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富耕公司，既然是世界五百強，待遇就應該與灣朔不相上下，我相信世界五百強企業待遇都好。雖然富耕這個名字我首次听說，但是五百強啊，世界五百強啊。光五百強這個稱號，就足以讓人心馳神望。所以我要里面問問。「我們公司不僅是世界五百強，也是世界一百強，去年上升到第九十八強。來豫城建廠，尚未建完，部分廠區部分車間已經投產，此次我們招聘的都是普工，初中學歷，年齡十八至三十五周歲，男女不限。」富耕的一個二十多歲衣著粉紅s 工裝戴著藍s 鏡框近視眼鏡的女招聘者解說著。「技術員管理人員呢？」我接著問。上周已招聘結束。她語氣平靜的很。些許遺憾，我要了一張公司的簡歷和招聘簡章。
回到五龍口已經天黑，勝利過來，我們一起街上吃飯，飯館里，我說起了兩天的收獲，說到應聘電工未果，說到兩個人才交流中心，勝利感慨良多，說到富耕公司，勝利緘口不語。
回到旅館，我拿起招聘簡章細讀。招聘簡章上寫的和那位姐說的一致，生產電子，普工，年齡，學歷，待遇。我不在意學歷，我看待遇。這些年學歷不必從前，有學歷學歷深的人多了，物以多為賤。從前處處受人敬重的大學生，如今連私營小企業小公司小老板小豺豬都敢輕看，以利為用的時代。記得上小學的時候，一個中專生畢業後就能輕輕松松地獲得一只鐵飯碗。那些年，讀中專讀大學，學費學雜費皆免。那些年，中小學收費還勤工儉學。那些年，所有的中小學生都有一個美麗的夢想︰讀中專，更要讀大學。這些年，那些懷揣著夢想讀上大學的曾經的中小學生們，上大學也交了學費學雜費。這些年，中小學隨著他們畢業的腳步聲，宣布從此不再交學費。這些年，隨著他們畢業的腳步聲，中專大學畢業不再包分配。這些年，私營企業雨後ch n筍，遍地開花。這些年，中專開始私營，大學不斷擴招。這些年，經濟飆升，住房緊張，物價猛漲，人才泛濫，工作緊張。這些年，你走出校園，你出來工作。三分靠打拼，七分靠運氣。運氣好，你能進入國家事業單位，教師，公務員或其他。運氣稍好，你能進入大型或著名的私營企業，做管理，做工程師。運氣差的，不管你進入什麼私企，你只是普通的一員，驅使于奴僕之手。
我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我沒有專業的優勢，沒有一技之長，沒有口才，也不善人際交往。我做業務不行，我讀不懂人心。我做電工容易分神，害怕一不小心觸電，辭職。從中原走到江南，又從江南回到中原。像一個本來趴在一只花朵上的蜜蜂，被誰無意一驚，離開那只花朵嗡嗡飛走，誰知飛了了一圈，又飛了回來。這次回來，我要停留下來。所以，我要在這里找到一份工作，電工不成更好，業務不行也好。我想這個富耕不錯，普工底薪一千六，加班另算。每月二十二天，每天八小時基本工作制。平常每小時加班是基本小時工資的一點五倍，周六周r 每小時加班是平常基本小時工資的兩倍，上幾個小時算幾個小時。若每月只上二十二天，每天八個小時，雙休，能拿一千六。若每月上班二十六天，平常每天加班兩小時，四十個小時平常加班，周6s 天再加班，再四十個小時雙倍。一算月薪差不多兩千九了。若真這樣一周休息四天拿兩千九，可比在寧波做電工強，能和灣朔的技術員相提並論了。想象，有些心動。不過還是沖動不起來，畢竟是普工呀，人家都是初中生，你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的，踟躇，踟躇。再想想在鄭州作業的情景，寧波做電工的情景，韓豹，老梁，許多同事，他們哪一個是讀過大學的，他們哪一個比自己混的差。都比我混的好啊，在想起曾在鄭州做廣告窮的沒有飯吃，看到街上穿著藍s 工衣的大哥，掏煙隨便帶出一兩張紅綠票子，哎，總不能到頭來混的反不如提前下學的他們。他們能進，為何我不能，要什麼面子，講什麼學歷，進去，進去，未必不如他們，不能低于他們……輾轉了半夜，這才入睡。
正月十四一早我找旅館主人又壓了一百元，感覺一個星期也未必能把工作找好，現在雖然只找了三天。我要去趟廟李，看看我的表哥，問問他有什麼建議。不知道他今天上不上班，一打電話，他說上午不去。我八點多就坐公交車過去了，路上買了盤香蕉，還是住在廟李中街，還是三包鞋城上面七樓，還是706，只是ch n寒料峭，只是我來做客。見面表哥就說我，這幾天怎麼不過來住。我說，我在一個同學那里。同學介紹我去他那工作。他不在計較，又說我買什麼香蕉。人過來就好。我說，路上有叫賣的，順便買的。他不在說什麼，他很高興。他比上次我見到時胖了，上次ch n節我們踫過面，我們同去老舅家拜年。我說，哥你胖了。你也胖了，他笑了。我們都胖了。他撫平了感情的傷，心放寬了，身體也就胖了。還是一個人。
兩年前，我來省城的時候，他一個人，他剛和女友分手。那個女孩是他大學時認識的，兩人感情很好，相處融洽，彼此也都見過對方的父母，從大學認識到大學畢業一起走過五六個年頭，二人居住在廟李這個狹小的706出租屋里，一直沒買房，表哥想等到攢夠能支付起首付的錢再去買，而女友老想貸款去買，表哥生x ng堅強，是長子。自己讀完大學已經不易，大學期間，他加入學校的勤工儉學組織，每周末去市區打工一天。每年暑假不回家，在市區找份工作，干一兩個月，寒假也只是在家過個除夕新年初二。家里父母年歲已高，還有在讀高中的弟弟及讀小學的妹妹，父母都是農民，入不敷出，平時種地，農閑時節父親還要外出去打工，去建築工地干活，母親一人在家，照顧地里的莊稼，照顧著妹妹。上這幾年大學學費一半是借的，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掙的。畢業後工作了，弟弟又上了大學，妹妹讀了初中。看著父母辛苦，自己于心何忍，所有畢業前兩年所賺的一方面還了自己讀書時的外債，一方面寄給父母減輕負擔。但與女友的父母關系出現了問題，他們要求他在鄭州哪怕平輿趕快買套房子，現在房價漲得太快，怕以後更加難買，而他手頭沒錢，別說在省城買房，哪怕輿縣，也買不起呀。再過兩年吧，弟弟也快畢業了，並且弟弟自己也在邊打工邊讀書，已不要他幫助了，還勸他從現在開始攢錢買房，父母表示以後妹妹讀書的費用他們想辦法解決。表哥的婚姻不能再耽擱了。以現在表哥的業績趨勢，再過兩年，在豫城首付個百十平米的房子應該沒問題，他是廣告業務j ng英，公司里也是數著的。誰知這時，女友的姐姐要求表哥銀行貸款買房，表哥不想貸款，貸款麻煩不說，還要驚動父母。不如先住著出租房，換個套房。等一兩年，等錢湊的差不多再說。房子一定要買。表哥解釋著堅持。最後，女友被她姐姐帶走了。我從沒見過這個「嫂子」，從表哥珍藏的舊相冊里，見到過，好多張，不同的地點不同季節不同的衣著，同樣的發型同樣的眼神。她扎著長長的馬尾辮，眼楮烏黑清澈，眼神湖面一樣平靜……我想象著，她是一個單純的女子，愛著表哥，愛著姐姐。女友離開了，沒再回來，表哥一個人傷心。還好，那時我畢業來豫城找他，他一人正傷心，我來打擾，多少也轉移些他的傷痛。兩年的時間，再大的傷口也能愈合，再濃烈的愛也會平淡。兩年的時間表哥身寬體胖，兩年的時間表哥已能夠買房。這次我來，表哥心情很好，我們聊的很開，表哥又透露了已計劃買房。我很高興，想問問具體情況，他笑而不答。我沒在問，了解他，不到房子到手是不會提前揚言的，深沉依舊。說到去年在家一年，我復習考研，未果。他些許遺憾。
我在寧水金公司一年後離職，買了個網吧處理的舊電腦，回到家中計劃寫作，誰知臘月二十六，我上街買年貨遇到了中學同學王波，兩人一聊，知道王波已考上碩士研究生，在讀研一呢，回到家中一說，我媽吵了我一頓。說我不爭氣，又提到幾個教師子弟讀研的讀研，讀博的讀博，而我只讀了個沒有名的大學沒有用的專業成了個沒用的人。在學校，同事問她我在外做什麼工作，她都不好意思說。電工，村里面，出門打工的都是電工，人家有的小學都沒讀完……我命好苦，讀了大學和沒讀的一樣。也許是層次不夠，學歷不深。接著讀吧，考研，我要讀研。我到鎮上拉了根網線，我成為村里第一個拉網線的。引起了一些好奇的目光，見怪不怪，我在家里復習，把一些舊r 里的專業課本找來，看吧。經常到網上收集一些資料，看看所有招生現當代文學專業碩士的院校，歷年招生的情況，考試的科目。我喜歡現當代文學，尤其是詩歌，高中的時候就決定上大學讀中文系。大學里讀的就是漢語言文學，其實，讀文學，我不是想做學問。我喜歡現代詩歌，喜歡讀，更喜歡寫。在大學里，我幾乎每天都與詩歌有關，課堂上邊听講義，邊看海子。宿舍里，模仿王家心，模仿卞之琳。現在準備考研，感覺專業知識學的虛虛淺淺。再好好讀讀，應該不是問題。不過，考研也靠政治和英語。我討厭枯燥的政治，記不住陌生的英語單詞。不過，我覺的只要肯委屈自己，肯努力，一切皆不是問題。為了不學的枯燥，我想出新的學習方法。文學史，不能只限于課本，更要切實讀讀上面提及的每一部作品，這樣才真的有所提升。光死記硬背學者研究的成果，理論。不就成了錄音磁帶，哪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我看了理論，要一一尋找作品，讀讀，見證。所以我不斷在網上下載電子書，不能下載的，有閱讀的粘貼下來，我自己建立電子個電子圖書館，再一一的讀。由于太多，有的是二三十年代的作品，網上尋找不到，作罷。找到的，文字浩如繁星，慢慢讀吧。學英語我更有新招，這是我學校時沒想到的。下載好萊塢經典電影，二十部，原聲中英文字幕。每部把台詞抄一邊，看五十遍，看到一听說話就知道畫面，就知道漢語意思。政治，天天看新聞，電視新聞，報紙新聞，網絡新聞，結合書本。若能實踐完成，我相信一定能成功。可是一年時間，其實很快，在家里學與學校不同，總不能完全投入，家里今天來個鄰居，明天來個客人，偶爾听到一些村里的吵鬧，中間又要吃飯，不按時吃不行，農忙時節又去地里干農活，事情很多，我不能安心。到考試前夕，我還沒把考研單詞讀完，政治習題還沒有做完。
考試那兩天，天下著小雪，臘月里了，中小學已放寒假，我坐車到天中市區，考點設在天中一高，郊外新校區，我住在附近村里的小旅館里，仿佛某朝進京考取功名的秀才，連續兩天的考試，我的心裝下了一冬的寒冷……我在家一年，我胖了二十斤，這也是收獲。過了年我不能在家等考試成績，我要出來工作。提到工作，表哥拿出一份文件，讓我看。好像是銀行債券，又仿佛不是。上面有貸款例子，沒有銀行名稱，我有些疑惑。表哥笑了，是一個借貸公司，要我做招聘廣告，給我的借貸案例，還拉我做兼職呢。這樣的公司這個城市很多。他們四處尋找有錢人與沒錢人。說服有錢人把多出的錢借給需要錢的沒錢人，前提，沒錢的人必須有固定資產，比如房子，汽車。能夠用來抵押的資產。這些公司是中介，幫助雙方簽訂合約，從中拿中介費。業務員，拿提成。說完，表哥還看著我。我搖搖頭，表示對業務失去信心。表哥接著說，其實他也不會去
的，他做廣告已經很忙。說實話，那種公司，和普通的業務一樣難做，那種公司這城市也已泛濫。他說要麼去他們公司，我給他說我不再做業務了。我打算進富耕公司，我拿出那份招聘簡介，上面有我算好的月收入數據。「你要進工廠？為何不願市區做白領？」表哥接過招聘簡章，看了看些許疑惑。現在呢，這個工廠一個月上班二十六天，能拿兩千九，一年就是三萬。每年要漲工資，十年能拿現在價值的三十萬，相當于現在的一套房子。而且還穩定。不像在市里做白領，一個月一千幾，也不像在市里做業務，如釣魚。最後，表哥陷入沉思，不贊成也不反對。在表哥那里吃了午飯，我回到五龍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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