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水流翻滾,嘩嘩作響。
好仁重重呼了一口氣,背部靠到浴池邊,被阿貴暖暖的一雙手模上。
那一瞬,好仁僵硬了。
他都不知道阿貴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還是很不習慣阿貴的伺候。
他肩膀微微地掙了掙,阿貴抬起了眸子,但是還是該干嘛干嘛,並沒有因為好仁的抗拒而放開手。
「朗少爺他還好吧?」
「……還好。」
好仁很在意阿貴手上的動作。
他肩膀動了又動,但是阿貴就像完全不能意會似的,還加重了力道,一下捏得好仁呲牙酸痛。
好仁一下彈開轉身了。
猛地怒視回頭,好仁對上阿貴那雙黑黑靜靜的眸子,突然地,有點尷尬。
因為好仁突然覺得是自己不識好歹了。
怎麼看,阿貴都像是任勞任怨又毫無怨言的一個。
「那個……」好仁轉回身去,又重新靠到了浴池邊,說︰「……輕一點。」
好仁連耳朵都紅了。
勤保養的上好皮膚一點瑕疵都沒有,在熱水的浸燻下顯得有點晶瑩剔透。
阿貴模上了他的皮膚。
黑黑的眸子里,有些不沉靜在黑色中翻滾流淌著,他撫上了好仁的肩膀,模著眼前水珠滑動的光澤柔韌,他低低︰「好……」
僵硬的肩膀漸漸放松下來了,阿貴的力度很是收斂。
好仁突然覺得浴室中的沉靜讓人悶得心慌。
主要是倆大男人就這麼呆著,末了,好仁突然︰「……醫生說文朗只是傷了手肘,還有就是有點內出血。」
阿貴手上的動作頓了一頓。
他知道好仁是在故意找話跟他說。
他看著好仁的後腦勺,很久。
末了,壓低了身子,他柔聲︰「是麼?」
「嗯。」
好仁微微轉過頭來,臉頰感覺到阿貴的呼吸,熱熱地,好仁趕緊又回過頭去了。
其實問心,好仁當時真的是被嚇到了。
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他坐在車子里頭,頭頂「 」的一聲巨響。
他出來看到那個人竟然是蔣文朗,整個人當場愕掉了。
「我當時應該陪他上去的,還好他重得不是很重……」
「……」阿貴听到好仁言語中的自責,有點沉默。
「阿淨說,他是三樓摔下來的,因為他當時抬頭,看到三樓上有人在探看,還一臉驚慌……」
好仁微微一縮,因為被阿貴按上的位置非常酸痛。
阿貴垂眸,又把力度收了,問︰「你當時沒有親眼看到他從三樓摔下來?」
好仁搖頭。
好仁想了想,說︰「阿淨在醫院里跟我說,那些是齊翠雲妹夫家的人。」
「大哥那時候發飆走人,估計是回來了吧?」
「嗯。」阿貴應到︰「回來把三太太給打了。」
好仁微愕挑眉,不過想來也是。
弄了這麼大的事。
兒子差點死在自己人手上。
「你不是說三嫂出身不好麼?怎麼會有這麼多人為她賣命?」
「……」阿貴淡淡︰「她妹妹嫁得好。」
「她妹妹的婚事是老爺促成的。嫁了一個開地下錢莊的男人。老爺的意思,是娘家有點勢力,這樣她在這個家族里就不會被人瞧不起。」
好仁眼楮微微眨了眨。
他明白蔣偉年的意思。
娘家沒人,一定會被人欺負。
這麼說,蔣偉年對齊翠雲還是挺顧及,挺上心的。
至少,他會想著怎麼幫齊翠雲在蔣氏一族里面熬下去……
「那個……」阿貴突然聲音又變得很低。
好仁微怔抬眸,阿貴的手滑到了好仁的脖子上,他垂眸,問好仁︰「你是真的失憶了麼?」
那一瞬,好仁著實一怔。
因為他不明白,為什麼阿貴突然這麼問。
怎麼?
自己露出什麼馬腳來了麼?
好仁回頭,眼楮眨巴眨巴,問阿貴︰「我不像已經失憶了的人麼?」
好仁其實並不怕別人知道他不是他。
因為他壓根沒有想過要留在這個家。
蔣偉年的所謂「包接送」讓他害怕。
他反而覺得,要擺月兌,可能說清楚了再走,比較好。
但是,他覺得,怎麼說著文朗的事,說著說著,就說到自己了呢?
「我……」好仁的眼神很清澈。
甚至,他的無措看上去讓人感覺他很是無辜。
他突然在想,或許阿貴會相信他。
關于重生。
因為阿貴和以前那個人可以說已經是親密無間。
好仁張唇︰「其實……」
「對不起……」
阿貴突來的道歉又讓好仁一怔。
阿貴放在好仁脖子上的手滑向他的肩膀了,好仁這才醒覺阿貴剛才「模」上了自己的脖子,覺得怪。
好仁心里很不舒服地模了模自己的脖子,末了,他看阿貴突然要站起來,第一反應,直接抓上了他卷著的袖子。
阿貴微怔。
好仁也微怔。
阿貴定在那了,問︰「怎麼了?」
好仁對著他的眸子,突然覺得是自己多心了,一下避開了他的目光,松了手,低低︰「沒什麼。」
「那就起來吧。」阿貴微笑︰「泡太久不好哦。」
「嗯。」好仁點頭。
但是他看阿貴拿大浴巾向他走近,卻並沒有從浴池里出來。
「阿貴。」
「嗯?」
「我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這個家,還有你……」好仁看著水面,說著,末了,轉臉,對阿貴︰「只記得我必須離開這里。」
好仁選擇了說謊。
不知道原因為何,他覺得他這麼做是對的。
阿貴聞言,靜靜與他對看。
一雙眸子黑黑靜靜的,什麼情緒都沒有,但是他握著大浴巾的手,卻慢慢地,收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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