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把女人之間的斗爭看做專業,王府邵家二小姐可是宅斗系庶女專業的高材生,不僅有理論,還有實戰——在幾次佳人有約被素芳打岔之後,邵盈便讓身邊幾個心月復盯著自己院子,終于挖出了一個「人才」來。
最不著邊際的人最容易被收買,這是邵盈的切身體會,她秘密地把自己與這小丫頭關在屋里審訊半日,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一日撿了個風和日麗天晴日朗,帶著幾個心月復去了素芳的院子。
素芳不比邵盈,乃是開門納客的頭牌,院子里的布置要比邵盈更加豪華奢麗,邵盈停在院門前,見上面掛著綠牌,知道沒客人,對著身邊丫頭秀蘭使了個眼色,秀蘭會意,上前「砰砰」拍門。
看門的婆子開了門,見是邵盈,不由一愣道︰「您是……」邵盈從不見客,只除了楊毅來找,因此青花營倒有大半人只聞其名不識其人。
「稟告你家院主,就說采采來訪。」邵盈也不待丫頭通報,自己說了。
婆子听了「采采」兩個字,忙不迭向里通傳,很快便听到腳步聲生,素芳帶著丫頭迎了出來,笑道︰「啊呀呀,采采妹子,貴客來臨,嚇了我一跳。」
邵盈笑顏如花,道︰「閑著沒事,找姐姐聊聊。」說著,被素芳迎進了正房,邵盈抬頭打量,見珠簾高卷;蘭麝氤氳,雖是風塵之內,卻也雅致情趣。
「妹妹覺得我這布置如何?」素芳抿著嘴,眼眸里閃出精光來。
邵盈點了點頭道︰「別有情致」。
素芳「噗嗤」一笑道︰「自然是有情致的,大家都是同樣的人,也不說什麼,我亦大家子出身,淪落與此,不過命數使然,可是有些東西,卻是不能丟的。」
邵盈听了這話,心中一動,越發肯定了那心中的猜測,也不知什麼滋味,嘴角彎彎道︰「有幾句心月復之言,要對姐姐說。」
屋內的丫頭們都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邵盈從懷里掏出那丫頭的供詞,道︰「姐姐,怎麼說?」
素芳拿著那供詞看了看,笑道︰「這丫頭倒是老實的,竟說了個仔細。」
邵盈見她毫不慌張,咬了咬牙道︰「那人給了你多少銀子?」
素芳不答,站了起來,遙遙地走在窗邊,從縫隙里望著屋外的陽光燦爛,眯起眼,嘆了口氣道︰「妹子還年輕,不知道這里頭的苦,自古男兒皆薄幸,可是若是有造化遇到真情人,萬萬不能錯過的。」
「你怎麼知……」邵盈忽地站了起來。
素芳擺了擺手,截住她的話又道︰「有些事情,多少銀子我也不會做,可有些事情不需要銀子我也會幫。」說著,抬起頭直視著邵盈道︰「我不曉得你為什麼生了這攀龍附鳳的心,只是真情難得,那男子對你是動了心的,咱們這樣的人,不過以色侍人,若是年老珠黃,只怕流落得更不堪了去,你以為入了楊公子的眼,就能嫁入帥府混得風起水生?」說著,冷笑道︰「楊帥是什麼人?楊家家風如何?妹子即使不了解,還沒有听說過?」
邵盈預備了許多話,听了素芳的言語,倒是一句也用不到了,只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素芳。
耳听素芳又道︰「情之一字,風塵之人怕是最懂,卻最不懂,妹妹還年輕,不懂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的道理,這個忙,妹妹怨我,我也會幫。」
邵盈忽地慘然一笑,道︰「我真心稱呼一聲姐姐,所以……」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手信放在桌上,道︰「既然姐姐與那人來往,請把這信給他,該說的里面說過了。姐姐,你心底是好的,可是……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情之一字,我懂了才會放手。」說著,眼眶一熱,堪堪就要流淚,卻硬生生逼了回去,對著素芳萬福一禮,道︰「姐姐古道熱腸,將來自有福報,妹妹在此謝過。」
素芳本來做好了各種準備,以為邵盈會怒氣沖沖,以為邵盈會梨花帶雨,可再也沒想到邵盈是這樣的反應,正發愣間,邵盈已經帶著丫頭辭別而去。
正午的陽光漸漸斜照,映得滿屋光怪琉璃,素芳站在那里許久許久,才走到桌前,看著那鉗口的手信,眼前浮現出那男人痛苦的臉,那樣的真情是她多年未曾見過的,她感動了,她慨然應之,只為了教訓這不懂事的小丫頭,能珍惜一個「情」字,可是……
她怎麼會這樣的反應?
她來之前就準備好了嗎?
她……已經猜到了嗎
這丫頭……倒是個厲害角色呢,素芳模了模那手信,咬了咬嘴唇,到底有什麼不得已,必須要走這樣的路,看那丫頭臉色發白的神情,顯然對那位爺余情未了,倒是對那位楊公子,實在太過妝模作樣,這里面……忽然又想到林娘子對邵盈的態度……
不由打了個冷戰,禁止自己想下去,她也出身于官家小姐,同樣因為殘酷的朝廷斗爭而家族淪落,有些東西,若是知道了一分,便離死亡近了一步,還是……把信先給他再說吧。
自從素芳接到信之後,便再也沒有來騷擾搗亂,邵盈與楊毅之間感情日以千里,很快便如膠似漆,只是有一點——邵盈從來不留宿,林娘子對此暗示了幾次,邵盈卻一直裝聾作啞,這日林娘子實在憋不住,勸道︰「我說姐兒,既然這是你份內的事情,你恁地還端著官家小姐兒的架兒?要知道男人沒那麼多耐性,若是不能在那里讓他歡快,你怎能哄得他納你入府?」
邵盈早就預備了說法,笑道︰「營主這麼老道的人,竟是不知男人的心了,我若是早早讓他得了身子去,怕是他早就丟到後頭去了,便是指望著這點進府哩,他但凡不肯讓我入府,我便不能退了這步。」
林娘子忖度半晌,覺得邵盈說得也對,說實話,她實在 了這丫頭,要比心計竟是個人精,要比潑辣卻也比那破落戶還落得下臉,她竟不知什麼樣的地方能出產這樣的妖物,自己又有把柄落在其手,平日輕易不敢招惹,听她如此振振有詞,也只得罷了。
「院主……」見林娘子走了,身邊的丫頭玉蘭期期艾艾道︰「我說句話,你別怪,我倒是覺得楊公子他……可別……」說著,臉上一紅,相處多日,她與大丫頭秀蘭早就成了邵盈的心月復,見主子如此固執,看楊毅平日里似乎也多有期待,怕把人熱心等涼了,因此勸了出來。
邵盈搖了搖頭,只扣著那茶托,「呼啦啦」作響,一言不發。
那個男人再也沒有信息……
她不知道是期盼,還是斷絕……
她沒有三妹的好命,可以選擇自身所好,她從出生開始就必須為生存而戰,從家敗開始又要為弟妹而生,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卻陰差陽錯總是活得分外沉重,為生存掙扎,為利益奔波,為……很多,很多,她說不清的東西,不過她清楚一點,楊毅不能過的那關,其實是那個男人在自己心上刻下的,那殘存的,可以紀念的,風花雪月卻無法長存的,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