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驚魂趕到凌雲窟,在四通八達的山洞里穿行,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還真給他找到了被鐵鏈鎖在洞壁上的步驚雲——不過是一個狂暴的、接近瘋狂、恐懼嚎叫的步驚雲!
步驚魂上去就是一腳,正踢在步驚雲鼻梁上,步驚雲流下了兩管鼻血,一抬頭看見是他,卻飛快地安靜了下來,一身戾氣盡消︰「驚魂,快救我!快!我求你了!」
步驚魂看著他蓬頭垢面的樣子,有點心疼︰「不就是被人關了小黑屋麼,才兩個月就變成這樣,這麼沉不住氣!」他雙手紅,抓在鐵鏈上將其熔斷,把步驚雲抱在懷里,拍了拍他的背,「我這不是來了麼?放心,欺負了你的人,我絕不會讓他好過!誰讓我是你大哥呢。」
步驚雲自他一來就安心了,緊緊回抱住他,後面的話全當沒听見。步驚魂抱了一陣,道︰「喂,夠了啊,你以為三歲小孩啊抱住就不放了!」步驚雲不僅不放,反而抱得更緊。
步驚魂表示,看在你剛關過小黑屋的份上,我就忍了,就當抱的是個軟妹︰「好了,兩個月不洗澡,你身上很臭,至少出去洗個澡啊親!臭汗都蹭老子身上了!」
于是當聶風根據步驚魂提示確認劫走泥菩薩的人是雄霸之後,心灰意冷之下來到凌雲窟祭奠父親,就見洞中兩個連體嬰兒面對面抱在一起,一扭一挪往凌雲窟外走。
此時步驚魂在洞中抱著步驚雲走路各種不方便,本來已經夠暴躁了,一出洞口就見聶風雙眼直瞪著他們,尷尬之下,一怒將步驚雲掀到一邊︰「都出來了還抱著干嘛!」
步驚雲知情識趣,臉上絲毫不見剛才的脆弱,問聶風道︰「你怎麼在這?」
聶風苦澀道︰「我沒想到師傅是那樣一個人,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命批,竟然還……還派孔慈勾引二師兄,離間我們師兄弟的關系,讓我們自相殘殺。」
步驚魂道︰「他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好人坐不到他那個位子,只怪當年你太天真。現在你想怎麼做?」
聶風道︰「天大地大,難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步驚魂道︰「當今武林,誰敢與雄霸相抗?你們師兄弟不過是工具,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聶風沉默了。步驚魂道︰「過段時日,劍聖應十年之約挑戰雄霸,你就算念在他教養之恩,不忍殺之,但這種武林盛會,你不會錯過的吧?」
聶風明顯松動了,步驚魂拉著步驚雲找地方洗澡去了,一邊走邊抱怨臭氣燻天,十里外都能聞見。步驚雲沒有絲毫不悅,臉上神色是聶風從來沒有見過的,兔子一樣的溫柔。
劍聖決戰雄霸!這個消息傳遍天下,江湖中人武功無論高低,都往天下會趕去,想要共襄盛舉。但大部分都被攔在了山下,有資格上山的,不是身份地位高,就是武功在一流高手之上。
今日來天下會的人比上次秦霜成親還多,但是場面卻無一絲輕松,簡直落針可聞,眾人都忍著饑渴伸長脖子等待劍聖出現。
這一等,就從早上等到傍晚,今日陽光猛烈,經過一天的暴曬,眾人都有些情緒不穩,底下也開始竊竊私語,有懷疑劍聖臨場變卦的,也有懷疑雄霸從中作梗的。
劍聖此時正在爬石階,一步一頓,他的背後,步驚魂都懷疑他說不定剛爬上雄霸堂就會倒地而亡。獨孤鳴咬著牙雙眼酸,從來沒有這麼恨自己無能,無能到讓老朽的大伯來替無雙城出頭。
艱難走在前面的劍聖突然定住不動了,獨孤鳴趕忙跑過去,想要扶住他,被步驚魂半途截下︰「你想讓他死得毫無價值,就踫他一下!」
眾人不解。步驚魂將手放在劍聖鼻下一探,道︰「果然,他已經死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卻硬是憑著一身修為和比武的執念強行壓制到了今天,你要是一踫他,就會灰飛煙滅!此刻他的劍魂,恐怕已經到了雄霸堂了!」又對獨孤鳴釋武尊道,「你們留在這里看著他,不要讓任何人動他,我們上去探探!」說罷領著風雲二人朝雄霸堂電射而去,留獨孤鳴在劍聖遺體面前痛哭流涕。
此時的雄霸堂中,時間已經停滯了,到處充斥著劍聖的劍氣,除了雄霸之外,所有被籠罩其中的人看似完整,其實都已經被劍氣斬成不知多少截而死去,只等時間恢復便會碎成一地爛肉,血流成河。
劍聖踏著眾人的頭飛向雄霸,而雄霸雖然未死,也只能在如此威壓下勉力支撐,汗濕重衫,雖然用盡全力仍不能移動一根手指,一絲反抗的可能都沒有,只能坐以待斃,對死亡的恐懼佔據了雄霸的心。
當那一劍穿胸而過,如果不是他好不容易將體內的經脈移動了一下,怕是早就當場死亡!他運起三分歸元氣,抵擋劍氣在體內的肆虐,看著劍聖的臉慢慢向他靠近,似乎想要將他的肉啃下來一塊,卻又突然一頓,連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整個人一瞬間便化為塵埃消散于空氣之中!
雄霸堂的時間恢復了流動,頓時像下了一場血雨,沒有一處不被鮮血染紅,雄霸被澆了一身血,卻一點也不生氣,他將無雙劍從體內拔出,連點幾處大穴止血,捂著胸口的血洞,咳嗽了幾聲,突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天不亡我!
笑聲傳遍天下會總壇,于是,幫眾都知道幫主贏得了決戰的勝利,紛紛跪下高呼︰「幫主武功蓋世,天下無敵!」
步驚魂自然也听到了,哼了一聲︰「就知道老頭靠不住!趁雄霸重傷,驚雲,咱們去殺了他!」
步驚雲點了點頭,想到今日會大仇得報,將放下十幾年來的心中重擔,渾身散著濃重的殺氣。
聶風對雄霸的作為雖有不恥,也談不上仇恨,但擔心兩人此去有性命之危,還是跟上了。
步驚魂等人在雄霸療傷時溜進了天下第一樓,進入之後三人現老是有人在周圍神出鬼沒,步驚魂知道是天池十二煞,也沒當回事。
三人闖進了雄霸療傷之地,見他正在運功的緊急關頭,步驚魂步驚雲對視一眼,都沖了過去,半路被童皇帶領的天池十二煞攔下了。
步驚魂呵呵一笑︰「喲,都是熟人啊。」童皇正疑惑何時見過此人,卻見對方柔若無骨一般刷地攀上了步驚雲的脖頸,一轉眼化成了血色披風,下擺帶起滾滾熱浪朝著自己甩了過來!
童皇等人終于想起十二年前洛陽幫的事了,臉上齊齊變色,食為仙肚子上的疤痕至今還在,彷佛又灼痛起來。
童皇大叫一聲︰「退!」十二人退回雄霸身邊將他圍住,指望他能盡快恢復一些力量來抵擋步驚雲身上的怪物。卻不知雄霸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自顧不暇,哪里管得了他們?
那披風除了帶出高熱,還在不停伸展,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整個密室佔滿。童皇臉色白,叫道︰「不好!他想將我們困死在這里!我們對雄霸已經仁至義盡了,沒必要把自己搭上,快逃!」說罷縱身一躍穿破屋頂逃之夭夭。剩下的十一人听了也想跟著逃走,但是那血色怪物已經將身形張開了,遮蓋住屋頂並往下一罩,剩余的人頓時感覺眼前一黑,隨之而來的就是跗骨的烈焰焚身!
雄霸眼睜睜看著天池十二煞除了童皇之外全軍覆沒,連根毛都不剩,心中大驚,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體內經脈紊亂,被四處沖突的內力撐得寸寸碎裂,終是被此可怕景象駭得走火入魔了!
步驚魂落地恢復了人形,口中呸呸呸幾下,怒道︰「勞資口味越來越重,居然連人都吃了!」他轉頭看見雄霸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問︰「他怎麼了?難道劍聖臨死一擊這麼給力?」
步驚雲看著雄霸此生最狼狽虛弱的時刻,心中大定,道︰「他走火入魔了。」
步驚魂下巴朝雄霸一揚︰「報仇的時候到了,好好表現!」步驚雲微笑︰「一定。」
雄霸見兩人根本沒有將他放在眼中,幾乎氣炸了肺︰「步驚雲小兒,本座教了你十幾年,今日要叫你知道不要小看任何人,哪怕他走火入魔了!」他竟然硬撐著被內力狂暴沖擊內腑的身體站了起來,拿起手邊的無雙劍指向了步驚雲,「來,與我一戰!」
步驚魂看雄霸這勢頭,一時半會死不了,別把步驚雲給傷著了,道︰「你說什麼我們就要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手下敗將,喪家之犬!」
雄霸自成立天下會以來,無人敢掠其鋒芒,何時遭受過這等蔑視!他居然一怒之下放棄與步驚雲比斗,朝步驚魂一劍刺去!
步驚魂自從有了身體,都是仗著身體的奇異佔別人便宜,實打實的戰斗就劍聖那麼一回,還連一招都沒接下,心頭憋屈可想而知,今天雄霸用劍攻擊他,正踩到他的痛腳。
步驚魂咬牙道︰老頭兒!欺負我不懂劍法是吧!不懂劍法老子也能弄死你!
步驚雲身法及不上雄霸,眼見那一劍就要將不驚魂刺個對穿,大驚喊道︰「雄霸,有什麼沖我來!」臉上著急的神色讓雄霸心中冷笑,他才不會殺了他,殺掉之後自己怎麼離開天下會!
這邊雄霸打著拿步驚魂做人質的主意,這邊步驚魂等劍到胸口了也不躲,反而往前一湊!雄霸滿眼不敢置信︰被人一劍穿心,結果一滴血也沒流!這已經不是修煉詭異功法說得通的了!這家伙不是人!
步驚魂就勢將雄霸握劍的手抓住,像被人潑了油全身上下都冒出烈火,雄霸的衣物一瞬間就被燒成灰燼!雄霸驚恐萬分,一時又掙不月兌,那只手都被烤得出了焦香味兒,一狠心另一只手接住落下的劍,一劍將胳膊齊肩斬斷!然後飛身就要從童皇弄出的破洞里沖出天下第一樓!
步驚魂被他斷臂的舉動弄的愣了一會,眼看步驚雲聶風已經追出去了,也將九節鞭拿出往房梁上一繞將自己甩出了房頂。
站在房頂上,看見只剩一條胳膊的雄霸被風雲二人圍攻,依然游刃有余,不由感慨姜還是老的辣。
風雲二人畢竟是雄霸教出來的,兩人不管出什麼招式,都感覺是自己往劍尖上撞,漸漸落了下風。
步驚魂看著幾十米高的天下第一樓︰跳不跳呢?沒有輕功真的很煩人啊,這里什麼依憑都沒有,下面情況緊急,也不能順著房檐蛇形下去……算了,步驚雲,勞資上輩子肯定是欠了你的!
步驚魂抖著兩條腿,閉眼往下一躍,確切地說,是往下一砸!只听吧唧一聲,就知道自己著地了。
步驚魂干脆不恢復人形了,以流態卷起一股熱氣迅朝雄霸貼上去,雄霸見一坨不明物體飛到眼前,舉劍就要將他劈成兩半,步驚雲大叫︰「不要!」
說時遲那時快,步驚魂雖然被劈成兩半,依然快合攏順著無雙劍就攀上了雄霸僅剩的左臂︰勞資不相信你連這只胳膊也敢砍了!
雄霸果然是不敢的,他狂叫著想將胳膊上的炙熱甩出去,不但未能如願,反而讓其布滿全身,雄霸痛得在地上翻滾,心想吾命休矣。誰知道過去好一陣也沒死去,只是全身火辣辣地痛,像是被地上布滿的針不停戳刺。
步驚魂恢復人形,有些精神不振︰「我把他身上各處關節都弄成了飛灰,他再也蹦不起來了。你那麼恨他,殺了他算是便宜他了,不如將他養在天下會,讓眾人都踩在他的頭頂,這想必會讓他生不如死。」
誰知雄霸听了此言,竟然用最後的力氣咬舌自盡了。
步驚魂神色萎靡,連得到了天下會都不能讓他提起一絲興奮,道︰「驚雲,雄霸已死,大仇得報,秦霜早就悄悄離開了天下會隱居去了,接下來怎麼做,你看著辦吧。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話音未落,就直挺挺地倒向地面。
步驚雲趕忙將他接住,神色驚惶地叫道︰「驚魂?驚魂!你怎麼了?」聶風今天才知道這個好看的老板的異于常人之處,對步驚雲道︰「二師兄,你要冷靜,老板這個樣子,可不能讓旁人知道,我听說江湖中醫術精湛之人中有個叫于岳的,住得離此地不遠,頗有醫德,不會亂說話,可將老板帶到他那里醫治。」
步驚雲朝他吼道︰「那還不快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