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妃侍奉彤太妃于床前已有兩日了,不曾吃過東西,顏色越發有些憔悴。還好,彤太妃病漸漸有了起色,一早昏昏沉沉地醒來。只是說話有些不清楚,支支吾吾的,一邊抽泣一邊說著,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張太醫診過,說是慢慢休養才會好轉,宸妃這才放心,親自侍奉了湯藥,看著彤太妃睡熟,才悄悄地從房中退了出來。
此時天色剛剛擦黑,宸妃去了廷王妃那兒,我隨著她身後,寸步不離。
听王菲的屋子與彤太妃的相對而置,大致大體相同,只是多了些婦人閨房的素雅,少了幾分富麗。
「叩叩叩」,宸妃輕輕敲著廷王妃房門,柔聲問道,「嫂嫂,我是婷婷!」
「哦,宸妃娘娘,快進來吧!」開門的是身著縞素的廷王妃。
宸妃隨著王妃入了屋內。
燭火燃得正旺,屋子里照的通亮,屋子里的擺設井然有序,收拾的一塵不染,看得出,廷王妃是個很愛干淨的女人。
青色的床幃垂落于地上,幾打泛黃書信、小物擺在桌上,看樣子不是新的,卻保存的毫無破損,很是珍貴的樣子。
「嫂嫂在做何事?」宸妃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擺弄著桌子上的信箋。
王妃默默接過宸妃手中的信封,眼角擠出的幾條細紋是歲月為她與廷王恩愛多年留下的痕跡。
「都是些舊東西罷了!」
宸妃借著燈光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跡,掩著嘴巴笑道,「想不到弗稚哥哥那樣的粗人,也懂得搬弄詩文討好嫂嫂!」
甄弗稚,是廷王的本名,為了避忌皇上的字諱,更名為爾稚,可是宸妃從小便已經叫順口,一時之間,叫她開口,還真的很難。
「他哪里會寫詩詞,流水般的記賬文而已,叫人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王妃坐下擺弄著桌上的舊物,臉上微微泛起的笑意,是那般甜蜜。
「難得哥哥有這樣的心思,一封又一封的,換了其他人,恐怕是做不來的。」
「是啊,可惜以後再也收不到!」說到痛處,二人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宸妃娘娘,切莫怪我多嘴,責罰那幾個妾侍在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若是叫皇上看了……」
「皇上看到又如何?不過是幾個賤妾而已,難道皇上會為此得罪我們沈家?」每每說道沈氏一族的榮耀,宸妃的神色就特別得意,仿佛世界都因此有了光彩。
「樹大招風,切莫失了顧忌才好!若不是你的丫頭機警,這件事傳出去,影響你與皇上的情分才是不值!」王妃語重心長的勸慰道。
「她?!」宸妃停頓用不屑的眼光掃了掃站在一旁的我,笑道,「我不過是替嫂嫂解憂罷了,那群女人,遲早都是要死的!」
「為我解憂?」王妃驚詫道。
「正是,嫂嫂與哥哥鶼鰈情深,無奈卻久無子嗣,若不是姑姑讓皇上賜了那些女人,想必以哥哥對掃搜的情深是不是納妾的,既然生子的大計已成,留著這群廢人又有何用?難保她們日後不會騎到嫂嫂頭上,所以……」宸妃做了個殺頭的動作,小聲說,「以絕後患!」
這樣的答案令人心里發毛,屋內的空氣瞬間凝結了,冷的尷尬。
「叩叩叩」,門外傳來老管家低沉的聲音,「夫人,初笙少爺回來了!」
「快快!」廷王妃的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身開開房門沖了出去。
宸妃與我緊隨其後,跟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大門外。
此時天已經黑透了,遠遠地只見一團火焰從夜色中走來。漸漸清楚了,是十幾個破衣爛衫的壯漢,打頭的是一位年紀稍長的中年男人,他的胡子微微發白,被滑破的衣服上還沾染著血跡,身後的年青人同樣如此狼狽,臉色疲憊,通紅的雙眼不知道是多日熬夜所致還是剛剛哭過。
眾人手中抬著巨大的木箱,是臨時為廷王打造的棺槨,露出白色的衣角。
王妃怔怔地走上前去,在眾人幫助下,掀開蓋子,她的眼楮瞬間濕潤了,臉上卻苦澀地笑著,輕輕說道,「回來就好,我們回家了!」
「是屬下護主不利,才讓王爺他……」那個打頭的男人在王妃面前跪了下去。
瞬間,在場所有的其他人直挺挺安息跪下,刷的一聲,只听見直刷刷的腳步聲一陣,火把之下一片黑色在王府門前聚集著,嘴里大聲喊著,「屬下護主不利!請王妃責罰!」
那聲音傳進了蒼茫的夜空,也傳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廷王妃沒有意思要福氣眼前的將士,卻是自己也跪了下來,朝著他們叩上一叩,緩緩說道,「有勞各位送王爺回來,我在此拜謝各位了!」說完,又是深深地一叩首。
禮畢,眾人隨著王妃的腳步近了內廷,將廷王的尸首放于內殿的棺槨之內,王妃安排眾人吃了飯,才各自回房睡去。
前兩夜,宸妃都在彤太妃屋內侍奉著,一直沒有睡覺,今日太妃情況安穩了她才肯睡去,我跟著她被安排到了北院一處僻靜之所而住。
這大概是宸妃入宮之前常常小住的地方,她輕車熟路,不用下人指引,自己便尋到了處所,這一夜,我們睡得很沉。
黎明時分,大概雞還沒叫,外面傳來 啪啪的聲響。
「是何人在外吵鬧?擾了本宮休息,綠荷!」沉睡中的宸妃被吵醒了,她厲聲呼喝著,把我給吵醒了。
「綠荷?哦,想起來了,是她侍婢的名字!」宸妃生氣可不是件小事,睡眼朦朦朧朧的我,趕緊起身應了聲,披上衣服,出門看個究竟。
冬天的早上有多冷,你是知道的,何況此時天還沒亮,正是最冷的時候,我拉緊了披在身上的衣服,在一片漆黑中尋找著人影。
「嗖嗖嗖!」
「刷刷刷「
我還未看清,就听見什麼東西倒地的聲音,好像是一個,不不不,那聲音連續著不間斷,應該是一片。
我揉了揉朦朧的雙眼,一個打著赤膊的男人從天而降,手中持著一把寶刀,在冷冽的寒風中,那把刀透著藍色的微光,身份耀眼。在他身後,是排被攔腰斬斷的大樹,那樹最細的直徑也有足球般大小。
我靠,搞什麼,大冷天的不睡覺,跑著兒來伐樹!
雖然被眼前的男人嚇了一跳,可是熟睡中被吵醒氣不打一處來,膽子也就大了些,何況我背後有人啊,宸妃呀,誰敢惹她就是嫌命長。狗仗人勢就狗仗人勢吧,我呵斥道,「搞什麼搞,大早上的你不睡別人還要睡呢,耽誤了宸妃娘娘休息,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那男人听了並沒有回嘴,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默默抱著刀縱身一躍,不知道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