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見歐在電話里說戰逸非這會兒在淮海路上的一家會所里見朋友,如果不認生,就一起過來玩一玩。
滕雲開著他的奧迪,方馥濃坐副駕駛。方馥濃本來有輛一百來萬的保時捷,這會兒也抵押了出去,徹底回歸了大學剛畢業那會兒出門靠地鐵的日子。
上海的地鐵線路越開越多,八席萬歲」,扯足了整整一個小時之後,他說,我一直在反省我們的事情,可是真的不行。我很努力了,我還是沒能愛上你。
他的痛苦表現得跟真的一樣,聲音都恰到好處地沉吟與顫抖起來。
許見歐跟被雷劈似的愣在那里,然後幾乎失態地大喊︰「這些話你當面和我說,不管怎麼說,你先回來!」
「那兒有群印度人來轉山,對不住你我罪孽深重,我得和他們一起去了!」許見歐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就听見方馥濃操著明顯帶有印度口音的英語去和那些「紅頭阿三」搭訕。電話斷了。
這件事情誰都無可指責,愛情就是那麼蠻不講理。漫不經心地來了又走,抑或從頭到尾從未降臨。許見歐從方馥濃阿姨的嘴里知道對方**之行結束後又去了北京,費下好一陣子打听的功夫,最後堵在了滕雲的家門口。
那時滕雲在北京讀清華,方馥濃在上海念復旦。屋里的四個年輕人打算熬夜看歐冠比賽,屋外是雷鳴電閃,大雨傾盆。許見歐就這麼直直地杵在雨里,整個人被淋得透濕。稍稍有點良知的人都覺得看不過眼,三個年輕人里滕雲頭一個出聲︰「雨太大了,不管怎麼說,你先讓他進屋啊。」
其余兩個也點頭附和,方馥濃架不住大伙兒一個勁兒地煩,把那張玩世不恭的帥臉湊向了窗口,「在哪兒呢?哪兒有人?」他微微眯起一雙桃花眼往外頭張望,與雨中濕透的那個人對視了五秒鐘,然後就大大方方轉開了眼楮。他對近在咫尺的大活人視而不見,還一臉驚訝地問︰「你們都說有人,我怎麼沒看見?」
滕雲徹底看不下去了,一甩手就要去開門,結果方馥濃一把拽住了他——眼神冰冷懾人得像另一個人,幾乎當場就將滕雲凍得難以動彈。片刻以目光作為警告之後,方馥濃的嘴角迷人一勾,說︰「看球。」
這件事對許見歐的打擊很大,剛回到北京的親戚家里就大病一場,淋雨得了肺炎沒及時治療,沒一會兒就轉成了重癥。許見歐的父母知道兒子喜歡同性的事,現攔不住以後也就沒再反對。眼見兒子這般受挫,憂心萬分的許爸許媽立刻打電話給了方馥濃,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電話這頭的方馥濃點頭哈腰,畢恭畢敬地叫著「叔叔阿姨」,認錯的態度虛心又誠懇。一掛電話就拉著滕雲一起去醫院探病。當著許爸許媽的面他模了模許見歐燒得滾燙的額頭,又親切地握住了他的手,「對不起,我沒看見你,真的沒看見。」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床上的病人,方馥濃用那種溫柔得讓人受不了的語氣說,「你怎麼那麼傻,敲門不就完了麼。」
病床上的大男孩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楮,眼淚唰唰唰地掉。他本來確實下定了決心絕不放手,但這一刻突然覺得自己一腔真心傾灑得可憐,仿佛泥牛入海,永遠得不到對方的動容回報。
許見歐認命放手的時刻,一旁的滕雲也茅塞頓開,原來一個男孩子哭起來也可以那麼好看。
滕雲眼里的許見歐是特別認死理的人,一旦喜歡上誰就絕不會半途而廢。事過境遷之後他也問過方馥濃,方馥濃說我是孫子我承認,可感情的事兒不能勉強。當時我以為我愛他,現在不愛了。
這話听著有些始亂終棄,但細一琢磨好像也無可厚非。
「你其實就是受不得束縛,別人全心全意地付出你反倒嫌勒得緊了。」滕雲嘆著氣,心里說︰你叫沒踫見那個人,早晚有你認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