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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達家的覺得自己有點兒沒听明白，「啥？紅豆你說啥？」
「您沒听錯，葉致遠跟我提親來著。」紅豆生怕老太太被驚著，趕緊全部交代，「他說要娶我。」
趙達家的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啥好了。
過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這是真的？」
紅豆鄭重點頭。
趙達家的不說話了，開始在心里盤算這門親事的利弊。
左右對比了一番，趙達家的不能不說，葉致遠真的是個好人選。
「那紅豆，你的意思呢？」
紅豆托了腮，一點兒也沒有說起終身的羞澀，說道︰「他人不錯，先這樣吧。」
「你這孩子，既是覺得不錯，打听清楚了就該把事情定下來。你今年可都十六了，禁不起折騰！若是看他還可以，就及早定下來成親才是真的。這樣，你家里也算是有個男人頂門立戶的。再一個……」趙達家的頓了頓，「家里有個男人，你出來進去也方便些。就像今兒個，你們倆騎馬出去，別人看見還不定說啥呢。要是成了親，也就沒這話了。」
越說，趙達家的越覺得自己想的沒錯，穿鞋下炕，「不成，我得去好好問問大牛。要真是個好的，讓老頭子把他叫到家里來說說。」
「哎，女乃女乃……」紅豆一把沒拉住，老太太急吼吼走了。
這是，怎麼個節奏？紅豆倒是有些恨自己嘴快了。
趙達家的找到門外邊的趙達，一把拉了家里去，把紅豆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又催他立刻就去找楊耀祖︰「趕緊的，叫大牛回來問問。我這心里越想越不踏實，那個葉頭兒怎麼看也不像是個種田的，臉一板，小孩子都能嚇哭了！又是那幫人的頭頭，如果果然是個好的也就罷了。萬一是個有歪心眼子的，騙了紅豆，那咱們連說理的地方都難找！」
趙達听了不置可否。他也早就看出了葉致遠那點兒心思，不過，在他看來，葉致遠這個人挺有擔當。不說別的，之前大牛就提起過，葉致遠在北疆的時候是個頭兒，按照功績，那是可以留在軍里的。搏上幾年，怕不是有一番大作為？可就是這樣，還是毅然就帶著這些手下回來了。一般男人，誰能做到？這麼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漢子，紅豆要是嫁了他，也絕對錯不了！
耐不住老伴兒嘮叨，趙達還是起身去喊了楊耀祖回來。楊耀祖這些日子曬得黑了些，一張嘴就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舅媽啊，早就說過了，葉頭兒是個爺們兒。他是真看上了紅豆，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再說了，他現下也是個無父無母的，紅豆要是過了門，立馬就自己當家。這樣的人，哪兒找去啊？」
趙達家的這才稍稍放了心。
又想起來什麼，因與趙達商量︰「按說這事兒，沒有女家上趕著的道理。不過，今兒個紅豆進城，是葉頭兒騎馬送去的。我就擔心哪，這有人說閑話。我這里尋思著，要不等明兒個請葉頭兒過來，咱說說這事兒？」
這倒也是，趙達听了看看楊耀祖。楊耀祖翻了翻眼楮，「得了，舅媽，還等什麼明天啊。葉頭兒那里是巴不得早點兒就跟紅豆定了呢。不過人家紅豆剛剛才要做買賣，就說這事兒好嗎？您也得問問紅豆的話不是？萬一，她還有別的想法呢？咱別到時候好心，沒辦成好事。那就不好看了。」
趙達家的想了想，又火急火燎地跑去紅豆那里問她到底對葉致遠有沒有意思。紅豆被她問急了，只好裝作含羞帶怯的樣子點了點頭。
「那，成親的事兒？」趙達家的試探著問道。
紅豆無奈了，按著趙達家的肩膀讓她坐下，「女乃女乃，您呀，先別著急啊。眼下呢，我那邊弄雙面繡才起步，正是要忙的時候。他那邊又是建房又是開荒的，也沒有空閑不是？若真是緣分呢，不在乎早晚的。」
好說歹說的，才勸下了趙達家的。
晚間葉致遠再一次跳牆頭進來的時候，紅豆便好好地嘲笑了他一通︰「這麼個莽漢子，還被當成了香餑餑！」
葉致遠抓著她的手放到嘴邊咬了一口，「既然這樣，咱們不如先定親，如何？」
「啊？這，太快了吧？」紅豆有種搬了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不快了。」葉致遠認真道，「我是巴不得能夠馬上就把你娶進門。可是現在，連間像樣的屋子都沒有，只好委屈你，先定下來好不好？」
他的眼楮如黑曜石一樣，沉靜，讓人忍不住失神。
「你當真決定了要娶我？」紅豆偏頭看了看炕上睡得香甜的小二小三，「我身無長物，被人退過親，名聲也不好，還帶著兩個弟弟。」
「我無父無母孤身一人，正想要身邊多多的親人才好。」葉致遠用大手將紅豆的手裹進去，「至于其它，都有我在。往後，必然不會讓你吃苦受委屈。」
听著他低沉卻有力的承諾，紅豆鬼使神差一般，點了點頭。
葉致遠是個不折不扣的行動派，既然紅豆點了頭，第二日他便又騎馬進了城。回來後，換了一身簇新的衣裳，提了求親用的各色果點酒品，上了趙達家的門。
按說，這等提親的事兒，應該由雙方父母去請了媒人去女方說和。再不然，哪怕兩家私底下說好了，也要請個有德望的人來做媒人才是。如葉致遠這般的情況，請李成來做大媒是最合適的。不過，葉致遠對李成這個人不是很放在眼里，覺得他眼界太小，心眼總是圍著自己看得見的那點子好處轉悠，天大地大面子最大。這樣的人無事的時候做個里正也就罷了，若是有事，是指望不上的。
因此，葉致遠也不情願給李成這個面子。畢竟，按照這里的風俗，若是親事做成了，那大媒是要當做半個親戚來走動的。
他這一上門，說了來意，趙達家的心也就徹底放下了。
葉致遠說的也好︰「紅豆沒有別的親人長輩，她把您二老當做親爺爺親女乃女乃來看待的。所以我今日上門，請求您二位，能夠答應把紅豆許配給我。」
「我知道紅豆從前吃了不少苦，不過以後，有我在，會細心照看她，呵護她，絕不會讓她再受分毫委屈。小二小三，就是我的親弟弟。」
紅豆在一邊兒的屋子里听著，心里雖然歡喜，嘴里卻嘟噥︰「還是這一套，就不會換個說辭？」
趙玉蘭在一邊兒沒听清楚，低聲問道︰「紅豆你說啥？」
「啊？」紅豆回過神，臉上一熱，連忙打岔，「沒啥，沒說啥啊。」
她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告訴趙玉蘭，這樣的話葉致遠昨天晚上就跟自己表白過一番了！
瑾娘手里握著繡花繃子，抿著嘴看紅豆笑。
「紅豆姐姐要嫁人啦？」玉娘爬過去抱著紅豆的胳膊，小聲問，「紅豆姐姐你不怕那個黑臉神嗎？」
黑臉神啊……
紅豆順著門簾子縫兒往東屋子里看了看。也是，葉致遠這成天冷著一張臉，臉上還有一道疤，小孩子們看來，可不就是跟黑臉神似的嗎？
「姐姐不怕，玉娘也不用怕。」
紅豆揪了揪玉娘的包包頭，笑著說道。
于是，等到跑去外邊瘋玩的小二小三回來，就發現所有的人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倆孩子不明所以，還是玉娘笑嘻嘻告訴他們︰「紅豆姐姐要被別人娶走啦！」
姐姐要走？
小三眼楮睜大了，小二臉上變色了，姐姐不要他們了嗎？
倆孩子對看了一眼，哇地一聲同時大哭起來，嚇了眾人一跳。
等弄明白了他們原因，紅豆頓時哭笑不得。將兩個孩子摟在懷里，柔聲安慰︰「怎麼會不要你們呢？不管到哪里，咱們都是一家人啊！」
「真的麼姐姐？」小三抽搭著小聲問。
「真的！」紅豆用力抱住這個傻孩子。
小二忽然一聲大叫，拍手哦哦叫了兩句，歡蹦亂跳地嚷︰「以後讓葉大哥教我拳腳功夫，教我最厲害的！」
鄉下定親程序並不復雜，葉致遠動作很快，選定了吉日，兩家交換了庚帖，葉致遠將他娘留下的一支赤金小鳳釵送給了紅豆，由趙達家的替紅豆插上，這事兒也就算是定下了。
兩個人定親，驚掉了李家莊不少人的下巴。
有些人覺得，紅豆是個挺不錯的姑娘。雖然在李海家里的時候受了不少苦，可是架不住如今能干，還帶攜村里好幾個女孩兒都賺些銀錢，心地是極好的。這樣的女孩兒，雖然被退過親，可是說到底，是那卜秀才不是東西，紅豆本身沒有錯。葉致遠呢，一個外來的，在本地毫無根基，成日家冷臉冷心的樣子，哪里配的上紅豆？
也有人不這麼想。人家葉致遠，好歹是一群人的頭兒呢。等過一段日子，山里荒地開完了，村外邊房子蓋好了，那也是有房有地的人。再者本身看上去也是有本事的，沒見那些個兵士都一口一個「葉頭兒」叫著？說不定往後還有大前程呢，紅豆可真真是走了運撿到了寶！
不管眾人怎麼想，橫豎是沒人敢到葉致遠紅豆跟前來說的，紅豆也樂得當做不知道。
倒是水杏槐花等幾個人特意跑過來問紅豆︰「之前都沒什麼兆頭，怎麼就定親了呢？」
紅豆理著鬢角碎發笑道︰「這有什麼可大張旗鼓說的？他願意，我願意，往後湊到一起過日子，就這麼簡單啊。」
水杏睜大眼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在紅豆臉上擰了一下，咬牙笑道︰「哎呀呀呀這真是不一樣了，定了親，說起過日子的話來也不臉紅！」
槐花看上去有點兒心不在焉，過去輕輕拉開水杏，「你別鬧紅豆了。咱商量商量，等到紅豆成親的時候，送她點兒什麼吧？」
紅豆噗嗤一笑，「可別！那還早著呢。」
槐花拉著她的手嘆道︰「你也別推辭。要不是你帶著，我們這樣的人，哪里去賺幾個零花錢？如今接了繡活兒在手里，心里就有底，好歹能給家里弄幾個活錢兒。平時不好說這話，可我們心里都謝你呢！你要是成親，咱們也學學城里大家子的做派，給你添添妝——哪怕就是一塊兒帕子呢，也是我們的心意。」
「就是就是，紅豆，你可別推啊，不然我跟你急！」水杏等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紅豆心下感動，握住了幾個小姑娘的手，點了點頭。
沒過幾日，朱子熙便遣人來告訴紅豆，他那邊已經找好了地方，人也都齊了，只等著紅豆過去看看，就能定下來。
既然已經定了親，葉致遠這次更是大大方方地帶著紅豆騎馬進城了。
朱子熙帶著兩個人來到縣城外一處不小的莊院里。這是他早就置辦下來的，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銀子，朱家人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地方。
「剛開始，我這里一時也難以湊齊太多的繡工。這里的二十人，都是我早先買下來的，手里繡活兒功底是有的，學起來也可以少費些功夫。另外，她們的賣身契都在我這里，也不怕會起別的心思。」
朱子熙做事縝密細致，這是他自己的買賣，而且是可以預見的能賺大錢的買賣，自然不會隨便啟用人。幸好他幾年前便開始謀劃，現調集人手也算方便。
紅豆一一看去，二十來個女工，都是十幾歲的樣子，一個個模樣清秀干淨，都低著頭，看著挺本分。
「紅豆姑娘，這段日子就要麻煩你了。我雖然是出了銀子人手，但是對這雙面繡是一竅不通的。這繡什麼，怎麼繡，就全都交由姑娘做主。」朱子熙含笑對紅豆說道，「不過，這里離著李家莊不算近。姑娘若是來去不便，就住在這里也可以，屋子現成的。」
「不必了，每日來去就好。」紅豆覺得自己身後一陣涼氣，趕忙說道。
朱子熙一怔，「那也太過……辛苦些了。」
紅豆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礙的，我家里還有兩個弟弟要照顧，住在這里不方便。」
「那姑娘隨意。」朱子熙也不勉強，看了一眼旁邊的葉致遠，垂下了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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