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岩身形微頓︰「你要听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鴀璨璩曉」
「真話是以前和這次都不是我,以後就未必了!」
說完就狠狠帶上了門。
夏初妤困在原地揉揉眉心,接通一直在響的手機,听到對方的聲音她忽然有些做賊心虛之感,「顧……元灝?柃」
「明天情人節,晚上帶你去吃飯。」
「好的。」然後立刻改口,「現在公司這種情況,你還有心情過情人節?」
顧元灝不答反問︰「你怎麼了?怎麼听起來好像很累似的,現在在忙?縝」
夏初妤搖搖頭,意識到他看不到,又趕忙說出口,「我沒事。」想了想明天是周六,她應該是在學校。顧元灝淡淡語聲隔著听筒飄了過來︰「明晚六點,我去你學校接你。」
初妤的唇邊綻出了一抹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容,跟他在一起之後,總會有諸如此類細碎而微小的瑣碎默契構成的幸福,讓她一再感動。
……
情人節的夜晚。
所有肉眼可及的地方都被裝扮成了代表愛情的玫瑰色。
顧元灝驅車帶夏初妤一路駛離城區,朝僻靜不被人打擾的莊園開去。
一路是安靜到剛剛好的氛圍,車內的民謠反復歌頌著對愛情最美好的期待,車窗外除卻五光十色裝點的白雪皚皚,還有隨處可見的在路邊相互依偎取暖的情侶以及各種被幸福感染著滿面笑容的玫瑰花兒童。
「到了。」顧元灝輕笑。
夏初妤擦了擦車窗上的霧氣,眼前果真是一處風景別樣的歐式莊園。
他給她打開車門,一陣冷風忽然闖進她的脖頸,顧元灝將寬大圍巾替她又裹了幾圈。
「這是凱爾特莊園。」
「名字有什麼淵源?」
顧元灝挑了挑眉,「剛剛在車上听的民謠以前听過麼?」
初妤特別坦蕩地搖了搖頭,「一首都沒有。」
「真不知道你編舞時听得各類音樂里怎麼會沒收納進愛爾蘭民謠,果真是品味不夠。」
初妤覺得這人說話微微有些刺耳,停下了腳步怎麼都不肯再往前行,「明明是說好來過情人節的,誰要在這陰風測測里听你跟教導主任一樣諄諄教誨,我不去了,我要回學校!」
被顧元灝連忙跑過來抱住求饒,「初妤,我錯了,沒有听過愛爾蘭民謠的你依舊品味卓越。」
「這還差不多。」剛說完怎麼還是隱隱覺得哪里不對……「顧元灝,你還是在諷刺我!」
顧元灝大笑出聲。
……
位于愛爾蘭的凱爾特文化是世界音樂的源泉,所以在全球的各大音樂流派里面,你不可能看不到愛爾蘭民謠的影子。
愛爾蘭是一個最適合上演綠野仙蹤的國度——它天空無垠,高山綿延,浩瀚群星蔚藍深海,長發飄飄精通白魔法的漂亮女巫獨自隱居在森林深處巨大幽暗的城堡里,壁爐里四季永遠溫暖如春,牆壁上掛著各種羽毛、帽子、動物的皮毛等等其他可以用來練習巫術的道具。女巫的豎琴就靜靜擱在壁爐旁,她演奏起音樂時,眼瞳猶如綠寶石般純粹清澈。
在十二三世紀的蘇格蘭與愛爾蘭里,不知流傳著多少浪漫悲愴的傳說……
那在宴會上唱著民謠的吟游詩人、在銀燭台下搖曳旋轉的圓蓬裙子、那為王效命的世襲貴族和戰後封餃的勇士,所有領地之主,城堡田地馬匹奴隸均為賜予,連平民也是財產永世歸屬。
耳畔傳來顧元灝抑揚頓挫的講述聲,仿佛在平靜的敘述中,也將她牽引回了那麼久遠半明半滅的國度里,初妤恍恍惚惚,分不清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因為視線所及之處,竟在不知不覺之間早已換上了另一幅充滿誘/惑的光景。
凱爾特莊園門前的銅像依舊死死鎮守著大門,不讓外人前來打擾莊園深處的狂歡。
夏初妤看到一群穿著蘇格蘭紅格子裙的姑娘們在人群圍起的圓圈中央跳舞,不遠處是少年吹著樂器拉著豎琴得意洋洋的模樣,他們的紅格子帽檐麥穗隨著他們身體節奏的起伏來回搖晃,初妤禁不住地隨他們一起舞蹈。
愛爾蘭的姑娘和少年們很快就被這一對儷影所吸引,熱情大方的姑娘們紛紛擠到英俊瀟灑的顧元灝身側來跳舞,將初妤和元灝甚至擠開了好些距離,而且現狀還有愈演愈糟的趨勢,顧元灝被她們來回相擁著竟往舞台中央拉,起哄聲一浪高過一浪,顧元灝蹙著眉說,「抱歉,我不會跳舞。」
可姑娘們熱情似火,笑容里全是對他英俊容顏的愛慕。
背景音樂比歡呼聲更及時,少年們吟唱著遠古悠揚的民謠,一路穿越高山森林流淌至今,那些此生從不曾到達的地方,那些只看一眼便愛上的揮劍騎士——如果我擁有天國的衣裳織有金色的、銀色的光這碧藍、灰暗和黑色的織物屬于夜、白晝和晨曦我就將它們鋪在你的腳下……
台下的初妤亦是節奏感一級棒,那些音符都像是臣服于她的城民,一個個踴躍地跟上她的步伐。她的黑色長發在風中如波浪般起伏飄逸,可台上的顧元灝卻笨得像個青蛙一樣跳來跳去,還不時踩到姑娘們的腳……
一曲終于結束。
顧元灝和夏初妤並排坐在草地上喝水。
初妤的腦海里仍舊回旋著方才的旋律,她唇邊笑意如畫︰「從沒見過這樣的你。」
「你想說我跳得非常滑稽?」
初妤搖頭,「不。在我的印象里,你永遠都是將每一件事情精確計量過後才去執行,無論是對待工作還是生活,你從來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就像在建立一棟高樓,任何疏忽都可能會導致非常慘烈的後果。可是剛剛在她們身側跳舞的那個你,雖然頻頻出錯,卻非常可愛。」
顧元灝側目看她,初妤遙望著璀璨夜空的那雙眼楮,此刻如同是澄澈無比的琥珀,令他不忍移開目光。
身側旋律回蕩依舊,初妤半闔眼眸開始跟著輕輕吟唱,每唱一句都淺淺垂睫,眼波流轉間仿似帶著無言的憂郁…….You,你無以倫比。
「初妤。」他暖暖叫她。她「嗯」了一聲。
他卻忽然將一個深紫色絲絨盒子遞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什麼?」
「情人節禮物。」
初妤好奇打開,神色卻是在一瞬間變得緊張。
「這……這個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精致絲絨盒子里,安安靜靜躺著的,是一枚漂亮奪目的戒指。
「你仔細看看。」
顧元灝的聲音慢慢沉了下來,仿似進入了一段漫長的回憶。
初妤被蠱惑著將戒指取出來放在掌心里仔仔細細看了一圈,因為面前燈光太暗,她舉高了些湊近眼楮。
很奇怪,明明是做工舉世無雙的戒指,為什麼卻偏偏感覺像有了年代一樣沉甸甸的擾人心憂。而且戒指表面似乎還有一層淡淡磨痕,像是被人在夜夜星光高掛時來回撫模,不忍放下。
顧元灝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中指上赫然醒目地戴著與初妤手中同款的男士戒指。
「這是?」
「這是三年前我為你訂做的戒指。」
初妤茫然,卻听他悠悠說道︰「那時候時間倉促,並不是特別高級的戒指,卻是我滿滿一番心意,想著等過一陣子我再為你定一款全球唯一的戒指,這本非什麼難事,誰知道我如此不小心,竟然將你弄丟了。」
「你……」她已經微微有些想哭。
「你不會不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找你。」
自佛鎮偶遇,從遍身戾氣的黑衣大漢中,強行將她救下並且帶走,短暫一路相處,實在是被這個脾氣奇差又蠻橫無比的姑娘折磨得頭痛,那時巴不得能找個地方將她丟掉,誰知她真的不告而別之後,這一晃三年,面前的姑娘面容幾乎夜夜入夢,笑過哭過痛過之後每每清晨醒來,便如晨光一起消散無蹤,曾經那樣迫切希望在他苦苦找尋幾乎半生之久後她終于回來,又那麼慌亂,害怕在他好不容易對她平復不動聲色之後,卻還是被她毫不客氣地卷土重來。
「初妤,這枚戒指我想送你很久了,現在的你,還願意把它戴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