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的聲音落下後,一片極端詭異的寂靜。
周圍的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全部被凍結了一般,就連從巨大海魔軀干上吹來的腥臭海風,也已經凝固在了空中。
司函棕色的雙眸中失去了往日的從容,他以一種悲極無聲的目光,牢牢地盯住林信奕瘦削的身軀。那青色的外套長擺隨著caster一步一步的向前而往復地擺動著。
令咒從女孩白皙的小手上接連消失,與此同時,caster的身影也開始同步崩壞。
沒錯,是崩壞。
不似英靈靈體化或者回歸英靈座時候的消散,他的背影開始模糊不清,周身籠罩著黑灰的斑點,如同老舊的黑白電視機,打開屏幕時出現的雪花閃爍一般。
——司函苦苦等待五年,才在這個世界迎來的相聚時光,終究有結束之際。
沒有回頭,林信奕張開了自己的雙臂,一股耀眼的青色光芒從他的身上冒出,遮掩住了那些分崩離析中的斑痕!
沒有在意自己的異樣,caster揚起頭,白色的發絲末梢在空中劃出一抹弧度。
「嗅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一片破敗景象,幽靈放蕩歌唱;
黑色迷迭香綻放,藤蔓蜿蜒生長;
靈魂張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低喃的清唱聲響起,明明是一首稀松平常的宗教贖罪曲,卻帶著某種令人膽寒的魔力。
「這個……」韋伯似乎有些猶豫。
那極端壓抑的旋律,讓他的血液從心髒處開始凍結。
究竟是按照衛宮切嗣的話去做,還是……?
「不用在意,讓rider把avenger放從固有結界中出來就好。」
司函淡淡地打斷了韋伯未盡的話語,學長難看的臉色令韋伯小學弟愣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拜托一旁留在外界待命的英靈密特里奈斯回到結界內去通知伊斯坎達爾。
說時遲那時快,被英靈們的思念所侵蝕的空間恢復了應有的姿態。先是一個異樣的影子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覆蓋了夜空,接著現出了實體,巨大而不祥的軀體隨之落入了水中。
隨著海魔的再次出現,rider的神威戰車也再次躍入了昏暗的夜空。他那滿身瘡痍的樣子說明了在固有結界內部上演的戰斗的激烈程度,但那威風凜凜的飛行英姿卻依然不減。
「——真是的!為什麼要費這麼大勁……嗚哇!?」
從海面上猛然睜開的巨大血瞳,令剛剛離開**空間的伊斯坎達爾微微嚇了一跳。他登時停止了自己的牢騷,一抖韁繩,引著公牛向另一端奔去避免被波及。
紅黑相間的魔瞳有靈性一般地轉動著眼珠,很快它就發現了距離自己不遠處,正在未遠川中掙扎著的巨大海魔。
即使相隔甚遠,所有的英靈也皆能看出,那魔瞳在一瞬間冒出來的貪婪之光。
而這一邊,caster的詠唱聲仍未停止,反而是即將進入一個新的輪回。
「每一個死寂的夜晚,聆听血液在地下隱秘的聲響;
它們喜歡詭異的詠唱和死靈的歌聲一樣;
唱的是奢想的報復還是寥落的絕望;
遠去的愛人啊,你是否記得我模樣;
當我俯視我的葬禮的時候,為何沒有踫上你的目光?」
以死者的口吻唱給生者,令人明知是地獄卻仍然無法抑制住內心的傷悲,曲成之時即是作者的忌日。名為懺魂的曲目,演奏出的卻是惡魔的黑色篇章,罪惡的邀請函!
——世界三大禁曲之一的《懺魂曲》,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卻是《惡魔曲》。
此時,這首散播恐懼,令成千上萬听眾為之自殺的曲目,卻被caster用來加強自己的絕招,甚至可以說是……被用來拯救這個冬木市!
這不得不說是極為嘲諷的一幕。
宛如聞到了血腥氣味兒的食人魚群般蜂擁而至,海魔笨重巨大身軀下方的水面上,出現了無數條暗紅色的細線!
然後這些細線,在同一時間猛地張開!
數量多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血色眼瞳只是停頓了幾息,之後,它們便以一種餓狼撲食的速度,朝著海魔猙獰的皮膚「爬」去。
血色的眼楮周圍,仿佛黑暗般的污泥包裹住了海魔掙扎蠕動中的肉塊,枯槁般的魔爪,從眼楮的縫隙中竄出,牢牢地從上而下箍住了那巨大的污穢之物,將其最後的一絲逃月兌的希望也給斷絕。
沒有什麼原著中阿爾托利雅清澈凜冽的聖光,也沒有什麼榮耀的意志以及對國家的忠誠信念。眼前的這一幕幕,帶給圍觀英靈的是一種更為強烈的感官沖擊,是黑暗與混沌之間的相互吞噬與廝殺的寒意!
「……一切的悲鳴,都是生者的自我感傷——暗黑的魔葬!」
伴隨著林信奕最後一句歌詞的落下,那些污泥包裹的血瞳也終于遍布了海魔的全身,令人作嘔的吞噬聲不住地響起,一旁的rider和saber臉上都忍不住露出了嫌厭之色。
黑色的漩渦從水中央泛起,連接著另一個世界的大門終是打開,深淵中的哀鳴解封,響徹了天際。而那充斥著罪惡的海魔,最終被比它更為黑暗的生物帶入了終結。
伴隨著caster身軀無力的倒下,全場鴉雀無聲。
司函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扶起了他,卻悲哀地發現林信奕的身體開始變得愈發的透明。
宛如破碎的拼圖逐漸崩解,caster一直戴著的印有詭異眼楮花紋的帽子在此時滑落,露出了本人與瘋狂內心完全不相符的那張清秀的臉龐。
此時他的臉上也已經殘缺了碎片,看上去更像是某種獵奇鬼故事中的主角。
「honey」
慘白著一張臉,他咧嘴一笑。
「本大爺、咳咳……葬禮華麗吧?」
不似之前故作怪誕的笑容,那張褪去了陰沉的臉上,此刻是如初生的稚子般純粹至極的一抹淺笑。
「……嗯。」
司函沒有說話,只是重重地發了一個鼻音。
他攥住林信奕慘白冰冷的手指,低頭將自己鴉色的發絲埋在對方的頸窩處。
「本大爺的表現帥呆了吧?」
「嗯。」
「就是可惜沒能吃光那盤麻婆豆腐……咳咳……」
「嗯。」
周圍仍然一片沉默,雖然並不知道這二者的關系,但是韋伯、愛麗斯菲爾、阿爾托利雅、伊斯坎達爾……所有的人,都選擇了默默地將最後的時光留給這兩個即將分別的青年。
而不知何時悄然落下的維摩那輝舟上,吉爾伽美什望著那兩個身影時深邃的目光,令一旁的遠阪時臣感到陣陣心悸。
「honey啊……」
嘆息一聲,恢復了點氣力,林信奕難得正經地回摟住司函。
「本大爺、就先去地獄一步了喲……」
最後的話音彌散在空氣中。
「一定要記得來找我呀。」
司函的懷抱驟然一空。
他唯一的摯友,林信奕,終是離開了這個世界。
「信奕……」
他低喃道,語氣中的茫然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信奕、信奕……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曾經眼睜睜地看著竹馬在自己面前被飛馳而來的轎車撞飛,那鮮血淋灕的一幕,此刻又清晰地浮現在他的眼前。
呼吸逐漸衰弱的身體,仿佛破碎的布女圭女圭一般倒在血泊之中,姍姍來遲的救護車刺耳的鳴叫,以及墳頭那黑白色的黯淡照片……
即使後來在他不信邪的追究下,終是順藤模瓜地找到了幕後的惡魔主使,得知了信奕的靈魂安然無恙的消息,並通過簽訂契約換來了二人再次見面的機會……但這並不意味著,司函就能夠坦然再次面對摯友的死亡。
那血腥的場景,早已成為他的心魔。
癲狂的痛苦吶喊從司函的口中發出,他雙手揪住自己的發絲,一把一把地往下瘋狂地抓著!
與此同時,和之前信奕那一招波動極為相似的魔氣,也從他身上緩緩溢出!
即使是遠方走在深山町一直延伸到新都郊外、橫貫冬木的漫長道路上的綺禮,此刻也感受到了這暴力的氣息!
——惡魔使徒的身份,再無法遮掩!
「迪盧木多!」
看著面前開始散發出危險氣息的男子,阿爾托利雅上前一步,就欲將這黑暗的使者扼殺在此地。然而沒想到,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堅定地擋在了名為尤萊亞的青年面前。
saber碧綠的雙瞳中閃過一絲驚駭。
猛然間回想起槍兵之前有些莫名的舉止,她忍不住悲憤地質問出聲。
「——你墮落了嗎?!菲奧娜騎士團的光輝騎士啊!!!」
回答少女的,是紅色的魔槍與誓約的聖劍金屬交接的清鳴聲。
「不,或許說是正相反。」
迪盧木多曾經緊抿的性感薄唇,此時卻露出了極為堅定地笑容。
「我已經拋下了其他累贅之物,決心終身追隨于御主……如今生前的悲劇無法令我動搖,迪盧木多•奧迪那,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就在剛剛,迪盧木多終于看到了屬于司函的記憶片段。御主與那個人之間的羈絆,令他心神巨震,同時也抱持了一份敬重的心態。
左手完好無損的必滅黃薔薇輕挑,他朝著阿爾托利雅發起了猛攻!
……
「正好……就拜托你了,lancer。」
正在此時,他的身後,司函壓抑的氣息緩緩收回。
但是那鮮血般的眼瞳和輕啟唇間的尖牙,都已經預示著什麼發生了改變。」擊殺saber與其master衛宮切嗣……為吾友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