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城市的清晨霧靄重重,晨曦中的綠化樹難得一掃白日車流如梭塵土煙硝的萎靡,在和煦朝陽的洗禮下揚起了翠綠的枝葉,公園里,隊形齊整的老者們打著太極,三三兩兩的不時有晨跑的年輕人經過。
一位扎著馬尾穿著運動服的女孩經過時蹲身系緊松散的鞋帶,深呼吸後繼續晨跑訓練,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女人尖利的驚呼聲「來人啊,搶劫啊,我的包我的包。」事發地點與女孩隔著一排綠化帶,那個搶劫犯向公園外的街道逃竄,那里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發動著摩托焦急的向這邊張望,顯然這個是共犯,等著同伴得手後逃之夭夭。女孩提氣加速奔跑速度,縱身越過綠化帶,不留一絲余力的向那搶劫犯追去。罪犯見後面有人追趕,拼命的向同伙奔去,女孩的體力絲毫不遜色于那個男人,就在兩個男人快要接頭時,女孩離他們也就不過才兩三米的距離了,那個騎在摩托車上的男人大驚失色的從車把手的黑膠袋里掏出一節鞭炮,快速引燃後扔向了女孩,女孩受到了阻力不得不停下腳步,兩個罪犯趁機騎著摩托揚長而去, 啪啪的鞭炮四下炸開,打在肌膚上疼痛不已,女孩白淨的臉頰上也斑斑點點炸開了黑焦的傷疤,女孩沖出燃炸範圍,對著已逃的罪犯怒不可遏,她四處張望尋找著交通工具想去追趕,猛然看見街對面停著一輛老式摩托,一把孤零零的鑰匙還插在鎖孔里,它的主人——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趁早躲避城管的處罰在張貼小廣告。女孩當即也沒多想,沖過去跨坐上摩托發動引擎追趕前去,空氣里和著車尾的黑煙還飄蕩著女孩利落干脆的話語「我是警校學員呂一婷,現在征用你的車,案情結束後再還給你…」任憑那個男人在身後咒罵,女孩已是听不到了。
穿街過巷,兩男一女的抓逃過程已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女孩玩命兒似的緊跟著前頭的摩托車不放,連值班交警都察覺了事情的不對勁「前面兩輛摩托車請注意,請熄火靠邊停車,拿出相關證件。」交警跟在身後用揚聲器發出警告。
「前面兩個男人是搶劫犯,一定要抓到他們。」女孩頭也不回的大聲解釋著,生怕一眨眼那兩個罪犯就會消失在車海里。交警半信半疑,但終歸是要抓住那三個人問清楚的,當即快速的通知其他同事堵截路口。兩個罪犯見事情越鬧越大,狗急跳牆不要命似的往家貿市場逃去,此時正是農貿市場人頭攢動車流高峰時期,由于事發突然,不少人驚慌失措的躲避奔跑,罪犯被追紅了眼,迫切想要逃月兌法律制裁的他們不顧一切的四下奔逃,所過之處或有人頭破血流,或有人撞傷倒地,女孩怕波及到其他人,不得不放慢速度,這樣一來大大拉開了與兩名罪犯的距離。農貿市場西面出口是四通八達的十字交叉路口,兩名罪犯慌不擇路的沖進有條不紊的車流中,喇叭聲踫撞聲剎車聲尖叫聲響起一片,一位騎著三輪的婦人馱著整車的瓜果蔬菜,因為躲閃不及被撞翻在地,額頭至眉骨的一處傷口鮮血淋灕,手腳也多處擦傷骨折,躺在路中間動彈不得,兩名罪犯撞傷人後速度不減逃逸而去,追在後面的女孩眼看就要撞上那位婦女了,雙手捏緊剎車,可是由于之前速度太快,慣性使然沖行了好幾米,就在即將輾壓在傷勢嚴重的婦女時,女孩身形歪斜,使盡全身力量將車身往右側偏去,生生改變了原本行駛的軌道,地面上驚險的劃出一道半弧形車輪印,突然一道尖銳的喇叭聲響起,緊接著摩托車尾受到一劇烈的撞擊,車上的女孩被拋飛至幾米遠,跌落在一輛私家車擋風玻璃上,頭卡進車內,披頭散發睜大著雙眼,被撞碎的玻璃渣將女孩嬌美漂亮的五官割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私家車車主瘋了似的失聲尖叫,警鳴聲不絕于耳,群眾恐慌不已,女孩在失去意識前,想起了疼愛她的父母,想起了同甘共苦的同學,想起了那個默默守護她的那個他。「不要…。好疼,我是呂一婷,我不要死,不要…。啊……。!」謝汐陌自夢魘中驚坐起身,大口喘著粗氣,她松開因緊抓著床單而有些酸痛的手指,拍著胸脯平復著呼吸,枕巾一片濡濕,她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淚水還是汗水,已經整整五年了,雖然已然接受了現在的一切,可是這五年來,她還是偶爾在午夜夢回之際,一遍遍夢起自己穿越前死亡時的情形。她不相信什麼怪力神論,可當五年前自己從黑暗疼痛中醒來時,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去魂附于一個九歲女孩的軀殼中。那樣震撼的重生奇跡令她數月仍中想不透徹,謝宵恆見她大病初愈後痴傻呆怔,就從牙婆子手中買下孤女青瑤與她作陪伺候,亦對前景往事一概不提。
謝汐陌下床穿鞋,在梳妝台前將滿頭青絲用絲帶松松束起,端著桌上已然涼透的茶水臨窗而立,窗外新月如鉤,灼灼皎潔,繁星點點迷蒙錯雜,也不知父母所在的那個世界里的那片夜空是否相同。她看著地上灑落一片清冷的月光,陡然想起了李白那首《靜夜思》。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可是我的故鄉,卻再也回不去了。」謝汐陌低低呢喃著無限憂傷,這一世,她可以無憂無慮,哪怕她胡鬧調皮也有人縱容寬恕,可是她的心里,還是有一塊陰暗傷痛的地方,那里名字叫做「思鄉念親」。她將茶水一飲而盡,涼意滲人的茶水滑入空空如也的胃里有些小小的不適,她稍稍收斂了些低沉的情緒,散了發復又躺回繡床上,睜著空洞的雙眼一夜無眠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