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樓。玒琊朄曉
顧元灝眸中冷星淡寒,隔陌如疏,毫不客氣地嘲諷正懶懶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沒什麼好處的事情你也要做,就是為了和我賭一口氣?」
顧允岩翹起二郎腿,手臂大張靠在沙發軟墊上,斜睨著他,笑得風生水起︰「元灝佷子,別這麼開不起玩笑嘛。」
默了半晌,顧元灝問︰「你什麼時候知道這一切都是Ada做的?」
「一早就知道了。柝」
「那是多早?」他倒是偏要鐵了心要跟顧允岩死磕到底。
顧允岩聳聳肩,「這樣簡單的推理還要我明說。張勍肯定不是內線,你們懷疑他就是懷疑我,可惜我從沒下過這種命讓他去做對不起顧安堂的事兒。」
「你就是因為一開始我錯判了張勍,才要跟我較真到底?璇」
顧允岩大笑出聲,「元灝佷子,你錯了。我和你較真到底不是因為張勍被冤枉,我只是特別想看著你到最後發現自己是如何被最親的人背叛的那種表情。你肯定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這一場戲還沒到最後,請不要笑得太早了。」
顧允岩說完了就站起來彈了彈衣襟,朝門邊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的回頭對顧元灝說,「看在你最近焦頭爛額的份上,我給你提供一條線索。」
顧元灝側目看他一眼。
「Ada的家人在澳門欠了一大筆債。」說完他就好生得意地走了。
顧允岩說的這些,陳澍昨天已經將消息帶到他跟前。
她缺錢,為什麼不來找他?
跟了他四年之久,難道還不清楚他對她,不只是上司對下屬,她為他掏心掏肺上刀山下火海陪他滿世界跑,他一個命令她就連續一周幾乎天天通宵加班……難道這一切她都以為他從來沒有看入眼里?她以為他果真冷漠如霜鐵石心腸?
她錯了,大錯特錯!
她那年紀頗大想法卻奇多的老父親,年過六十倒還天天記掛著要豪賭,在澳門賭場一擲千金,幾乎輸得傾家蕩產,投靠老婆後又慫恿著小兒子一切跳入火坑……結果老小一起在賭場里玩得天昏地暗,直到心跳玩完快玩出了人命,這才不得不將用以救命的稻草拋向了跟著顧家三少在墨城叱 風雲的女強人,Ada。
顧元灝拿到了澳門賭場那邊的欠債協議復印件,六千萬……就買了他身邊一手培養起來的金牌心月復。
不是不氣憤的。
最氣憤的卻是因為Ada真的只將他當作發號施令高高在上的王者,是老板、是領導,不是在自己踫到困難時可以求助的慈善家,卻是可以用背叛借以換得一筆可觀的還債費用的利用品。
僅僅是一想到這一點,顧元灝就不想放過這個女人!.
「顧家三少被自己最親的親信反咬一口」這一爆炸性消息果然在墨城新聞界賺了個盆滿缽滿。
顧允岩最近天天回老爺子家吃飯,一有空就佯裝漫不經心地提起這事兒,毫無疑問,每一次都將顧允鵬的好心情趕得煙消雲散。
顧允鵬緊跟著就給顧元灝施加了壓力,一次又一次。
除了顧允鵬,還有前前後後因為中天實業橫插一腳導致多少受了些損失的公司,以及顧安堂董事會里的一些保守黨派的叔伯長輩,即便嚷嚷聲響尚未達到排山倒海,但那意思擺明了就是要顧元灝給出一個滿意的官方答復,也就是說,這一連串的案件必須要有一個人出來承擔罪責!
顧安堂需要推出一個這樣的人堵住泱泱眾口,只要他顧元灝同意將Ada丟出來在眾人睽睽之下對做的這一切供認不諱,顧安堂就會換得一如既往的平靜。
Ada的未來、中天的報復、Ada家人的生生死死,都將與顧安堂再無關系。
只要他肯做出這個決定。
顧元灝又一次耐心听完了顧允鵬的電話,他抽著斷斷續續的水煙壺,顧元灝伴有間或的沉默應答,直到終于可以掛斷,他漆黑色的眼眸靜水流深,听到熟悉的敲門聲,他的嗓音里有罕見的疲憊︰「進來。」
是陳澍,「三少。」
顧元灝揚起了手,「我知道你想說些什麼,我已經做了決定。」
他的神色是不容置喙的果斷,帶著毫無商量余地的決然,在決斷商業大案時特有的凌厲和狠絕幾乎全在這一瞬涌上了他的眼眸,在顧元灝的眸內沉澱得愈發濃郁,讓陳澍再尋不到機會開口求情。
這幾日內第……數不清到底是多少次為Ada求情,每次都是特意挑了三少情緒尚可,波動不算明顯的時刻,而三少每次也都是不動聲色,或者說,讓他再想一想……這總讓陳澍覺得絕壁中是有一絲希望的,然而現在,他終于還是決定要殘忍割斷一切了!
「請三少再考慮一下!」
「我沒教過你如何控制情緒嗎?」語氣已然薄怒,顧元灝眼神示意他出去。
陳澍合上社長室的暗枚紅色大門,沉默嘆氣。
腦中思前想後,忽然抬頭眼前一亮!
還有一個人說話的分量舉足輕重,如果夏初妤願意幫Ada求情,三少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陳澍當下就去了QA部門,得到的卻是特別不巧的消息——夏初妤今天請假,沒人知道她去哪了.
雪是什麼時候停的,初妤倒是真想不起來了。
這幾日被Ada事情的後續反應給壓得疲于奔命,而當事人宛如徹底從這個時空消失一般,好像白白欠著那無數個解釋就一走了之,讓她想要幫忙都只覺無從下手。
一路找到芙蕖苑。
Ada在這里買了一棟房子。
听說是三室兩廳,听說她完全憑著自己的能力購下這棟房子,包括裝修在內都是她獨自督導完成,她沒有賒欠半點貸款,亦沒有問親朋好友借過一分錢,听說就在之前,她將她遠在鄉下的爸爸媽媽弟弟全部接了過來,而現在,不知道她是否後悔這一切的改變。
一路走到她的單元樓下,夏初妤忽然停駐不前。
樓棟前傲然開著幾株遺世**的梅花。粉白色的花瓣三三兩兩被垂落在地,宛如潔白落雪鋪滿地面,象征著這里曾有過多麼猛烈的一場風暴。
可讓初妤眼光變得柔軟的是,她仍然能看到還有許許多多剩下的梅花高高掛在枝頭,傲立風雪。
夏初妤按下電梯鍵,順著手中地址一路找到Ada所在的樓層。
大門竟然敞開,初妤胸腔內忽然浮起一股極度不祥的預感!
「Ada姐?」恐慌伴隨著心跳加速,夏初妤連敲門都顧不上,已是闖進了大開的房門,幾乎將房子里各個角落都掃了個遍。最後在房間床沿邊的地板上看到了蓬頭垢面的Ada。
身上穿著的還是前幾日的衣服,幾日不見下巴已然瘦了兩圈,估計這麼多天都不曾好好進過食。她的神情茫然,雙目空洞無神,對初妤的呼喚置若罔聞。
「Ada姐!你這是怎麼了?剛剛有人來過?」
初妤又加重了語氣,Ada終于察覺到眼前精心維系著的平衡空氣被誰人打破。
她轉頭看向來人,神情霎時就充滿了戒備,雙手撐地往後移了幾步,滿目恐懼地看著夏初妤。
夏初妤被她的反應惹得無端想哭,她下意識走近幾步想要安慰Ada,誰料腳尖不小心踫到一個半敞開的紙盒子,初妤低頭望過去。
就是這一眼,讓Ada陡然尖叫!
無比淒厲的慘狀,伴隨著頻頻閃躲卻只能困于原地不住顫抖的動作,深深刺痛了初妤,眼前的女人如何能與她印象里那個果斷干練、表情永遠沒有起伏的女強人相提並論,此時此刻的Ada宛如被拔掉了所有刺的刺蝟,渾身是鮮血淋灕的悲愴,正一臉惶恐地盯著那個綠盒子看,眼神無比森然,仿佛里面有洪水猛獸隨時會呼嘯而出!
夏初妤按下心緒,蹲低身子,慢慢將手伸向了那個盒子。
她間或看了一眼Ada,對方只是牢牢盯著盒子,身子還一反常態地往後縮,並不曾有什麼反抗的動作。
等初妤將盒子拿離地面,朝自己移過來時,Ada緊張的面容反而有了一瞬間的放松。
夏初妤不自覺皺了皺眉,怎麼覺得有一股血腥味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