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告主帥,我乃驃騎營下蕭生。」說著,把楊毅輕輕扶起,道︰「主帥,小楊將軍的腿中鏢了。」早有軍士端著擔架跑了過來,把楊毅抬了上去,楊毅那張英俊的臉疼得煞白,緊緊咬著牙,等經過主帥營帳時,才輕輕道了聲︰「爹……我……」
「去吧。」楊宇揮了揮手,連眼也不瞟過來,楊毅知曉這次立功心切反而弄巧成拙,低下了頭,軍士們迅速把他抬向了後帳。
楊宇眯起眼看著蕭生,見其虎背熊腰,眉目英挺,便是那好漢模樣,心下先歡喜了,側著頭問那黑須將領道︰「驃騎營是誰麾下?我怎麼不曉得還出了這等豪杰?」這聲「豪杰」,听得帳中諸將悚然動容,跟隨大帥多年,還從未听過主帥這麼夸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初生茅廬的後生。
「主帥,驃騎營乃我屬下。」一位四十許的青袍將領出列,對著楊宇一拱手道︰「這個後生我在點卯時是常見的,倒是個好村頭哩!」說著,微微一笑,主帥賞識自己麾下的軍士,自家也是臉上有光的。
「那我跟你要人行不行?」楊宇亦是微微一笑,方才那情形真是千鈞一發,主帥少子戰死沙場也就罷了,若是被契丹人擒了去,動搖軍心甚至干擾進攻籌謀,那真真萬死莫贖了,即或不是如此,兒子在敵人手里若做出丟臉的行為來,那……——還不如死了呢。
居然被救了回來,救回來!
「報——」傳令兵一聲傳喚,跪下道︰「稟告主帥,韃子見楊小將軍被救回,皆無斗志,已被我們殺退!」
「好,好!鳴鑼收兵!」此時此刻,怎樣的言辭也無法表達一位老父的感激,一位主帥的驚喜,楊宇嘴唇抖了半晌,終于鎮定住心神,笑眯眯地望著蕭生道︰「這年輕人我看著好,就做我親衛吧。」說著,望著那青袍將領道︰「狄漢,你肯不肯放人?」
「當然,當然,主帥看上他,是他的福氣。」狄漢哈哈一笑,過去拍了拍蕭生肩膀道︰「還不快謝恩?你小子有造化的,這是升天哩。」軍中都是些爽直漢子,不像文人那樣說話拐彎,這親衛級別雖然不是太高,卻皆主帥心月復之人,坐上這個位置就等于主帥嫡系——嫡系的意思,最搶功勞的位置都會分配給你,蕭生不過二十許人就入了大帥的青眼,此後自然飛黃騰達,不可限量。
蕭生是個識時務的,忙叩頭謝恩道︰「謝謝楊帥提拔。」
楊宇眯起眼,笑道︰「好說,好說」,說著,招手道︰「你過來,小子。」待蕭生走近,楊宇細細端詳了一會兒,側頭對那黑須將領道︰「殷虹,我恁地看著小子眼熟,可想不起他象誰哩……」
那殷虹見此仗大勝,心情一松,嘻嘻笑道︰「楊帥,怪不得你看不出,這小子象你年輕時候那骨子勁哩。」殷虹跟隨楊宇多年,自然熟諳往事。
楊宇眼角一跳,斜眼看去,見蕭生站在那里,周身散發著英武之氣,那模樣,那氣勢,果然象極了當年那個器宇軒昂,躊躇滿志的自己,心里更是歡喜了,對蕭生道︰「你以後便是跟著我了。」
蕭生畢恭畢敬地拱手道︰「是,主帥。」也不多說,緩步走到了楊宇的身後,與其他親衛站在了一處,楊宇見其對侍衛之事十分熟諳,放心地點了點頭,此時,只听腳步聲聲,那些得勝歸來的將領終于歸來,一進帥營,不說功勞,紛紛跪倒請罪道︰「請主帥恕我等保護不力之罪。」
楊宇揚了揚手道︰「那孽畜是罪有應得,此事與你們無關,此仗大獲全勝,大家論功行賞!」眾人見主帥輕輕揭過,還按功行賞,皆心中大喜,軍中皆是熱血漢子,吃飽喝足自然想著那事,便有位黑面大漢開口道︰「主帥,听說聖上派一群官奴來慰勞我們哩。」
一般罪囚女眷都流放戍邊,大部分被賣為軍倡,這軍倡又分三等,那有姿色又會彈唱俱佳的為上等,專供有功將領飲酒作樂時候表演助興,若是被那位將軍看中了也提供枕席之歡,卻也有那被主帥看顧的,或者被某位權勢人物獨佔了的,其他將領自然不敢招惹,因此也有少見賣藝不賣身的,叫做「頭花。」,她們單獨住在一營,稱為「青花營」。
中等是有些姿色,也略略會些歌藝,為一般將領軍士出資享有,大多以賣身為主,又婆子們看管,稱為「水花營」。若是那些人老珠黃,或者那黑面丑陋的,又或者犯下罪行過大,被貴人們刻意陷害的,便在那「黃花營」,這個營不許出資便可享用,進去的人生大多死不如,很快便凋零成泥。
軍倡的來源除了招納本地婦女,大部分都來源于發配邊疆的罪囚家眷,這些家眷罪前皆出身大戶人家,千金小姐,最是細皮女敕肉,是軍中漢子們的最愛,因此听說聖上又發落了一批貴人,很多官奴正趕往這里,大家想起小姐們那嬌滴滴的模樣,不由心頭血熱,有那心直口快的,便問了出來。
楊宇年過半百,對這些不感興趣,只「嗯」了一聲,便听殷虹道︰「元那賊漢,剛剛有了賞錢便想些這個,小心你家老婆打翻醋壇子。……」
帳中眾人哈哈大笑,那黑面大漢本性憨直,努著嘴道︰「殷將軍這話差了,我前陣子遇到了個,最是女敕的,可惜折騰死了,如今既然立了功勞,主帥,你得賞我個雛兒讓我好耍。」
楊宇見那漢子雙目炯炯,眼眸射出熱切的神色,不由好笑,擺了擺手道︰「到時候賜你一個就是了,胡奎,你這般貪戀,算不得英雄好漢。」
那胡奎是個憨的,咧嘴一笑道︰「謝謝主帥,咱家也是好漢,只是那話說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哩」,眾人听這粗漢也拽起文來,紛紛打趣……
楊宇只笑而不語,心中卻嘆氣,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色字頭上把一刀,不小心便栽到里面,但凡年輕有為的,哪有的?想當年他滿心思全是沙場立功,報效國家,倒也沒想到這色關上如何……
不過這也算的利有利有弊,若不是年輕時節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至于膝下只有一人,整日提醒吊膽,怕是絕了楊家的後,唉,這個孽畜,若是再這樣莽撞,便讓他早早成親,但凡生下一子半女的,就讓其馬革裹尸,得償所願得了……
心里恨著兒子,不由想起了救兒子的蕭生,回頭看去,見那年輕人並不跟隨眾人說笑,卻皺著眉頭,全是愁煩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