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鏡尋音 第6節 尋媽媽之三

作者 ︰ 小記仙

因為天色晦暗,若不開燈,尋風媽媽就無法繼續工作,但即使燈管雪白的光線驅走了黑暗帶來的恐懼,卻也驅不散小尋心中堆積的憂慮。她只是吃了點蛋糕,其實也沒有什麼胃口,之後,有些呆滯無神的目光就輪流在電視機旁的電話機、牆上的掛鐘和庭院里沖刷而下、蹦跳不安的雨珠三者之間停落徘徊。

終于,急促的電話聲響了,它來勢洶洶,打破了屋中的冷清,阻斷了毛織機「唧唧」的步伐,撕開了尋風吃東西時「喳喳」的滑稽樣。小尋卻為此倍感欣喜,幾乎以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抓起電話,仿佛她已經認定在這個時候打電話到伯伯家的人就是媽媽,可當她開口的那一剎那,她才想起她其實是個啞吧,隨刻,一直糾纏在她心中的痛苦猛地發作了,還好對方先開了口︰

「喂,尋風嗎,還是……」那果然是媽媽的聲音。

「呃呃。」沒有辦法,小尋只好用力發出這兩個字眼,試圖讓媽媽知道接電話的那個人是她女兒小尋。

「小尋,是小尋嗎?!」尋媽媽既驚訝又激動。

「呃呃。」小尋得到了媽媽對自己身份的有力證明後,仿佛感到一股暖流正從心中某處涌上來,轉瞬間,刷去了之前留在身上的種種不友好的、煩悶的情感。

「太好了,媽媽好擔心你啊,小尋!」

「呃呃!」小尋希望媽媽也能知道她也擔心媽媽。

「不用擔心媽媽,」尋媽媽竟然能夠解讀小尋的心意,「媽媽現在在學校里,跟你們班主任老師在一起呢,可能要晚些時候,至少也要等到雨勢小了一些,才會去接你,你要听話,好好在那呆著,少給伯伯和嬸嬸添麻煩,知道嗎?」媽媽語氣從剛才激動高亢的調勢慢慢下沉到溫順柔和的程度。

「呃呃。」

「好啦,就這樣吧,你讓伯伯或是嬸嬸來接下電話。」

听了媽媽的叮囑後,小尋輕輕將話筒放下,似乎害怕太用力會將媽媽甜蜜的聲音摔壞,她連蹦帶跳地來到嬸嬸身邊,拉著嬸嬸的衣角,「呃呃」兩聲,右手模仿話筒的樣子靠到耳邊,力求告訴嬸嬸媽媽要她去接電話。其實嬸嬸當然知道,因為尋風剛才已經將尋媽媽可能會打電話來找小尋的事告訴她,而且,從小尋跟電話里頭的人交談時臉上浮現出的歡喜來看,不難猜出,來電的人就是小尋的媽媽蘇小環。

「好好,知道啦,是不是媽媽打來的呀,然後她讓我去接听呀?」尋風媽媽一下子猜中了小尋的這一整套舉動的用意,臉上的笑容即刻化解了小尋心中的點滴急切。

「呃呃。」小尋用力點點頭。

「去,這就去。」尋風媽媽放下手中的活兒,為了減少小尋心中的著急和尋媽媽等待的無奈,她還特意加快了腳步,穩當地拿起話筒。

「喂,小環嗎?哦,哪的話啊,小尋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們全家都開心著呢,沒關系啦,就當作是來做客吧。你放心,他們來到家的那會兒,還沒下雨呢,哦,你別急,我炒點菜,中午就來這吃頓飯吧,大家好久沒聚在一起了,就別推了,喔,你媽那邊呀,你打個電話過去跟她說一聲,我等會兒呢,就叫她伯伯開車去接她過來不就得了,好,就這麼決定,中午就來這吃頓團圓飯,別再推了,再推我可要生氣了,你就安心在學校等歇雨吧,要是沒帶雨衣的話,我這就讓她伯伯開車去學校接你回來?哦,有就好,有就好,那就這樣了,小尋很听話,你就放心吧,回頭見。」

尋風媽媽說了一連串話之後,帶著難以掩飾的微笑將話筒掛上,小尋一直站在旁邊听著,雖然听不清媽媽說些什麼,但聰明的她從嬸嬸的答話中也能猜出媽媽所說的內容。

知道小尋在她伯伯家里安然無恙,尋媽媽如釋重擔,心里一下子舒坦多了。可既然嬸嬸已經開口,邀她們母女倆中午上她家吃頓飯,那麼尋媽媽也就不用急著到嬸嬸家里去接小尋了。她表面上跟小尋說她會一直呆在學校里,等到雨減小的時候再去嬸嬸那與她會合,其實在掛斷了電話的那一剎那,她所說的話就變成了一個善意的謊言,她想安住小尋的心,讓小尋知道自己一直都在離她不遠、與她相當親密的學校里,跟自己喜歡的班主任王老師交談,而自己的心卻已經被早上領的那一堆工作給佔據了,她多麼想立刻就趕到工廠里去,把好不容易爭取來的錢賺到手。她先跟老師交談了會兒,對于老師關心學生細致入微的精神和崇高的敬業責任感,尋媽媽非常感動。大約過了15分鐘,她離開了老師,盡管當時的風雨正進行得酣暢淋灕,就算是穿著雨具也難以避免遭受其攻擊和被打濕全身的危險,尋媽媽還是毫不畏懼,單槍匹馬,闖入了敵人的陣地,仿佛有一股什麼樣的信念或神力正引導著她,朝著前面的重重困難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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