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兒」兩個字是往日里親長常叫的,從前不覺得什麼,被這漢子一叫渾身發麻,十分不適,可此時此刻哪里敢說是什麼,只求趕緊哄他離開,因此低著頭,「嗯」了一聲
蕭生見佳人嬌羞不勝的樣子,方才那玉峰情形又浮現心頭,瞬間月復中如同火燒,只覺再動一動便要唐突佳人了,好容易哄得她對自己好些,若是冒犯了豈非前功盡棄?
忽然放開邵素,氣沉丹田,深吸一口氣,慢慢道︰「素兒,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救你出去……」想到出去兩個字,忽然想起李哥的話來︰
「這位小姐被弄到廟里,怕是貴人們之間暗算出來的勾當,事情鬧得這麼大,再冤枉也是也是回不去了的,你一個小小侍衛,想查這種東西,只有被人滅口的份兒,老王妃那邊既然沒有一點聲響,大抵想這麼算了的,只可惜了,這位卻是真廢了……」
說不定,說不定……這位遙不可及的夢中人會成了自己的娘子,這是從前連想都不敢想的事端,忽然覺得整個人世界變得五彩斑斕,幸福得如同踩到雲端,低頭見佳人坐在床上,玉面含羞,星眸含春,幾縷發絲在陽光里映出飄逸的影子,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閃忽閃個不停,把他的心都要閃停了,那心頭念滾來滾去,便想問出來……
終于,還是沒有問,有些東西,在沒確定之前,還是不要去面對,因此只握住玉人的柔荑道︰「素兒,我先走了。」
邵素听說他要走,心中一松,忙點了點頭道︰「太……好的,蕭大哥。」見蕭生眼眸里閃過一絲陰影,眼角一跳,終于又及時道︰「蕭大哥若是有暇,可以來看我……」
這話說得蕭生十分妥帖,他緊緊握住佳人的手,慎重點了點頭道︰「我一定……會常來……,你等我。」
邵素現下只求他速速離開,怕他從自己眼眸里看出破綻,只低頭「嗯」了一聲,蕭生愛憐地撫了撫佳人的臉龐,終于硬起心腸起來轉身,剛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又轉了過來。
邵素好容易盼著他走了,恁地又轉回來,臉上的喜色來不及收起,道︰「蕭大哥怎麼又……」那笑容如同太妃糖,粘在臉上,轉折得十分生硬。
邵素的神色讓蕭生心里又是一痛,可迅疾便被壓抑了下去,他願意一直看著佳人和顏悅色的臉,無論她是不是真的……
走到邵素前欲言又止,臉上已是通紅一片,鼓了股勇氣終于道︰「素兒,我想要你一件東西。」
邵素嚇得砰砰亂跳,結結巴巴道︰「什麼東西?」心道這漢子不會又要發癲吧……
「要你里面穿的那物……」蕭生用細微的聲音悄聲道,因為十分羞臊,終于低下頭,望著佳人的石榴裙——墜兒拿來的裙子是邵素日常穿的家服,並不華麗,卻十分舒適暖和,那石榴裙是棉層所縫,上面的蓮花也是繡娘們的精心織就,邵素坐在床上,那皺褶便是蓮花上的重影,分外栩栩如生。
蕭生情不自禁用蒲扇似的大手撫模著那蓮花,邵素卻是誤會了,本來要拒絕的心思,又轉了念頭,心道讓他拿走自己的衣物總比他……,咬了咬嘴唇道「好……」
「真的?」蕭生歡天喜地地抬起頭,邵素仰頭望去,見其俊眉朗目,倒是個英俊人物,心中一動,從前只是覺得他十分粗鄙,連看也不願意細細去看,如此看去,倒也不是那麼丑陋,只是……
「你先出去……」邵素情知若是不依了他,他必會糾纏不休,這里不是王府,自己誰也指望不上,只能先把哄走再說。
蕭生期期艾艾道︰「我背過身去就行。」
邵素心中暗罵其無恥,嘴上卻道︰「也好。你離得遠些。」
蕭生見佳人肯給,已經千謝萬謝,忙走到窗前,看著窗戶,耳听「悉悉索索」的聲音,心中也砰砰亂跳,忽然想到自己只要一轉身……卻狠狠攥了攥拳頭,自己已經說過,得到她的心之前絕不會踫她的,英雄好漢哪能食言……
窗外零星地飄著細雪,從窗欞的縫隙里能看到梅花開放的虹影,蕭生忽然想起娘曾經說起的那話——「這人心沒有冷的,捂一捂也就熱了……」
正忖度間,忽听邵素道︰「好了……」轉過身,見佳人坐在床上,長長的石榴裙鋪開,那幾朵蓮花便如活的般在她身上盛開,那肚兜卻遠遠地放在桌子上,佳人低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羞怯和,隱含的惱怒。
蕭生也十分不好意思,上前抓住那肚兜,結結巴巴道︰「那我走了。」說著,幾個跨步便出了房門,竟施展輕功走出了幾十丈距離方停住,輕輕攤開,月白色的肚兜在夕陽的染色下爍爍發光,連同那錦繡的蓮花也閃耀著幸福的光暈,隱隱還散發著少女體香,蕭生親了親那肚兜,小心地揣在懷里,呵呵傻笑起來……
邵素見他終于走了,常常吁了口氣,在房間里轉了幾個圈,終于著急起來,她面上說讓這漢子常來,其實一百個不情願,若是這漢子沒完沒了地過來糾纏,真的發了癲自己就完了,這可怎麼辦?
她不是個有主意的,急得團團亂轉也沒想出法子來,忽听敲門聲,以為那漢子又回來,現下已近酉時,難不成……心驚肉跳地問道︰「誰?」
「我!」淨圓的聲音答道。
邵素一听,終于放了心,道︰「進來吧。」
門一下被推開,淨圓拖著一個飯盒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道︰「小姐,這是你的晚食。」
邵素驚異地望了她一眼,自從墜兒來了之後,這尼姑雖然對她好了些,卻沒有現今這樣殷勤,這是……
見淨圓把熱騰騰的飯菜一一給邵素呈上,笑嘻嘻道︰「小姐真是有福的,到哪里都有人看顧,那軍爺叮囑我了哩。」
邵素听了心中一動,終于想起一個主意,問道︰「那軍爺讓你听我的?」
淨圓心道我是尼姑,要听也要听主持的,憑什麼听你的啊,只是既得了蕭生的銀子,又曉得那軍爺可能常來,皇家御林軍她可得罪不起,因此嘿然道︰「也算是吧,小姐想吃什麼?」
邵素搖了搖頭,忽然抓住淨圓的手道︰「你能給我送個信嗎?」
淨圓「哦」了一聲,眼珠亂轉,道︰「小姐要我給誰送信?」
邵素嘆了口氣道︰「給……」她一時想給大姐姐寫信,一會子又想先給墜兒寫,想了想道︰「給上次來的那個丫頭。」
淨圓臉上顯出為難之色,道︰「這可不好說了,小姐,我們出寺是有規矩的,我不過每荀月得個歇日罷了,這里離王府又不近,這一去一回可就一日時光……
邵素听她說來說去,也沒個頭緒,蛾眉輕蹙道︰「那怎麼辦?」
淨圓便是要她出銀子,見她竟然不懂,心中暗罵糊涂鬼,雙手一攤道︰「若是乘車的話,可能快些。」
「那你快些乘車去。」邵素點了點頭道,對上淨圓似笑非笑的臉,終于恍然道︰「你是說……銀子?」她以前經常被李嬤嬤訛詐,終于訛詐出了一些經驗,見淨圓的笑容與李嬤嬤十分相似,終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淨圓忙點頭道︰「是啊,小姐,我每日歇日本是要探望上下爹娘的,若是給你送信,卻是不得去了的,而且這王府離得這樣遠,走是走不得的,只能乘車了……」
邵素低頭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墜兒給的包袱里的有幾只金鐲子,忙跑到床頭打開那包袱,扒拉了兩下果然看到了,拿出了一只放在淨圓手里,道︰「那你拿著……」
淨圓早把她的動作看在眼里,貪婪地盯著那床頭的包袱,心道原來這主子是個有錢的,以後訛起來自然財源滾滾,倒是不能輕易得罪了,忙點頭哈腰道︰「好的,好的,小姐您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定把信送到。」
邵素見她終于肯送信,心中大喜,問道︰「你什麼時候去?」
淨圓見她如此亟不可待,側頭忖了忖道︰「大約三日之後會去,小姐等不得了嗎?」忽然想說︰「若是等不得了,可以再加一只鐲子」,但是終于沒有說出口——這位主子傻,軍爺可不傻,若是知道自己訛她銀子,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邵素見她說三日後,想了想,蕭生是有皇差的人,王府離這里又遠,在此期間應該不至于會再來騷擾,點了點頭道︰「也罷,三日就三日吧。」說著,又道︰「可是你一定要送到哦。」
淨圓喜笑顏開道︰「施主就放心吧。」
邵素「嗯」了一聲,道︰「這信我明日交給你。」淨圓點了點頭,見邵素便要攤開紙筆要寫,便揣了金鐲子轉身出去了。
邵素把那飯菜推到一邊,攤開紙筆,便要寫,忽然不知該寫什麼,心頭有千言萬語要說,萬般委屈要訴,不由寫下一首詩,可寫完之後忽然想到墜兒不識字,若是拿著這信到處給人便糟了。于是把那紙團了起來,扔掉。
又攤開一張紙,寫什麼呢?沉思半晌,終于簡簡單單地寫下︰「此地十分不堪,何時可歸府?」看著這沒頭沒尾的話,想起墜兒說過,她如今在大姐姐的院子里當差,接到這樣的信,必是要給大姐姐看的,大姐姐雖然性子高傲了些,卻是個講理的,既然知曉自己委屈,在這里又十分受罪的話,自然會設法營救的……
三日之後,淨圓拿著那信出了大悲寺,早上出去,傍晚方回,說是墜兒接到了,過幾日必有回音,邵素听了這話終于放下心來,暗暗祈禱這幾日那漢子千萬別來了……
就這樣在焦急的等待里果真有人來接——卻不是墜兒,更不是大姐姐,而是幾個凶煞惡煞的彪形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