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敏容扶著承澤剛在飯桌前坐下,管家就進來了,說是駙馬爺登門拜訪,說完又向承澤附耳了幾句。♀
後面那幾句,敏容沒听到,抬眼時間承澤的面上神色並無多大變化,也就沒當回事。
「請駙馬去書房。」承澤對著管家吩咐,完了又對她笑笑,「容容先吃,我去去就來,多半是臻宜又跟他鬧別扭了。」
雖然覺得哪里不對,敏容還是點點頭,等人出去了才回過味兒來,公主同駙馬吵架,來找王爺哥哥的不應該是公主妹子麼?
其實剛剛起床梳洗完,她也不餓,于是就到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發呆,順便等他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約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承澤才回來,一進院子就看到她那個樣子,腳下頓了頓,隨即快步過來,「容容吃好了?」
「沒。」敏容從秋千上下來,「也不餓,就等你一起。」
「那我倒感動得緊。」承澤說完就過來拉了她的手,進屋坐下。
果然,因為餓了小半個時辰,敏容胃口比平日里更好些,吃完了往天的量,又添了小半碗餛飩。
飯後稍歇了歇,她又伺候著承澤將那一碗黑漆漆的藥湯子喝下去了,這才與他一起到院子里去,就在這時,又有婆子進來,說是謝府有人來傳話給王妃。
敏容听聞這個消息,立即眉開眼笑起來,想必是娘親的病好轉了,父親為免她擔憂,特地讓人過來告訴一聲,想到這里,連忙吩咐趕緊把人帶進來。
承澤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隨即便將目光轉開了,卻被她給逮住了,笑嘻嘻地說︰「定是娘親的身子大好了。」
承澤的目光越過她,看著她身後的秋千,輕輕地「嗯」了一聲。
片刻之後,人就被帶了進來,卻是母親的陪嫁丫頭王嬸兒,王嬸兒看到承澤立即行禮問安。
既是王嬸兒過來,那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敏容見她正要給自己行禮,忙上前一步托了她的身子,問︰「王嬸兒,您怎麼親自過來?」
王嬸兒是老人,遇事向來鎮靜,可听她這麼一問,眼圈立時紅了,又抬起袖子揩了揩眼角,這才低聲道︰「姑娘,厲家出事了,今兒一早皇上下旨抄了厲家,夫人……夫人得知這個消息,病愈發的重了……」
「什麼?」敏容眉頭緊蹙,兩手扣住王嬸兒的肩膀,又問︰「王嬸兒說外公家怎麼了?」
「姑娘,厲家出事了,眼下……文安王正在抄家呢……」
敏容依舊緊緊盯著王嬸兒,可眼楮里卻空洞得很,怎麼會呢?
就算是在遍地都是烏紗帽的京城,厲家也是數得上的名門望族,敏容的外祖父在致仕前,更是管至正二品的太子少師,舅舅乃是正三品的中書令,就連二十一歲的表哥,現在已是從五品的右監門衛中郎將了,且舅舅為人正直,從不會因貪人便宜而留下話柄,可如今……如今……竟被抄沒了……
承澤終于看不下去,扶著她坐下,並將話題岔開了去,只問曹太醫是否還在謝府看顧謝夫人的身體。
王嬸兒低了頭,「回王爺,因夫人身體無礙,昨晚入夜後,老爺就派人將太醫給送出去了。」
承澤趕緊吩咐人請曹太醫再去謝府一趟,完了才對著敏容道︰「你先莫慌,今早駙馬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官場上我不便出面,已經拜托他去查了,雖說我沒有出面,可大家向來知道我同臻宜關系親厚,自然知道這事和我有關,想來他應不會遇到阻礙……」
敏容呆呆地點點頭,點完頭,嘴角卻連著撇了幾撇,畢竟文安王已經在抄了,即便能查清楚又怎麼樣呢,總不能指望聖上收回聖旨啊!
「父皇的旨意下得這樣快,先前一點征兆也沒有,想來定是密保,看來我還是要先進宮一趟,面見父皇。♀」他說完了就蹲下來,握著她的手,道︰「我知你現在心急如焚,王府你也呆不下去的,那就先同王嬸兒回去,照看岳母大人罷。」
他說完又吩咐王嬸︰「照顧好容容。」這才起身。
王嬸忙點頭稱是,完了又想起什麼一樣,補充道︰「現在謝府雖沒有被人圍起來,但也有人看守。」
「那就乘本王的馬車過去,他們見了自然曉得輕重。」承澤說完,又拉著敏容站起來,嘴角掛著笑,「容容莫怕,你的夫君好歹也是青河王呢!」
敏容見他這個樣子,若是平時只怕早就笑了,可如今也笑不出來。
可等她到了謝府,才明白事情比王嬸兒說得還要嚴重,因為舅舅的案子比較大,姨丈和爹爹都被被停職在家,甚至連弟弟謝修璋也被牽連了進去,已被大理寺請去問話了。
更要命的是這個消息沒瞞住,謝夫人先前已病了兩三日,昨日傍晚才剛剛好轉,听說這事兒後更是急怒攻心,外加平日里就氣虛血虧,如今已昏迷了半日,滴水不進,更不要說湯藥了,曹太醫沒有辦法,只好用針灸將人灸醒了,再喂藥下去,可是喂下去的要又被吐出來……
敏容進屋看到這個情形,急得眼淚直打轉兒,娘親的身體向來不好,染個風寒都能臥床大半個月,人整個的瘦一圈。眼下雖說只是病了兩三日,可看她的面色卻難看得厲害,昏迷時眉頭都是緊緊皺著的,比病了大半個月時的面色還不如……
她平復了一下情緒,這才轉身去問曹太醫。
曹太醫也是著急得很,顧不得行禮,擦擦頭上的汗,雖說吐藥不吐效,可剛喂下去就吐出來怎麼能行,只好先用針灸穩著,隔半個時辰喂一次藥,能吃下多少是多少。
敏容听明白了,也呆不下去了,只好去外間去陪著謝老爺,可到了外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好,只喊了聲「爹爹」,嗓子就給哽住了。
謝瑾抬頭看了女兒一眼,也說不出話來,只點點頭。
敏容在一邊沉默了許久,等情緒稍稍平復了些,這才開口︰「舅舅為官向來周正,怎就忽然出了這種事,修璋又怎麼會卷進去?」
謝老爺嘆口氣︰「今日早朝,皇上龍顏大怒,說你舅舅……辦事不力,卻也沒說為什麼,只怕其中是不好……攤在明面上,單看聖上發這麼大的火,只怕也夠禍及九族了……大約是念著你妹妹這個貴妃和你這個媳婦,沒有繼續追究,你外公那邊也不過是家被抄了,人卻無事。我和你姨丈怕聖上為難,這才自請停職,也為了避嫌……」
敏容想起外公和舅舅,心中又是難過又是擔憂,俗話說伴君如伴虎,繁華敗落也不過一夕間的事情,可即便如此,這事兒真臨到自家頭上,心中那股子淒涼無奈和憤慨又豈是能說得出來的?
父女兩人就這樣坐著,也不說話,許久,敏容才想起,外公家被炒了,舅舅他們又去何處落腳呢?
謝老爺點點頭︰「本想讓接他們過來住,或者先住到我們在城外的別院里,可傳話過去,你外祖父卻不答應,說是要回老家……想來是怕連累了我們,唉……」
外公一生鞠躬盡瘁,深為先帝倚重,可如今蒼白了頭發,卻還要這樣顛簸,敏容心中酸楚得厲害,道︰「外祖父上了年紀,如今卻遭逢變故,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應該的。」謝老爺點點頭,又說︰「且過了這兩日罷,你是王妃,皇家的媳婦,眼下過去,不是要掃天家的面子麼?」
還真是身不由己啊,敏容狠狠吸了吸鼻子,又問起修璋的事情來。
「不過是喊他過去問幾句話,應是和你表哥有關,年輕人多經些事也沒什麼不好,你不用擔心他。」
敏容看了父親一眼,眼前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只怕他比誰都要難過,卻反過來還安慰自己,想到這里,她心中更不是滋味,又起身到里屋看望娘親去了。
謝夫人正眯著眼楮將要睡著,見女兒進來,就努力又睜了睜眼。
敏容趕緊快走到床邊,趴下來,笑著說︰「娘親可是醒了,敏容擔心得不得了。」
「嚇著你了。」謝夫人的聲音很低,好像累得說不出話來一樣,緩了緩,才問︰「修璋可回來了?」
敏容笑道︰「說是很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看到您這般情形,免不了又要難過了。」
謝夫人閉上眼楮,不說話。
敏容又道︰「外祖父和舅舅們都還好,人沒事就是大幸了,娘親且放寬心,您這樣,反教爹爹擔憂。」
「娘親知道,可到底是……」謝夫人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
敏容整日都守在謝夫人床邊,順便等消息,可如今已經日落西山了,眼看要入夜了,卻依然沒有等到承澤的消息,雖說謝夫人的情況慢慢安穩了下來,可修璋卻一直沒有回來,她心中也跟著漸漸不安起來。
謝瑾見天色太晚,進來道︰「你娘親都睡了,你還是先回去看看罷,王爺身體本就不好,今日又進宮奔波,你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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