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沐音回到將軍府的時候，已經月上枝頭。ai愨鵡倒不是故意要耽擱那麼多時間，實在是鳳舞的資料讓她耗費了不少功夫。而且祁善非常健談，蕭沐音根本就沒有辦法抽身而出。
一個黑色的影子，站在門口。月光打在他的臉上，一張臉冷峻得不行，顯然已經等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蕭沐音走到影子的身邊，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回去休息，專程候著我做什麼？」
黎墨伸手握住蕭沐音的手臂，一雙眼楮猩紅得厲害，「你們到底去做什麼了，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回來？」他擔心蕭沐音出事情，祁善是一只凶猛的野獸，他吃人從來不用吐骨頭。
蕭沐音哼了一聲，將黎墨的手打掉，「我不過和祁善吃了一頓飯，你用這麼著急嗎？倘若不是你輸了比試，我也就不用陪他吃飯了，說到底還是因為你不中用的關系，還是什麼戰神，說出來真讓人貽笑大方。瞑」
她今天看了祁善的動手，狠絕毒辣，是一等一的高手，輸給這樣的人不丟臉，但是她就想著擠兌黎墨一番。誰讓他也經常做一些讓自己生氣的行為。
黎墨臉色一變。微微握緊拳頭。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于是，你是在怪我了？」
黎墨發怒的時候，非常可怕，尤其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幾乎可以吃人了。不過蕭沐音不信這一套，依舊保持剛才居高臨下的表情，「當然，我在怪你沒有本事。珥」
黎墨眼楮更是猩紅得厲害，抬手一拳打來。
蕭沐音條件反射地閉上眼楮。不過這一下並沒有打在她的身上，而是打在了身後的樹上。隨著一聲巨大的動靜，黎墨的手臂上出現了淡淡血痕。
「你做什麼！」蕭沐音不可思議地看著黎墨，瞪大了眼楮。
「你說得對，我的確沒有本事，我連你都沒有辦法保護。」黎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模樣越發恐怖，連帶著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你是在嚇唬我？」蕭沐音往後躲了躲，盛怒之下的黎墨的確可怕得厲害。饒是她自詡氣場強大，都沒有辦法抗衡。隨著黎墨的步步逼近，她只能退倒了樹旁。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真的好沒有用。」黎墨一雙眼楮，死死盯著蕭沐音，「不過我可以給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下一次無論是誰，都不能將你從我的身邊搶走。」
這句話，打在蕭沐音的身上，讓她微微顫了顫身子，不得不說听他這樣說，心里還很溫暖很高興。
「你還在乎我？」
黎墨點頭，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你在乎我？」蕭沐音冷笑一聲，因為過度激動，她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你在乎我，如果你所謂的在乎，就是從來不相信我，不容許我解釋一句，就定了死刑；如果你所謂的在乎，就是霸道地將我娶進來作為妾室，不管我願意不願意，也不管我是不是在生著重病；如果你所謂的在乎，就是我一只腳在鬼門關，你卻和別的女人恩恩愛愛；如果你所謂的在乎，就是明明知道我前去赴宴非常危險，可你非但不管不問，只會在這里追究我為什麼回來晚了……」
她一連數了好幾條的罪證出來，最後下了一個定論，「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在乎，那麼我，蕭沐音希望，永遠永遠，都不要得到你的在乎！」
這串話，她說得斬釘截鐵，把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都說了出來。
黎墨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疼得厲害。他怔愣地看著蕭沐音，听著她的控訴，才發現自己真的欠了她好多好多。
他原來做了那麼多混蛋的事情，也難怪蕭沐音會恨著自己了。
「怎麼，你不說話了嗎？」蕭沐音輕哼了一聲，「如果你也覺得你做錯了的話，那麼就做一件事情來補償我吧。」她聲音听上去冷冷的，其實心中也疼得厲害。
她以重傷黎墨的方式，實際上也是在重傷著自己。她雖然在冷笑著，可是內心卻仿若滴血一樣。
「好。」黎墨看著蕭沐音，輕輕點了點頭，「你要我做什麼，你說就是，我但凡能做到，就不會遲疑。」
蕭沐音咬唇，靜靜地看著黎墨，她恨黎墨，可是她所有的恨，都是因為愛。在山洞里的那一夜，她沒有後悔，嫁到將軍府做妾，她也沒有後悔。
這一路走過來，她不後悔，她只是埋怨，只是恨。恨自己和黎墨之間，為什麼變成了這樣的模樣。為什麼變得無法挽回了。
他咬著唇瓣，直到唇瓣中滲出淡淡的血腥，才微微開口，「這一件事情你一定可以做到，而且對你而言非常容易，我要一封休書。你休了我吧。」
得不到的愛情，她不願意賠進了自由。或許以後見不到黎墨，就不會覺得心上受傷。
「你，再說次。」黎墨怔愣地看著蕭沐音，他一定是幻听了。
他指尖染了一層泛白的透明，他似乎看到蕭沐音慢慢地走遠，從自己的世界中退了出去。而且他清楚的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你休了我吧。」蕭沐音又說了一次，淚水終于忍不住，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你休了我，你輕松了，我也就自由了。現在彼此羈絆著，彼此糾纏著，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她臉上淡淡的笑容，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著這事情。
黎墨又看了蕭沐音一眼，她臉上淡定從容的表情，證明她是認真的。可是，他不願意放手，「事情，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嗎？」
蕭沐音點頭。
「好，休書你要，我寫。」黎墨最後看了蕭沐音一眼，「明天早上，你過來拿吧。今晚，就留在這里吧。」
只這一句話，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氣。
被祁善用劍指著脖頸的時候，他尚且不覺得自己敗了。可如今從蕭沐音的口中，听到休書二字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敗了，敗得徹徹底底，敗得沒有任何一點轉圜的余地。
他贏了無數的戰爭，最後輸在了蕭沐音的手中。
他寧願用自己所有的勝利，去換取她的收回成命。可是有些話，是潑出去的水，一旦落到了地上，就沒有辦法收回了。
蕭沐音怔愣地看著黎墨，似乎也在回味他剛才的話。
「好。」許久許久，她才說出了這一個字。卻仿佛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分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沒有辦法再深愛。
「好。」黎墨也點了點頭，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臉色蒼白得如同白紙一般。他身子顫了顫，險些跌倒。
蕭沐音看著黎墨走遠，有一瞬，她想開口，想喚他留下。
但是，這句話，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也沒有什麼不好。
她也不用絞盡腦汁，對付鳳舞了。她也不用忍受府上眾人的嘲諷了。總之，沒有了黎墨，她的生活很簡單、很輕松。
他慢慢走遠，徹底消失了。
蕭沐音終于支撐不住，將身子蹲了下來，眼淚傾瀉了出來，她開始哭得很小聲，可到了後來的時候，根本無法控制，只能越來越大聲了。
「起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
蕭沐音沒有理會，只是繼續哭泣。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沉浸在悲傷當中，根本就听不到旁的聲音。
「你給我起來！」綺繡所幸一把將蕭沐音拉了起來，她從剛才就一直躲在暗處，蕭沐音和黎墨的對話，她都听得清清楚楚。那麼絕情，那麼傷人的話，她都能說得出來？
「你放開我！」蕭沐音掙開綺繡的手，「我現在還是二夫人，難道我連在自家院子里哭的權利都沒有了嗎？你只是一個下人，你憑什麼管我？」
淚，順著蕭沐音的臉頰流了出來。她想起下午的自己，還在信誓旦旦籌劃如何給鳳舞一個教訓。不過現在不用了，她放棄了黎墨，還需要和鳳舞過招嗎？
不需要了，她早就應該承認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這樣就不會受傷了。
「你是在裝可憐嗎？」綺繡將蕭沐音推倒在地上，語氣冰冷似鐵，「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可以那樣質問他？」
蕭沐音從地上爬了起來，「我為什麼不能質問他？難道你也喜歡黎墨？你也見不到他難受？那你大可以叫他一起娶了，我想他會很樂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