用的是女乃娘常用的車。一匹馬在前,尋常綠布,毫無裝飾。帶的人也不多,就是頌秋和一個小廝,還有車夫。

往日都是這樣,偏偏這日卻出了事。

話說車剛剛拐彎,駛入朱雀大街時,迎面撞上一匹飛馳而來的駿馬。

兩馬受驚,嘶叫一聲,前蹄騰空而起。馬車頓時劇烈搖晃。車里的沈江蘺和頌秋都被甩出車外。

變起倉促,事發突然,沈江蘺連要被摔成什麼熊樣都來不及想,與頌秋一起卻落入了一個人的臂彎。

耍帥是耍成功了,可是蕭棲遲被這撞擊之力撞得差點吐出兩口老血。

沈江蘺與頌秋驚詫地抬起頭來,居然是蕭棲遲!他從哪里冒出來的?

蕭棲遲強忍疼痛,心里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面上卻故作雲淡風輕道︰「我見你帶的人不多,不放心,才跟上來,打算送你回府的。」

這邊儼然就要走向狗血言情劇,那邊騎馬的公子不干了,摔得背都快斷了,哪能不露個正臉就去領盒飯?!

于是立馬從地上爬起來,蹭到主角面前,正想惡聲惡氣開罵,一看女主長得還不錯,話到嘴邊,變成︰「哎呀,沖撞了小娘子,不知如何賠罪,不如讓在下以身相許罷?」

沈江蘺聞言大怒,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只見蕭棲遲沉著臉,上前一步,將她牢牢擋在身後。

她腦補了一個蕭棲遲怒發沖冠的表情,心中如小鹿亂撞,怎麼辦?這是要為了人家打架的節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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