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盈這輩子一直沒得選,她的人生里從來都在懸崖之上,進錯一步,退錯一步都是萬丈深淵,這樣的險惡讓她幾乎忘記了自己想要什麼,她是沒有任何資格「任性」的王府二小姐、邵家二姐、青花營采采姑娘……
邵盈站在花廊里,眯起眼望著園子里的奼紫嫣紅,蜻蜓帶著初夏的氣息飄飄起舞,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花好月圓的太平景象里,是太子余黨的暗力,帥府內部的角逐,弟妹的安危,和那個男人的京城待審,邵盈忽然嘿然,若是三妹在這等處境里,恐怕要糾結至死,只是,她沒有資格悲傷難過,她只是需要……做個決斷。冰@火!中文
這個決斷關系到身邊所有一切,或許一不小心便天翻地覆……
這個決斷……
邵盈伸出手,看著自己手上的花瓣,蝴蝶聞到了香氣,忽悠悠飛到她的手心里,她忽然吐了口氣,把手用力一握,那蝴蝶便死死攥在手心里,不得動彈。
她決定了!
不久,楊夫人忽然收到一封匿名信,是關于即將新納的妾室采采的,里面頗說了些不能容忍的秘史,楊夫人看完之後,氣得渾身發抖,拿著信找楊帥一商量,也不跟兒子說一聲,立時取消了婚事,順便把兒子關了禁閉。
林娘子接到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邵盈搞了鬼,氣沖沖地來找邵盈算賬,誰知邵盈在屋里正要上吊,院子里丫頭婆子哭成一團,一群群撲上來找林娘子說情。
這丫頭會上吊?
林娘子心里一百個不信,可是人明明吊在哪里,出一口氣進一口氣,眼見似乎不能活了,也慌了神,忙讓丫頭婆子把人放下來,一溜煙去請大夫,幸得拯救及時,倒也沒出人命,只是在床上十天半月不得動彈。
于此之時,邵盈這顆棋子算是廢了,林娘子在自己的院子里急得團團亂轉,事情沒成,她不但無功反而有罪,可是銀子已經拿了,太子余黨焉能放過她?邵盈與那馮都司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他們?自己的猜測著……
這一日,小丫頭傳喚說,采采姑娘已經醒了,正請她過去,林娘子咬了咬牙,丫頭婆子也不帶,一個人去了邵盈的院子,兩個丫頭把她讓進邵盈的臥房,見邵盈躺在床上,面容焦黃,神色憔悴,說話也有氣無力,只得勉強裂出一個笑容道︰「采采好好養傷,這事總有回旋的時候。」
邵盈使了個眼色,讓下人們都出去,這才直了直身子,振作了下精神,指著床邊的椅子,對林娘子道︰「營主,坐。」
林娘子見她在無人處,忽然變得精神炯炯,心知自己猜的沒錯,還是著了算計,冷笑地坐在那椅子上,挑了挑眉道︰「姑娘好算計,把帥府也算計在里面,不知還能算計到誰頭上。」
「你。」邵盈吐出了一個字。
林娘子倒是氣得怔了,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你不怕玉石俱焚嗎?」
「不怕。」邵盈又吐出了兩個字。
「邵盈!」林娘子忽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卻見邵盈抿著嘴笑望著她,仿佛是看一個落入陷阱掙扎的困獸,定了定神,吁了口氣,緩下語氣道︰「邵二姐,我知道你是個厲害的,可你也太大膽了,你知道你在算計誰?帥府,太子余黨,哪一個伸出指頭都能摁死你,若是他們發現了……你這是自尋死路!」
「我本來就沒有活路。」邵盈淡淡道,伸手彈了彈被子上的褶皺,又把它捋了捋,道︰「現在只是拖誰下水的問題。」
林娘子嘿然道︰「你覺得我肯嗎?」
「你不肯也得肯。」邵盈斬釘截鐵道︰「營主,其實在你接受這個任務起,你也沒得選了,咱們是一條線上的螞蚱,要死一起死!」
林娘子一時語塞,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沉默許久,悶悶道︰「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只要你按我的吩咐做,我們都會有生路。」邵盈嘴角彎彎,道︰「你說得對,他們每一個都能摁死我,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有了勝算。」說著,調皮眨了眨眼,道︰「營主,我可是順便救你一命哦。」
林娘子听到可以有生路,也不顧她的揶揄,道︰「怎麼說?」
邵盈招了招,讓林娘子俯到耳邊,如此這般這般……
林娘子听得臉上變色,駭然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這……如何使得……若是……我們都會。」
「放心!」邵盈拍了拍林娘子的手,道︰「听我的,你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林娘子見邵盈臉上的黃粉不斷往下掉,雙眸爍爍,吞了口唾沫,道︰「姐兒,我說句實話,遇到你,一定是我前世不修。」
邵盈听了這話,一點也不在意,居然「噗嗤」笑了起來,道︰「營主,我說句實話,遇到你,一定是我前世積德,哈哈。」
辛丑日,帥府取消了婚事,甲午日,采采在青花營香消玉殞,林娘子哭得天昏地暗,人人皆道帥府做事不厚道,林娘子為妹子如此周折,居然白算計了一場,不由嘆息這人事滄桑,變幻無常。
邊城的文人雖不多,卻對那位義烈的采采十分神往,為了表達對帥府欺壓弱女的不滿,大家紛紛作詩作詞進行各種悼念活動,街頭巷尾也流傳著采采的傳奇,連彈詞多了回曲目,叫《采采傳》,說的是「公子多情,紅顏薄命,奈何誰把流年偷換……」
邵素听了這樣的傳言,開始是不信的,自從她從蕭生哪里听來馮爺的消息後,就覺得二姐肯定要出事——只是自殺殉情之類的,可不像那位主子的作風,邵素寧肯相信二姐操刀去砍死了韃子,也不會相信二姐會抑郁而終,還是為了楊公子?
她幾次去青花營,都被人趕了回來,自己又不能跟人說是她親妹,回來急得跟蕭生說,蕭生沉吟半晌,倒是勸她不可妄動,「為什麼?」邵素眼淚都出來了,二姐這是怎麼了,也不跟她說一聲,難不成被那邊的人滅口了?
蕭生搖了搖頭道︰「二姐不是這樣的人,應該有什麼特殊的因由。」說著,藐了邵素一眼,邵素並未告訴邵盈進營的真正目的,可慢慢的,蕭生也猜得出來,太子余黨的事情他一直是知道的,正因為如此,他覺得邵盈不會那麼簡單的沒了,真的要滅口,後手也會早早備下了,不會不讓邵素知道——那可是個拖人下地獄的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