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仁趕到醫院,很多人都在那里。
好仁尋得文朗的身影,發現他雙肘駐在膝蓋上,頭低低坐在那里等消息。
好仁急著向他走來,問︰「怎麼樣?」
「是意外,六叔,真的是意外來的。」
蔡雲雅就坐在文朗的身邊,此刻,也已經很是六神無主了。
她怎麼都沒想到,剛剛從氏國際那里出來,她們的車子就被文易的車子堵住了去路。
文易當時殺氣騰騰,氣勢洶洶,把她嚇壞了。
文朗下車,文易一下就揪過文朗的衣服,和文朗動起手來。
文朗掙扎不開,挨了幾次揍,不得已,也開始反擊。
當時兩兄弟打得一團亂,其他的路人側目,不知道是誰報了警,好不容易拉開他們,文易就像氣瘋了一樣,根本制都制不住。
再後來,文易又撲向文朗再打起來,再後來,混亂失措間,文朗強行掙月兌把文易推開,導致文易失足,滾下了路旁另一邊的長石梯。
「六叔,你要相信我們,當時好多人都在場目睹,這件事真的是意外來的。」
蔡雲雅說來,還在後怕。
當時她看到文易滾下石階,她的心都幾乎跳出來了。
她的腦袋立刻就懵了。
還好有警察親眼目睹了文易對文朗的窮追猛打,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文朗怎麼說得清楚這件事。
好仁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現在齊翠雲都還躺在醫院里。
文易又搞成這樣。
文易肯定是因為沉不住氣。
那些東西里,明明有查出問題,但是苦于沒有足夠的證據。
好仁看向眼前的這兩母子,文朗明顯是對自己錯手推了文易下石階挫敗不已,而蔡雲雅則很是不安,自己心里惶惶,又不斷地試圖安慰兒子。
氣憤,還是郁悶,一時間,好仁心里難以言喻。
好仁看醫生出來,趕緊沖上去了。
醫生看了蔡雲雅她倆一眼,對好仁︰「我們已經盡力了,他滾下石階的時候磕傷到頭,血塊淤積壓迫在他大腦的神經線上,我們不敢幫他做清淤手術,所以他什麼時候才能醒,真的是要看他的個人的運氣。」
好仁听來,挫敗氣憤,末了,瞥向了文朗。
文朗抬頭听來,很是沉默,被好仁這麼一瞥,更是抿唇不語。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當時文易太激動,他又太急于擺月兌文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周圍路面的情況。
那時候,他看到文易失足往下掉,他心里大驚,還伸手猛地撈了一把。
但是,太遲了,他終究是沒能抓到文易身上的一分半點,然後滿是驚惶地,眼睜睜看文易滾了下去。
這些記憶片段太難承受,文朗不由得起手抹了把臉,以安撫自己的情緒。
很快,文彥和蔣偉惠他們也趕來了。
好仁要文彥幫文易辦理入院手續。
文彥還不知道詳細的事情,看了文朗他們一眼,有些猶豫,對好仁點點頭。
蔣偉惠一來,並不理會好仁,而是過去跟蔡雲雅說話。
蔡雲雅對蔣偉惠不斷地重復著她們無辜的言論。
好仁眼見耳听,目光卻漸漸清冷,轉臉與文朗視線對上,那一刻,兩人的目光,竟是那麼地復雜。
夜,好仁守在文易的床前了。
外面的走廊,是燈火通明。
房間里,什麼燈都沒有開,門下縫隙透進來的那一縷,給予著那麼一點點的光。
好仁靜靜地坐在黑暗當中,在病床邊,一直陪著昏迷中的文易。
床邊的儀器,數據不斷地跳動。
文易戴著氧氣罩,躺在那里一動不動。
文易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去找他們母子算賬。
結果,是那麼地讓人難以接受。
好仁沉默看著他,想著很多很多的事。
蔣偉惠曾經說過,蔣老爺子一出事,蔣家很有可能就會大亂。
即使是蔣老爺子還躺在病床上,文浩也毫不猶豫地策劃著遠離這里。
齊麗知道蔣老爺子出了事,寧願帶著文彥游遍大江南北,都不願意他聞風回來。
文易表明了自己對管理氏國際沒有興趣,卻還是落得這樣的下場。
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好仁微微一怔,看蔡雲雅走了進來。
好仁看到她是一個人來的,不由得非常意外。
畢竟是叔嫂獨處,要避嫌,好仁把燈打開了。
蔡雲雅看罷,也不關門,只是稍稍虛掩,走了進來。
她來到床尾的移動桌前,靜靜看了文易,很久。開口問︰「他怎麼樣了?」
「沒有醒過。」
好仁聞言轉眸,淡淡對她︰「你怎麼過來了?」
文易住院的一些東西,文彥早一點時間已經送過來了。
出了這種事,文朗不曾出現,是因為心里不好受,好仁對他還是能理解的。
但是蔡雲雅在這個時候突然還來看文易,好仁就不知道她想干什麼了。
蔡雲雅感覺到好仁對她的態度了。
她心里有些不悅,但是,也沒有辦法,畢竟文易出事的時候,她也在場。
今天她回到家之後,在福堂跪了很久。
她的腦子里完全都是文易滾下樓梯的那一幕,太震驚了,那些片段在不斷重復,揮之不去。
「六叔,其實這件事真的是一個意外。」
蔡雲雅對好仁︰「中午的時候,我去找文朗,打算叫他陪我吃午飯,怎麼知道出了公司不久,就被文易攔下了車子。」
「是文易動的手,我文朗只是想擺月兌他,文易會滾下石階,是誰都沒想到會發生的事啊。」
「那三嫂的事呢?難道那個也是意外?」
好仁突然這麼問,蔡雲雅微微一怔。
蔡雲雅的臉色稍稍有些變了。
想罷,蔡雲雅問他︰「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好仁不說話了。
蔡雲雅見好仁一直盯著她,眉頭不由得蹙緊了。
「六叔,我承認,翠雲有時候真的是很難相處。但是……」她話鋒一轉︰「我還不至于因為她難相處而要打她的主意。」
「我是信佛拜神的人,我相信前世因今世果,我更加相信報應這種東西,我拜得起神,對得起人,哪有什麼理由會無端端地去害翠雲呢?」
好仁看她說得這麼大義,不禁心里有火。
「文朗沒有理由去害她,我相信,但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好仁這麼一說,蔡雲雅的心一下慌起來了。
但是,她還是按捺著自己的心緒,對好仁︰「六叔,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她不是要挾你,說如果你不在氏國際幫文易拿到一點半點,會告訴文朗,他的身世麼?」
好仁的話讓蔡雲雅愕然。
「你……」
她一直都以為,好仁失憶了,根本不會記得當年的事。
而且,好仁失憶之後,做人一直糊里糊涂的,又是去哪里重新獲知這件事。
「正是因為她想要回自己的兒子,你怕失去文朗,所以你對她下手,沒錯吧?」
好仁的責問,讓蔡雲雅的心徹底慌亂了。
但是她還是咬緊了牙關,對好仁怒聲︰「沒有這回事!」
「文朗是我親手養大的,我怕什麼?」蔡雲雅對好仁大聲︰「生娘不及養娘大,更何況,你以為單憑那個女人的一句話,文朗就會輕易相信嗎?」
他們在病房里爭執,殊不知道,文朗就站在門外。
文朗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來找好仁,听到了這樣的對話。
一時間,他心情跌到了谷底,難以接受,沉默離去。
夜,街頭霓虹。
文朗喝得爛醉,猛灌著酒,在道上跌跌撞撞。
這里是酒吧一條街。
周圍,都是些喧鬧興奮的人。
文朗回到自己的車子里,猛踩油門,往人堆里飆了過去。
那些人幾乎是跳開的。
沒有撞到人,車子揚長而去,那些人破口大罵,甚至還把手中的酒瓶扔向了他的車。
車子疾馳,來到了文易今天滾下石階的地方。
他心里一陣沖動,車子差點沖下石階。
末了,車子邊角「 」地一下斜撞到鐵欄桿處,他在車子里緩沖一栽,拼命鳴笛,又開車門,蹣跚摔下車去,爬了一米,躺倒在了車頭前的石階上。
胸膛激烈地起伏著。
臉上滿是醉醺的暈,他滿身都是酒氣。
他之前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自己老媽要害齊翠雲。
她說,是為了他的事業著想。
當時他听來,覺得這個理由很是牽強。
但是那個是自己的母親。
既然她已經下手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頭。
所以,他只得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去裝作相信,並不聞不問。
他做夢都沒想到,她會對齊翠雲下手的原因,竟然是這樣。
齊翠雲竟然是他的親生母親。
真相,居然是這樣。
他傻笑了。
笑得毫無意義。
笑罷,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像個孩子似的大哭了起來,一臉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就這樣在街上露宿了一夜。
第二天,好仁在醫院獲知文朗到警察局去自首的消息,震驚。
「什麼?!」好仁簡直難以置信。
「文朗少爺去警察局自首,說三太太的藥是他下的。」司馬對好仁︰「我已經安排律師去交涉,看能不能把他保釋出來。」
好仁傻了。
老爺子倒了,何馨蓉失蹤了,文浩走了,齊翠雲瘋了,文易現在受傷在醫院,連文朗都要進監獄?!
「老爺子……」
按原計劃,老爺子今天是要被接出院的。
好仁心緒慌亂,問司馬︰「你們沒有跟老爺子說吧?」
司馬听好仁這一問,表情,霎地有些復雜。
好仁不知道,因為文朗的事,蔡雲雅臨時推遲了接老爺子出院的計劃。
看護拿熱開水去了。
老爺子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輪椅上,歪著不受控制的嘴,對著醫院花園的一大片草地,半閉著眼楮,昏昏欲睡。
不久,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無聲無息地坐到了他面前的長椅上。
「……哥,我看你來了。」
老爺子懵懵,听到有人叫他,緩緩抬起半閉的眼瞼了。
眼前的男人,眉清、鼻挺,人淡淡一笑,眼楮和嘴角就像開了桃花似的。
老爺子定定看著眼前這個容貌陌生卻感覺熟悉的男人,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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