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瀾夕仰頭看天,她覺得自己這穿越,也太與眾不同了,既沒經歷宅斗,也沒有宮斗,就顧著做和事佬了。
黃秋虎就形象上來看,的確和電視里演的,小說里寫的那種每天吃飽了沒事干,就帶著一群狗奴才上街調戲良家婦女的富家公子很符合。
事實上呢?
在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訴中,容瀾夕肯定了五個字,「人不可貌相。」
用現代人的話說,這黃秋虎雖說是個富二代吧,卻不是他想做的,這麼迫切的想找對象,全是為了安慰纏綿病榻很久的母親的那顆孝心。
黃秋虎越說越煽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嘩嘩地直朝下掉,看得容瀾夕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她想了想,拉著夙長歌走到黃秋虎身邊,沒說話,就用眼神詢問他現在打算怎麼辦。
夙長歌看了容瀾夕一眼,又看了黃秋虎一眼,沉默了良久,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忽然就蹲到黃秋虎身邊。
他抓住黃秋虎的胳膊,就當容瀾夕以為他要對黃秋虎道歉時,令人掉下巴的一幕出現了,只見,他抓著黃秋虎的胳膊,慢慢朝上提,不是為了任何的道歉,只是為了用他的衣袖幫他擦眼淚。
容瀾夕睜大眼楮,怔怔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唯有暗嘆,是她上一輩子一直都待在基地,實在是太孤陋寡聞了,這才會不知道原來安慰一個人,是可以用他的衣袖嗎?
還是……這個少年太不會安慰人了?
很顯然,夙長歌不是第一次這樣對黃秋虎了,他非常嫻熟地做著他的動作,黃秋虎只是稍微推了兩下,就繼續抽搭他的,任夙長歌拿他的衣袖替他擦眼淚。
最後,還是容瀾夕看不下去了,「夙長歌,走吧。」
夙長歌一听到容瀾夕的聲音,如獲大赦地起身,聲音非常輕快,「夕夕,剛好我餓了。」
他走出兩步,察覺不對,轉過身看著愣在原地的容瀾夕,「夕夕,你怎麼了?」
容瀾夕大步走到他身邊,咬牙看著他,「誰告訴你我叫夕夕?」
「夕夕……」夙長歌又像被嚇了一跳,「這是你昨天晚上說的,你說,夕夕不怕,夕夕不怕。」
想到了什麼,他歪頭打量著容瀾夕,「難道你不叫夕夕?」
最後一個字的話音還沒完全落下,耳邊就被人一把揪住,帶著警告的聲音,在耳邊,惡狠狠地響起,「以後不準叫我夕夕!」
容瀾夕的揪耳朵,可不是揪著玩玩的,她是真的很用力在揪,痛得少年雋秀的眉目擠成了一團,連聲驚呼,「哎呀呀,好疼,夕夕,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親眼看到了她剛才的身手,夙長歌很知趣地沒有試圖去反抗。
他夙長歌在晉國這麼多年,他早學會了隱忍,不然何止于還會活到現在。
容瀾夕松開手,表情依然很猙獰,「我再說一遍,不準叫我夕夕!」
少年搓揉著耳朵,小聲嘀咕,「不叫就不叫唄,這麼凶干嘛?」抬起眼楮,看了盛怒中的容瀾夕一眼,揚起他一側好看的眉,「夕兒,女孩子家還是不要這麼凶的好,你看人家小紅……」
「夙長歌!」這一次沒等容瀾汐發火,被人忽視了好久的黃秋虎一聲暴怒,「你還說沒有勾引我的小紅,你,你……」
一個不算太大,卻是胖嘟嘟的身影從半空中躍了過來,目標非常精準,不偏不移剛好砸在夙長歌身上。
這一次,容瀾夕沒有幫他,就看著黃秋虎壓在夙長歌身上,揮著他肥嘟嘟的拳頭,暴揍他。
她轉過身,凝目眺望遠處,離上一次被人喊「夕夕」,對她來說,已經是多麼遙遠的事了。
身後時不時傳來夙長歌的求救聲,黃秋虎的痛罵聲,容瀾夕緩緩閉上眼楮,她不打算理會,抬腳大步朝前走。
沒走出去多久,就听到身後有腳步聲。
容瀾夕走得落落生風,根本沒理會身後人。
實在是怪這具身體前期太營養不良,她已經是最快的速度,還是被人很快就追上了。
夙長歌像是知道容瀾夕還在生氣,沒敢去扯她的衣袖,就是輕輕的踫了下,馬上就收回手,「夕兒,你要不喜歡叫夕夕,我就叫你夕兒吧。」
容瀾夕停住腳步,轉過身看著他,她還沒開口,夙長歌立刻又說︰「你要不喜歡夕兒的話,我就喊你小夕。」
揣摩了一下容瀾夕的臉色,不給容瀾夕開口的機會,他又改口,「如果小夕也不喜歡的話,我就叫你小夕夕好了。」
容瀾夕就算是有天大的怒火,也發不出來了,她抬起手時,看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她扶額,無力道︰「我家容瀾夕,隨便你想叫什麼吧。」
夙長歌做出一副非常認真的表情,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非常慎重地說︰「我決定了,還是叫你夕夕吧。」
容瀾夕再次扶額,「隨便你吧。」
很多年以後,當當年那個柔弱無害的少年,一身黃色錦繡龍袍在身,端坐在那把高高的龍椅上,以君臨天下的傲然姿態睥睨著群臣,腦海里依然會閃過他執意要喊那個少女為「夕夕」時,她深邃清幽的眼底,一閃而過的那抹傷痛。
那時的他,還沒愛上她,卻冒著挨打的風險,執意要那樣叫她。
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爺的安排。
她注定是他的。
……
馬車出意外時,已經是在荊州境內,想來下黑手的那個人,是想讓人覺得這的確就是一場意外。
黃秋虎雖說就形象上來看,非常的不靠譜,其實是個非常有用的人,至少是在他的帶領下,容瀾夕才找到了徐家。
看著眼前兩間搖搖欲墜,只要一陣大一點的風就會倒塌的茅草房,容瀾夕在心里發出一聲無聲冷笑,容司徒對她這個女兒還真是「好」啊。
黃秋虎並不知道就中內情,看容瀾夕一直盯著那兩間茅草房看,手一揮,跟在他身邊很多年,專門負責打探各種消息,可謂是整個荊州沒有他不知道消息的家奴立刻上前。
他對容瀾夕恭敬地說起他知道的消息,「這位姑娘,這徐家本來不是這麼窮的,他家的兒子好賭,去年欠下一筆龐大的賭債後,沒什麼東西償還,最後把念頭打到了七十歲的老母身上,他想把老母買進妓院,哪里想到,老母堅決不從,他一怒之下,放火把兩間好端端的房子給燒了,徐家老母死在火海里,他被官府抓了起來,去年秋當里被砍了頭,這兩件茅草房還是左鄰右舍時不時听到半夜有女人的痛哭聲,害怕是徐家枉死的老母泉下不安,給她蓋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