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洵是個瘋子,這是蘇園此時此刻的心聲。
他總是突然地出現,然後又做一些讓人莫名其妙的事情。蘇園厭惡這種別人在暗處偷偷窺探著她的感覺,偏偏以她的實力還不足以對抗蘭洵。
關于蘭洵的身份她一直有所猜測,也清楚自己已經猜得**不離十,但有些事情總讓她模不著頭腦,她始終想不明白蘭洵接近她的意圖是什麼。如果真像他所說的,他是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那她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她蘇園何時有了這樣大的魅力?
難道是為了冰鐵令?可是以他的實力,要從她身上得到一樣東西再容易不過,何必三番兩次和她糾纏?
這幾日她冥思苦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難不成他是為了唐少?說起來,蘭洵幾次三番問她和唐少之間的關系,而唐少喜歡的是男子……
「不會吧?那唐少怎麼從未提起過這個人?」蘇園咬了咬手指頭,為自己的這個猜想懊惱不已。
若是這樣,蘭洵不就是為了讓她遠離唐少才想將她留在身邊,以便控制住她?可是看蘭洵的樣子,又不像是肚子里那麼多繞繞彎彎的東西。
正在苦惱著,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這個時候,除了唐少也不會有別的人來找她。蘇園趕緊跑回床邊面向著里頭側臥著,裝作還在睡覺的樣子,雖然上次的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天,而且她也知道唐少是因為醉酒才會那樣,可是她潛意識地不想面對他。
唐少敲了許久門內都沒有回應,他不禁眼神一黯,蘇園還在躲著他。他推開門走進去,果然看到蘇園在睡覺。這幾日一直如此,只要他來,蘇園就一定在睡覺。那天自己還是太唐突了嗎?她會不會已經開始厭惡他?
「唔……」胸口突然的劇痛讓他忍不住輕哼,手上的碗「啪」一聲碎落在地,碗中的熱湯灑了一地。
蘇園听到聲響回過頭來,看到的就是唐少捂住胸口跪在地上的模樣。
「怎麼回事?」蘇園連忙翻身下床來到他身邊,卻被唐少猛地推開。
「別過來!」唐少低吼一聲,連聲音都微微顫抖著,方才那突然的一下真是痛得讓他感覺心髒被撕裂開一般。唐少嘴角扯起一個苦笑,果然,想要得到什麼總是要付出一些代價,那天短暫的美好所需要的代價便是今日比往常還要痛上幾倍的噬心之痛。
「你到底怎麼了?」蘇園想要靠近他一些,可只要她一動,唐少就往後退。
唐少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靜,「你越靠近我只會越難受,別過來……」
「你什麼意思?」蘇園的聲音冷了幾分,表情也不怎麼好看,「唐少你現在是在鬧什麼?」
「……我不喜歡你離我太近。」
蘇園突然笑了,「好啊唐少,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是吧!」
「我……」唐少突然磕磕巴巴起來,「我沒有得便宜……」
「你……!」蘇園舉起拳頭,但看到他臉色蒼白額上冒冷汗的樣子又將拳頭收了回去。
「既然你這麼排斥我靠近,那你就自生自滅吧。」蘇園冷哼一聲,不再看唐少,起身從房中離開。
唐少定定地看著蘇園的背影,直到她完全退出他的視線,心口處的疼痛才漸漸平息。其實只要蘇園離他遠遠的,即便他瘋狂地想著她,那種疼痛也不會那麼難以忍受,那個男人想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吧,讓他無法靠近蘇園,只能在看不到她的地方靜靜地想著她。
「烈酒確實能讓絕情蠱暫時沉寂,但是蠱蟲一旦蘇醒,噬心之痛就會加倍,而且一次比一次痛,若是達到一定的次數,那蠱蟲便會穿心而出,那時便是你氣絕身亡之時,而後她也會死。」
耳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嗓音,唐少記得,是在落星閣地牢里的那個男人。
唐少往後躺在地上,目光茫然地望著頭頂上方的橫梁。
「我其實……不怕死。」唐少輕輕地說道,聲音平靜無波,卻仿佛帶著千般思緒。
蘭洵的臉隱沒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仿佛他只是靜靜地在聆听唐少的話。
「一個人一旦擁有了從前未曾得到過的東西,大概都會像我這般,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不管是我的命還是其他,只要我可以給的,我都可以拿來交換,只要能夠留住她在我身邊就好,可是我又舍不得她死……」
「你錯了。」蘭洵打斷他的話,「你從來沒有得到過她,今後也不可能。」
唐少無聲地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出聲反駁蘭洵。誰說不是呢?他和蘇園之間到底算不上什麼關系。
似乎是覺得那句話不夠刺激唐少,蘭洵又繼續火上澆油,「這世上可不止我一人不希望你得到她。」
唐少皺了皺眉頭,「我不明白……」
蘭洵忽然冷笑著道︰「是啊,你怎麼會明白?你這十幾年來幾時明白過?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你甚至連自己的身份也不清楚。唐少,你猜你的名字是什麼呢?」
唐少猛地從地上坐起來,抬頭直直地看向蘭洵,「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蘭洵垂眸看他,好一會才幽幽地開口︰「不,我怎麼會知道呢?」
人活一世,其實難得糊涂。如果唐少永遠不知道自己是誰,他大概就能如願以償地留在蘇園身邊,抓緊著他這僅有的一切。可蘭洵想,怎麼可能讓他這樣糊涂下去呢?這世上又有幾人會有那樣的幸運?唐少不會是那僅有的一小部分人,就如這世上不止他一人不希望他得到蘇園,同樣的,這世上不止他一人不允許他糊涂。
又或許,可以讓他換一種方式糊涂著。有一種悲哀,是親自將自己所在乎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一點一點摧毀,直至再也無法拼湊。
唐少,你可知道,你和她接下來要走的道路,就是要一步步地走向你們之間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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