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分分鐘弄死你們 第717章探病談談心

作者 ︰ 朕分分鐘弄死你們

()裴毓病重的消息傳到宮中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被楚鳳宸得知卻是第二日清晨。听聞裴王府的親衛從深夜起就跪在御書房門口,一夜過去,當她來到御書房的時候,見到的是一個守衛跪在門前。看衣著,那人的確是裴王府的親衛,他的身形如同雕像,深重的露水在他的發上留下了一些濕潤的色澤,听見聲響,他猛然回了頭。

這人叫什麼來著?

楚鳳宸默默地思索,終于在腦海中找到了一個模糊的字眼,丁天。裴毓的貼身護衛。

「屬下丁天,叩見陛下。」丁天跪地,聲音黯啞。

「攝政王,他病了?」

楚鳳宸小心求證。裴王府里的人事她其實並不清楚的,只是畢竟多年相識,她知道丁天是裴毓的貼身護衛。貼身護衛這種東西,在皇親國戚中也並不罕見,它並不是指照顧起居貼近主人,而是非意外絕不離開主人,說白了,就算是洞房花燭夜,貼身護衛也是在門外候著的,丁天來報信,難道裴渣滓當真病重到這地步?

「是。」丁天澀聲道,「王爺昨日回府後氣色就不佳,用過藥後忽然喘息困難,面色發青,已經……昏迷不醒了……」

「大夫如何說?」

丁天搖頭︰「大夫難以辨別。所以屬下斗膽,帶著王爺印章入宮門求見陛下。」

「可朕也無濟于事啊,朕不通藥理。」

丁天一愣,似是欲言又止,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他跪伏體,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重重地一記頭磕下——咚,御書房門前的青石發出沉悶的聲響,血色彌漫。

楚鳳宸在他磕第二個頭之前攔住了他。

…………

楚鳳宸坐在出宮的馬車上,支著下巴看著丁天筆直的脊背,看著看著,眼色有些迷蒙起來︰其實裴毓真的很厲害,他行事向來乖張,舉止蠻橫,可是裴王府卻沒出過幾個叛徒,就算她曾經小心地重金收買過,也只買通了幾個無關緊要的。他似乎天然有什麼魄力能讓人心甘情願追隨,可是他明明就是個病怏怏的指不定哪天就交代了的病癆子。

裴毓病重,這其實是一件好事兒。如果他就此一命嗚呼,可以省下她許多麻煩。

這樣的心情一直保持到裴王府。進了裴王府,聞著里頭飄散的藥味兒,楚鳳宸原本就說不上是輕松的心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說不出的堵塞,直到來到裴毓的門前,她總算明白了堵在心口的怪異感覺是什麼。

那是死氣沉沉。

多年的藥味已經浸潤了這里的每一寸土壤和木頭,她邁進裴毓房間的時候更是一步一步遍體生寒。這感覺和在顧璟老窩有些像,卻又不一樣。如果說顧璟老窩里她是想要閉上眼楮捂住耳朵縮成一團的話,在這里,她只是覺得冷。

裴毓房中大夫還沒有走,正坐在案台上寫著藥方,來來往往的婢女也面色沉重,連一個多余的眼色都沒有分給她。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兒,等到藥方寫完,婢女端走了房中的藥碗和一些雜物,大夫也關門離開了。

對此,楚鳳宸倒並不惱怒。丁水並沒有公布她的身份,他們不認得也是常事。只是他們一走,偌大的房間就只剩下她和裴毓。確切地說是沒有意識的裴毓。

這陌生的感覺讓她有些局促,良久,她才小心地朝前靠近了他。

裴毓就在房間里的榻上靜靜躺著,他膚色慘白,本來就薄的唇幾乎難以辨別顏色了,如瀑的長發披灑在身周,長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射了一片陰影,安靜得像是已經沒有了生命似的。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個人,十五歲為官,二十歲攝政,二十五權傾天下,挾天子令諸侯,奪兵權控制朝局,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攝政王的金印要比國璽更加金貴。

可是這樣一個人明明隨時就……

「裴毓。」她輕聲開口,「你醒著嗎?起來接駕。」

躺在病床上的裴毓毫無聲息。

「你該不會真要死了吧?」

楚鳳宸稍稍放松下來坐在了榻前,猶豫著伸出手指尖戳了戳他的額頭,又默默縮了回來,心有余悸地在床榻上蹭了蹭,輕聲嘀咕︰

「我還以為這些年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呢。明明很有力氣爭權奪勢,和沈卿之勾心斗角。整個朝野都在看朕的笑話,朕坐在那上頭,其實就像是廟里的菩薩一樣……」

「權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為什麼那麼喜歡?」

「裴毓,你要不……慢點兒死?」

這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在喉嚨底翻滾出來的,卻是真心話。雖然她一直咬牙切齒在咒裴毓早死,可是如果他真死了,下一個死的一定會是她。不用多想就能猜到沈卿之會徹底地失去鉗制,取她而代之。裴毓與沈卿之,他們兩個一定不能有人先死的。

房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了,丁水端著一碗藥進房里,輕聲道︰「屬下斗膽,有勞陛下。」

楚鳳宸︰「……」

丁水︰「陛下?」

楚鳳宸︰「你確定?」

丁水︰「……」

楚鳳宸囧然︰「你真的確定?」

丁水面無表情的臉出現一絲裂痕︰「……屬下還是自己來吧。」

楚鳳宸默默地讓開了一些位置,看著丁水跪在裴毓的床頭,輕輕舀了一勺藥汁倒他唇邊,讓藥汁慢慢地順著他嘴唇的縫隙滲進他的喉嚨。一碗藥見底,不一會兒又有一個婢女帶著另一小瓶藥汁進房中。這一次,丁水先用之前舀藥的湯匙倒了一些自己喝了,靜待了片刻,才輕輕把瓶口放到了裴毓唇邊。

「很多人想要殺他?」楚鳳宸在一旁靜靜看著,許久,終于問出了口。

丁水沉默,最終點了點頭。

「可朕從沒听他說起過。」

丁水站起身來,目光晦澀,他沉聲道︰「這五年來,幾乎每隔數月就會有人想要王爺性命,刺殺,下毒,每一次稍有不慎就讓他病上加病……陛下,王爺並非楚氏,逾矩蘀陛下做了許多不能做的事情,屬下只求陛下莫要辜負王爺忠良之心。」

辜負忠良?

楚鳳宸垂下眼去看裴毓蒼白的臉,不知道該如何辯駁。裴毓的確是朝中穩固之根本,不管他做了什麼事情,出于什麼目的,起碼在她十歲登基到今年十五,他穩定了時局。

「陛下……」

「好,朕答應你。」她輕輕應了。至少,假如真有一天她成功了,她可以放過他一條性命。

那是她在裴毓房間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刻鐘後,裴毓還是沒有轉醒。楚鳳宸已經被房間里的藥味燻得喘不過來,猶豫了片刻,最終離開了房間。她自然沒有看到就在她踏出房間掩上房門的一瞬間,一直沉睡著的人緩緩地睜開了眼楮,目光暗沉如深夜的海洋。

噗通。沉悶的聲響在房間里響徹。是丁水跪地的聲音。

沉默中,是裴毓沙啞的聲音︰「下去領罰。」

「是,屬下知罪。」丁水用力磕了個頭,卻沒有動身。

「還不下去?」

丁水沉默片刻,又磕一個頭,低聲道︰「屬下此去性命不保,所以屬下還想說最後一句,殿下視陛下逾于性命,五年來以*凡身蘀陛下擋災無數,只為楚家江山永固,為什麼不肯讓陛下知道?陛下一直誤會,當您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啊……」

裴毓安靜地躺在床上,良久,他艱難地支起身子,眯眼看著窗外一絲光暈閉上了眼楮。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滿目寒光。

他輕聲道︰「本王本來就是亂臣賊子,何須她誤解?」

「殿下……」

裴毓笑了,眼色卻如冰。他說︰「楚家江山,我也要的。」

…………

裴毓房中發生的後續楚鳳宸當然是不知道的,她在裴毓家後花園中找看那一地的藥材發呆。雖然早就知道裴毓還喜好各種藥材,不過這也……太夸張了吧?地上種的她自是認不出來,可院中曬的她卻大概能猜得出七七八八,里面不乏有幾個罕見的藥材,這裴病鬼是打算把這當做告老還鄉後的產業來發展了嗎?

這裴府雖然比不上魏賢老頭兒的府邸那樣豪華鋪張,卻也是別有情調。園中有一間小小的屋子,與別處不同。宸皇陛下別的心思不多,好奇心向來旺盛。她只猶豫了一小會兒,便興致勃勃朝小屋走去。可還沒靠近,就听到一個清和的聲音︰

「陛下在做什麼?」

楚鳳宸︰……

有些人,生命之頑強,總能讓人驚嘆上蒼之鬼斧神工,老天待人之不公。

裴毓,他居然又活了。他祖宗的,她還來不及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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