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下的隊列,並不是那麼挺立的軍姿,伴隨著厚重的軍裝,也讓人累的不輕。秦樂確信自己一定全身都濕透了,汗水沿著額頭滲入眼楮里,一陣陣的火辣辣的疼,手不可控制的想要擦去汗水,就在她的意志崩潰的邊緣,教官的哨子聲終于響了,大家紛紛坐在地上,完全顧不得地上有多髒之類事情。
大家三五成群嘰嘰喳喳,站在樹蔭下,秦樂灌下半瓶水,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涌上心頭。「這訓練真坑,你怎麼樣?我覺得飛兒要倒下了。」萬萬似乎精神好的不像話,還是蹦跳著大聲說話。
「還能怎麼樣,我倒不是覺得累的受不了,我是悶熱的。飛兒呢?她怎麼了?」
「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好累啊,為什麼你和萬萬看起來好像很輕松?」飛兒緩緩的走過來,有些搖搖欲墜的模樣。
「那是一定的,我可是練過的,秦樂你呢?也練過?」
「嗯,我學過幾年柔道,飛兒你臉色好難看,和教官說請假吧。」
「對啊,你這樣應該請病假的,柔弱小姑娘哪里受得了啊。」
「不用的,我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你別硬撐著啊,我帶你去和教官說,教官應該會通融的。」萬萬說著已經拉著飛兒要去找教官了。
「我真麼沒事,要有事我不會撐著的。」飛兒的心中有那麼一句潛台詞,大家都在軍訓,我剛來就請假,那該多不合群,我一定要撐住。
「列隊!」教官的聲音就像是催命符一樣,大家都開始挪動。
「快點快點……向前看齊!向右看齊!」
「立正!稍息!立正!」
「向左轉!向右轉!……」
教官不停地發布著一系類命令,不知道是第多少個命令下達時,萬萬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報告教官,杜飛兒暈倒了!」瞬間大家就混亂了,向著那一處看去,秦樂也一樣,看到了昏倒的飛兒,她跑過去和萬萬一起扶著她,飛兒睜著朦朧的雙眼,虛弱的模樣讓秦樂和萬萬都不免心疼。
「不要亂,保持隊列,你們倆扶著她去休息。」
「怎麼樣?能不能繼續?」此刻秦樂與萬萬都想破口大罵教官冷血了。竟然還問能不能繼續,簡直沒有人性!
「再繼續不是要休克了。」秦樂听到萬萬嘟噥了一句,教官也听到了,橫了她一眼。
「你們帶她去醫務室看看,然後迅速返回接受訓練。」教官指了一下杜飛兒,「你,今天上午不用來了,下午繼續!」
在教官和她們說話的同時,隊伍里也冒出一個細小的聲音,「就她嬌弱,這才一會兒她就昏倒,你看她那樣子,裝林黛玉啊,不去找她寶哥哥去。」周圍都沒有人答話,可都看了眼這個女孩,高挑的身材,大大的眼楮,雖說鼻梁不是很挺,可略微抿著的紅唇倒是增色不少,看上去挺漂亮的女孩,完全看不出剛剛那刻薄的話出自她的嘴里。
秦樂和萬萬也是抓住了這難得的可以休息的機會,把飛兒送去醫務室之後在那里享受了一小會兒空調,才又慢悠悠的回到軍訓的隊伍里。
上午的軍訓再沒起什麼波瀾,中午的時候終于見到了軍訓期間的宿舍全貌,比起學校的宿舍也是差的遠了,J大是六人間,但卻格外寬敞,也有熱水器、空調等設備,說起來算是很不錯的,可這里,擁擠的八人間、上下鋪,比宿舍還要狹窄的床,什麼都沒有,像是蒸籠。
秦樂、萬萬和飛兒進去的時候宿舍已經有五個人了,「真巧,我們學校一個宿舍在這里也一個宿舍呢,對了,秦樂,你還沒有回過宿舍,不認識她們吧,這是陳芸。」萬萬指著一個個子矮矮的、皮膚黑黑的女生介紹著。
「這是王曉雨。」這回是一個很高的女孩,不過不是瘦高型,倒有些健壯的樣子,和她的名字真是不符合。
「這是黃貝。」這個女孩便是之前說了杜飛兒壞話的那位,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宿舍的,萬萬自是不知道這件事,依舊熱情的介紹著。
「嗨,你們我還不認識呢,快熟悉熟悉,接下來要一起住兩個星期呢,我是萬萬,這是秦樂,這是杜飛兒。」
「你們是一個宿舍的啊,我們是307的,我是劉美星。」說話的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清秀的五官,可皮膚有點兒偏黃。
「何婷。」這個女孩有點兒冷啊,不過或許不是,只是沉默寡言罷了。
「現在大家都認識了,以後要互相幫助啊,軍訓那麼辛苦,只能一起加油了。」
「萬萬,我說下次要是杜飛兒再暈倒,換我們陪她啊,這樣也能輪流休息吧。」不用想,一定是黃貝同學又發言了。
秦樂是個不想得罪任何人的人,所以即使听出了語氣里有那麼一點兒刺也沒有出聲說什麼。飛兒本就是膽小的,自然不會有什麼話說。可是萬萬就不同了,她生性熱情,加上真的當飛兒是妹妹,很不滿黃貝說話的語氣,一下子就沖了起來。
「洋腔怪調的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就是羨慕你們可以偷懶,有個黛玉妹妹可以用,既然大家一個宿舍,不應該互相幫忙,分享下資源麼?」
「你說話好听點,飛兒中暑很難受好吧,風涼話什麼的趁早收起來。」
「我說什麼風涼話了,是你們自己想多了吧,不就是讓大家一起偷懶麼,哪里錯了嗎?說她是林黛玉是夸她吧。你才是說話好听點。」
眼看萬萬就要起火,秦樂不希望一開始就鬧成這樣,可也真的不知道怎麼化解,黃貝確實說的過分了一點兒,自己作為飛兒朋友的立場,沉默已經是底線。
這時王曉雨說話了,「都少說幾句好了,這剛來就吵來吵去的,你們不累麼,下午還要繼續訓練,好好休息吧。」說完就自己先上床睡覺了。
黃貝說了一句「就你‘聖母’,關你什麼事!」也就沒再和萬萬爭吵,萬萬撇了撇嘴沒說什麼,這一切發生到結束太快了,快到沒有人看一眼飛兒的表情,直到這時秦樂才發現坐在床上的飛兒埋頭似是哽咽。
秦樂拉了一下萬萬的袖拐,萬萬這回沒有大聲叫嚷,小聲的問秦樂︰「她…在哭麼?不是吧,這是小公主進民兵營啊,她還真的記在心里啊,為那種人幾句話就流眼淚都多值得啊。」
「你不想想我們剛見到她的時候,估計黃貝那幾句話都快趕上她一輩子受的委屈了,要安慰一下麼?」
「這怎麼安慰啊,都不明白為什麼要哭,難道就去說別哭了,別人說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呀,就這麼說,誰沒被人說過壞話啊,你不說了以後罩著她嗎?你要盡自己的義務啊。」
「不行不行,我拿哭的人沒轍,你去勸,看人哭我雞皮疙瘩都起來的。」
「你這些話要被飛兒听到她哭的更厲害了,可我也很少應付哭泣的女孩這種事啊,這麼嬌貴的以前不認識呀。」
「我們一起去,就哄哄,跟小孩子一樣吧。」
「飛兒?你怎麼了?」
飛兒抬起的確實是彌漫著淚水的雙眼,還真是楚楚動人的樣子,可惜秦樂與萬萬不是男生,沒有想抱住她的**。
「沒事,就有點兒不舒服。」
「有什麼話你就說出來,你也可以像我一樣和黃貝吵的啊,吵吵反而好了,你這樣憋著更不好。」
「對呀,你這樣哭除了你自己又沒人傷心,不是反而讓黃貝高興,該學學萬萬,大學里面肯定少不了小摩擦,你要一直哭,眼淚都流干了。」
「我跟你說,我從小到大大家都叫我男人婆,也沒什麼大不了啊,大家一起打打鬧鬧反而關系好呢,她不就是自己不能休息,羨慕嫉妒恨嘛。」
「說不定是羨慕我們和飛兒關系好,想套近乎,結果下錯了棋呢,別哭了,眼楮腫了下午更難受,洗洗臉回來休息吧。」
「嗯,謝謝你們。」雖說答應,可飛兒眼淚還是簌簌流下,比起之前似乎還快了幾分,看的她們一陣傻眼,不停地遞著餐廳紙,這估計就是所謂的︰有人在哭的時候千萬別勸,往往越勸哭的越厲害。大家都注意到了這里的情況,劉美星過來打了個招呼,叫飛兒別介意,同學之間很正常,飛兒只是哽咽著點頭。其他人都當作沒有听見,剛來都不熟悉,誰願意惹麻煩呢?
在秦樂與萬萬的注視下,飛兒又哭了一會兒終于停止了,午休順利的進行著。
下午的時候,飛兒依舊沒有去軍訓,因為秦樂起來叫飛兒的時候發現她發燒了,頭燙的厲害,馬上把情況反映給了教官,飛兒再一次被扶著進了醫務室,萬萬長嘆著說︰「那黃貝的形容其實挺像的,確實是‘林黛玉’啊,不過誰叫我是她朋友呢,她也不是故意裝的,本小姐我還是繼續罩著她吧。」
萬萬把秦樂說的噗哧一笑,「確實是像,不過你千萬別再說了,飛兒知道就慘了,現在還有這樣的,嗯…算是天真純潔吧,真是少見。」
「何止少見,萬中無一啊,這不是男生們最喜歡的那種?」
「是的吧,不過一般的女生都不喜歡,我覺得我們應該教飛兒堅強一點。」
「贊成!贊成!要是一天哭到晚我都要被大水淹死了,你覺得我教她跆拳道怎麼樣?你教她柔道,練練就堅強了,還能防身。」
「飛兒一定學不來。要我說軍訓期間估計還會有閑言碎語,你別總是站出來,以前肯定是她父母保護過度,我們又不可能一直護著,她自己面對會慢慢堅強。」
「那她會不會每天以淚洗面?」
「你以為是真的黛玉轉世嗎?她又不笨蛋,慢慢會好的,我們事後和她說下次該怎麼做就好。」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被賦予了一種往一張白紙上隨意亂畫的權力,有點兒小興奮呢!」
「萬萬你絕對不是好人,我有一種你會把飛兒帶入深淵的感覺。」
「別這麼說嘛,應該是我們一起把她帶入深淵,秦樂,真沒看出來,鬧了半天你和我是一國的啊。」
「竟然才知道啊。」
兩人歡笑著走開。
沒有人知道秦樂的經歷,沒有人能準確說出秦樂的性格,她是始終笑笑的女孩,但或許她不是表面看起來的模樣。
漫長炎熱的下午終于告別,飛兒從醫務室回來,獲準了明天也可以休息一天。夜幕降臨,疲憊讓她們每個人都沉沉睡去,希望沒有突襲,能有個好夢,只有飛兒還睜著眼楮,睡不著,好想家,這里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