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是女兒不听您訓言偷溜下山,爹爹不要生氣好麼?」在謝汐陌心中,爹爹從來都是慈愛寵溺著她的,何曾見過他這般滿臉怒容,心知是犯了他的大忌,只望自己先放軟態度能讓他從輕處罰。青瑤也跟著跪下害怕得渾身哆嗦。
「陌兒,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啊!」謝宵恆心中淒苦「不讓你下山,是怕你有危險,可你為了能偷偷下山,既然用石子去砸那石碑,你知不知道那石碑是……。」他欲言又止,隱忍的表情透著責備。
謝汐陌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似乎爹爹對于石碑的重視多過于她私自下山。「爹,我以為那只是一塊普通的石碑,所以才……」她試探的問道「那石碑有什麼特殊意義麼?」
謝宵恆斂了神色似乎並不想回答,聲色俱厲的看著青瑤,高聲喚來一早就在門外候命的手下「來人,給我把這個侍主不利的的奴才押下去听候處罰。」
兩個粗獷莽漢鉗制住青瑤的雙臂連拖帶拉的拽向門口,謝汐陌心頭一驚,撲上去死死抓住青瑤,扭送不可置信的看向謝宵恆。「爹爹,你怎能這樣對待青瑤,她只是被我強帶下山的,與她無關。」
謝宵恆不為所動斥責道「她身為貼身丫環,既然伙同主子一同做這些不合規矩禮法的事情,你看看你們現在的樣子,成何體統。她不勸不阻就該受罰,別以為仗著主子寬量就無法無天了。」
「不是這樣的爹爹。」謝汐陌搖頭淚水滾落「在我最無助最傷心時,是青瑤陪著我哄著我,雖然她和我只有五年的情份,可是在我心里,她和您這樣血濃于水的親人是沒有分別的。」
一句血濃于水讓謝宵恆和青瑤都是心神震顫,謝宵恆眼神晦澀一顆心忽喜忽悲沒了著落「好,既然你執意要保下她,那你們就一同受罰,先給我關到此柴房再說!」
「寨主,小姐身嬌肉貴的,這…。」
「不許給她求情。」謝宵恆怒斥欲給她說情的兩位大漢「她現在長大了,卻越發不听旁人管教,如若這次不嚴懲,日後闖出禍端可怎好?要是再有人替她求情按寨規論處。」
兩位大漢噤了聲有些為難的看向謝汐陌「兩位叔叔不必為難,我和青瑤自己走去便是。」她扶起青瑤,禮全的向謝宵恆福了一禮才出了房門。
謝宵恆看著那抹嬌弱的倩影喃喃道「陌兒,不要怪爹爹,我著實擔不起那個萬一啊!」
黑幕低垂,山寨內漸漸歸于沉寂,一輪新月斜斜高掛,倒也將四壁透風的柴房照得有些蒙蒙亮,汐陌和青瑤撕下假胡須就地靠牆而坐。一只覓食的老鼠半身藏在牆洞里滴溜著鼠眼看著今夜出現的兩位不速之客。青瑤更換坐姿時不經意和那只探頭探腦的老鼠看個對眼,驚叫的彈起身亂跳「啊…。老鼠!有老鼠啊!」
汐陌好笑的看著一溜煙逃回洞穴的老鼠,強拉著青瑤讓她鎮定下來「我說青瑤,好像是你更讓老鼠害怕好不?你可別驚著它,咱們今天一天沒吃東西了,看來爹爹今晚也沒有給我們送飯菜的準備,要是明天還沒吃的,好歹也能拿它充充饑。」
青瑤想像著吃老鼠的惡心恐怖,胃里的酸水都想吐個干淨「小。小姐,我們也不至于餓到吃老鼠不可吧?大不了我挨板子挨鞭打讓老爺出了這口怒氣就是了,只求他莫真的餓壞了你。」
「傻瓜。」汐陌牽起嘴角笑得勉強「爹爹只是一時氣不過而已,無論如何我也會護著你的,以後不要再委屈自己替我擋禍了知道麼?雖然我四體不勤,可也沒把你當奴才看。」
青瑤紅著眼眶心里溫熱感激「小姐,青瑤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被賣時就想著,哪怕是被打死餓死都成,只別進了那煙花柳巷的骯髒地兒,可是老天爺眷顧我,讓我有幸能伺候您,你沒打過我沒罵過我,甚至沒讓我跪過,天下間怕是再也找不出您這樣的好主子了。這一生生死都隨您一起。」
一直以來,汐陌只是隨著自己的心性與青瑤相處,她不會責罰一個心心念念對自己好的人,更不會接受別人無緣由的跪拜,在她看來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卻換回青瑤的一片赤誠,她的忠誠讓汐陌動容的愧對不已。她拉著青瑤坐下,兩人雙手交握,在這樣冷清寒意的夜晚相互取暖「一生還很長很長呢,以後你會有位疼愛你的丈夫,還會有個虎頭虎腦的孩子,我呀不用你陪。」
「小姐說些什麼呢?」青瑤粉腮飛霞,眼神躲閃著不去瞧汐陌取笑的雙眸,汐陌也不繼續逗弄她了,模著餓癟的肚子嘟噥道「還是睡覺吧,睡著了就不覺得餓慌了。」說著將頭靠著牆壁閉上了眼楮,青瑤听的鼻頭一酸,將汐陌的頭小心靠在自己肩頭上,也相依偎著閉上了眼楮。
夜涼如水,深山叢林里偶爾有昏鴉獸鳴的聲音遠遠傳來,汐陌睡得不甚安穩,在夢里,爹爹那般溫柔溺愛的望著她,可眉宇間總有一抹愁緒蕩徊。一陣寒風掠過,汐陌下意識的攏了攏衣裳,正欲翻身再睡時,山寨內突然火光沖天,喊殺求救聲驀然紛亂響起,汐陌緊張的透過柴房破敗的木格窗望去,噬人的暗夜里大火吞燒著房屋,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泣尖銳淒厲的像是從九幽煉獄里傳來。汐陌心中惶惶不安,恐懼像陰森的毒蛇纏得讓她喘不過氣,她顧不得被嚇得臉色蒼白的青瑤,使足了勁撞向柴房的大門。
「小姐,你這樣只會傷了自己,老爺在外落了鎖,別再撞了。」青瑤已隱隱帶有哭音了。
汐陌恍若未聞,後退兩步再沖撞,如些反復數下,布滿灰塵蛛絲的木門依舊紋絲未動,汐陌紅了眼,跑回窗前啞著嗓子喊道「有沒有人啊?救命啊救命」
「別叫了小姐,要是招來了賊子怎辦?」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返身從一堆薪柴里尋了根手臂粗實的木棍,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著大門「不管招來的是誰,先出了這扇門再說,爹爹…。」說到這她眼角泛淚聲音哽咽「爹爹還在外面。」青瑤也便不再多言,默默站在身後幫著她。
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汐陌頹廢的滑坐在地掩面痛哭「爹爹,陌兒要怎樣才能救你?你不可以出事的,不可以的。」她恨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她悔自己任意妄為,一門之隔,也或許已成生死之別了。
門外驟然響起一陣急奔的腳步聲,汐陌將青瑤護在身後,手持木棍警惕的候在一邊,如若來者不善,這一棍必得一擊即中,鎖匙落地後有人從外推開了木門,汐陌一咬牙揮棍打去,另一頭卻被人穩穩的捉住。
「小姐,是我。」
「尉彰!」汐陌喜出望外扔了木棍,正欲上前詢問時,卻見他氣息急喘,衣裳被利刃所破,猙獰的傷口從肩胛自胸口汩汩流血不止。一柄長劍遍染血腥,沿著劍尖滴入泥濘。
「爹爹怎樣?」汐陌看著他這般浴血的模樣,連說話都帶著驚懼的顫抖。
尉彰唇色發白,星眸透著絕然的凌厲,他顧不得禮儀教條,牽著汐陌的手向外奔去「寨主囑我好生保護你下山,我就是殺出一條血路定也護得小姐安全。」
汐陌心中驚痛,拖著尉彰的手向後拉扯竟是不願再走「我不要下山,我要親眼看看爹爹是否平安,你告訴我,寨子里究竟出了什麼事,為何一夜之間惹得血光之災。」
漫天火光咆哮著殺伐的快意,她滿臉的執拗神情印在黑夜的血色中,濃郁得化不開的堅定讓尉彰焦急萬分。他一彎腰將汐陌扛在肩頭大步向後山飛奔而去,朝著跟在身後的青瑤急聲道「青瑤快些跟上。」汐陌沒料想尉彰會如些對她,拳打腳踢的不肯就範「放我下來尉彰,你這樣我會恨你一世的。我不能拋下爹爹不管。」
「小姐,我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尉彰速度不減,沿著秘徑一路狂奔「我回寨時已有外敵來犯,寨主將鑰匙交付于我,囑咐我定要保你平安下山。只要小姐不在這里,寨主才能專心抗敵。」
汐陌愣愣停止了掙扎,強忍著眼淚緊握雙拳,她不能軟弱的哭泣,不能成為鬼雄寨的累贅,四方頭巾被跌落,青絲迎風漫天飛舞,無聲叫囂著她的無力與悲痛。
後山黑漆一片,起伏的山勢像蟄伏的魑魅魍魎在月夜下散發著陣陣陰寒的恐懼。尉彰放下汐陌,長劍緊握屏息凝神,周身冷冽的殺氣傳散開來。
「你也察覺到不對勁了是嗎?」汐陌拉過氣喘如牛的青瑤,三人抵背呈三角式看向周圍靜立在黑夜中枝葉繁茂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