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韻陷入沉默,人命如草芥,眼前的孩子不是她不想留,如果她有錢她不會糾結了這麼多天才把他帶進家,可是她沒有,每個月七八十的收入來源便是她的全部,她要養活自己還要交學費,而孩子不是小貓小狗,他總會長大,他也要上學,自己怎麼養他?
送孤兒院吧,她對自己說,看著吃的正歡的孩子,喬韻想他又聰明又漂亮,一定很多人願意領養。
那孩子許是察覺到她異樣的眼神,怯怯地放下筷子,他睜著一雙水靈靈的眼楮可憐兮兮的看著喬韻︰「你會賣我嗎?」
喬韻一個激靈,放眼看去,男孩低著頭在桌下絞著手指,兩只凍裂的小腳互相踩著,無措地輕輕蠕動。
喬韻看著那雙滿是血口子的腳,低聲說︰「快吃,吃完我給你上藥!」
喬韻的矮屋只有一張大床,當年方月琴和她一人睡一邊,方月琴活著的時候那床單總是濕漉漉的,上面充斥著體味、汗液和精*液的味道。
于是喬韻每次睡覺前都在床單上另鋪一條毯子墊在身下,方月琴見了總要齜牙咧嘴地罵上幾聲。
而現在,床單雖然洗的發白但發著淡淡肥皂的香味,男孩兒在床上滾了一圈最後縮在喬韻的身邊,喬韻手中拿著一本《格林童話》安靜地翻著,那是姜晟借給她的書,這個世上姜晟便是她生活中永不會躲入雲層的陽光。
「你在看什麼?」
男孩小聲問著,喬韻低聲︰「看書!」
「書是什麼?」
「書能教會我們許多東西!」
男孩爬到喬韻身邊看了兩眼,見上面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便掃興地睡了回去。
「你叫什麼名字?」喬韻側頭問他。
男孩搖頭︰「我不記得了!」
回答在喬韻的意料之中,這個孩子還懵懂地記著有家人時的的溫暖,可是其他一切都被生活無情的磨去了。
要給他取個名字嗎?也許不需要,她總要把他送走的。
手臂一沉,那個孩子緊緊地靠在她身邊,被窩內他的身子熱熱的,像個小熱水袋,他兩只細細的胳膊交叉著摟住喬韻的手臂,臉頰貼在她的皮膚上睡的非常沉,那是全然交付的一種姿態,喬韻不明白他為何那麼信任自己,即使她對他有同情,但有那麼一瞬她也想過要將他賣掉。
如果他能賣入一戶好人家做養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賣一個人,能拿多少錢?
喬韻翻了一個身,關燈睡去……
第二天,喬韻來到學校,一進教室氣氛便有些詭異,早讀課的時候班主任將她叫了出去,嚴厲地問她︰「喬韻,你昨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喬韻眼皮子抬了抬「嗯」了一聲,沒有其他反應,班主任提高嗓音︰「你一個女孩子跟一幫男生打架成何體統?跟社會上那些女流氓一樣!」
「老師!我不是女流氓!」喬韻抬起頭直視著眼前這個帶著黑框眼鏡的中年婦女。
「不是女流氓你把人家咬出血了?那孩子家里人今早都找來了,那傷口深的很,你賠得起醫藥費嗎?老師知道你的家境不好,但你不能學壞吧!」
「老師,我沒有學壞!」目光坦然,喬韻的眼中沒有一絲的妥協,她把委屈都壓在心底,但仍倔強地不肯認錯。
「你還嘴硬?既然這樣我也不管你了,人在我辦公室,你自己過去看看吧!」
喬韻低頭走進教師辦公室,見蕭戈跟著一個年輕男人站在班主任的桌前。
「小叔,就是她咬我的,疼死我了!」
蕭戈一見喬韻就嚷嚷起來,捧著包著紗布的手叫個不停,那個被他稱作小叔的男人一把將喬韻拎了過來,罵道︰「好你個臭丫頭,敢傷我家小祖宗,你知道他爸爸是誰嗎?」
「我沒傷他,是他先打我的!」
喬韻瞪著這兩個人,不卑不亢。男人听完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喬韻被打得後退了兩步,男人捋著袖子罵道︰「還嘴硬,讓你長個記性,我蕭家的人不是隨便能動的!快給我佷子道歉!」
喬韻漲的滿面通紅,她咬著牙︰「我不道歉,他活該!」
「啪」又是一嘴巴,喬韻的眼淚和嘴角的血一起涌了出來,旁邊有的老師看不過去了,上來阻止道︰「唉唉唉,好好說話,別打人啊!」
男人把眼楮一瞪︰「別管閑事啊!」
那個年輕的老師被嚇住了,立在一旁再也不敢吱聲,男人揪著喬韻的頭發將她拖到蕭戈面前︰「給我佷子道歉!」
喬韻眼眶通紅惡狠狠地瞪著眼前這兩個人,就是不肯張口,男人作勢還要打,蕭戈突然攔住他︰「小叔別打了!」
「怎麼?她把你咬成這樣就算啦?」
說完反手又是一巴掌,喬韻被他甩的坐在地上,仰著頭依舊瞪著眼楮,蕭戈看不下去了,心虛地拖著他小叔往外走;「好了小叔,夠了,我還要上課呢!」
兩人推推搡搡地出了辦公室,喬韻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她靜靜地看著周圍的那些老師,慢慢浮出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