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日星期三
之前的我怎麼也不會想到一向「愛友如命」的張舒靜，也就是我本人，居然也會有與好友決裂的那一天，而且那個好友還是最近和我非常親密的禤玫，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讓我一時半會兒有點難以接受，特別是在第二天當我去到學校時，看到平常總是在我耳邊一直嗦個沒完的烏鴉居然很難得地安靜地扒在桌子上時，心里頓時很不是滋味，就像水滸傳里寫魯達三拳打死鄭屠中的第一拳一般:「撲地只一拳，正打在鼻子，打得鮮血迸流，鼻子歪在半邊，卻便似開了個醬油鋪，咸的、酸的、辣的一發都滾出來」。♀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都怪我，畢竟如果不是我內心不堅定，受不了我媽那老太婆的念叨，大晚上的去找她吵架，事情也不會弄到這種地步……
事情的起因還真有點糊里糊涂的，我就簡單地說一下大概過程吧。事情剛開始是源于我那個在外地打工的小姨最近這幾天又回來了，我媽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把最近我和禤玫玩得太過親近的事告訴了小姨，這其中還添油加醋地說了許多很過分的禤玫的壞話，我很難想象出如果是禤玫听到那一個個難听的字眼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會悶悶地低著頭不說話還是氣憤得不顧後果地就朝我媽破口大罵，反正我，這個作為她朋友的人無論如何是怎麼也听不下去了。如果說之前她和小姨說關于友誼不能長久話時，那時的我還能容忍的話，那麼此時的我就真的是已經到了被氣得發昏的地步了，可想而知，她說的話有多過分。
在當她又一次在小姨面前重申禤玫是個「壞孩子」，不折不扣的「壞孩子」時，我再也無法再忍下去了，不禁大聲地朝她吼到︰「不是的！她才不是是壞孩子！不是不是不是！！！！」
她瞪大了眼楮看著我，似乎在確認眼前這個突然爆發出巨吼的女孩是不是她女兒，我理解她為什麼會感到震驚，我這個表現是真的讓她很難以置信，試問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你一直認為很乖巧的女兒突然跟你頂嘴了你會作何的感想？
就這麼地，我很順利地讓她惱羞成怒了。看到她那逐漸陰森的表情，在那一瞬間，我不是沒有想過跟她說聲抱歉，讓她平息心中的怒火，畢竟我是在她妹妹面前跟她頂嘴，讓她弄得怪沒面子的，可是我一想到之前她說禤玫的那些壞話就來氣，就算禤玫再怎麼不招你喜歡也不能把那些詞語用在一個人身上吧，而且那人還只是個孩子。
就這樣，我低著頭不說話，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之前還在勸我媽不要責怪我的小姨好像也被我媽身上陰郁的氣息嚇了一跳，把說到一半的話又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悻悻地坐在凳子上，不再言語。我這小姨也挺識趣的嘛，看來當年沒少被我媽這母老虎訓。
不管怎麼說，反正最後我還是被罵了一頓，就算我是她女兒，她的言辭還是毫不留情地犀利尖銳，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原地站了多久，更不知道在她那一張一合的嘴巴里到底蹦出的是怎樣的詞語，整個過程下來，我的腦袋一直保持著昏昏沉沉的狀態，直到，我再也受不了耳邊那足以刺穿耳膜的大嗓門，我發瘋似的大叫了一聲，然後沒命地跑了出去，空留我媽那難以置信的眼神和悲憤至極的咆哮。
我終于是掏出來了，今晚還真是出奇地安靜呢，好像連月亮播撒銀輝都能听得見。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說來也奇怪，若是以前的我是絕對不敢走這樣的夜路的，不是要有大人的陪伴，便是自己快速跑到馬路邊上去，因為那里有昏黃的路燈。
不知走了多久，好像有幾個小時那麼長了吧，可是當我抬起頭時，才發現，我真是高估了自己，什麼幾小時之類的都是蠢話，我最多只走了十分鐘而已，因為在我眼前的這棟建築正是禤玫目前所住的她大姨，也就是我們班數學老師的家！
怎麼會走到這里來了呢？想著，我趕緊往後退了幾步，轉過身，準備走人。可是好像是有人刻意捉弄我似的，就在我轉過身後，禤玫那比我高一截的身影立刻映入眼簾，完全不給人一點喘息的時間就這麼直直地闖進眼中，愣是把我給嚇了一跳。
「咦？張舒靜？！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誰呢，呵呵，剛剛我去買筆了，才回來的，你在這站了很久了嗎？」黑乎乎的夜色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見她邊朝我走過來，邊晃動她的手，手上拿的正是她所說的筆。
「其實沒多久，我也是剛剛才來的
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說實話，在這種時候我不怎麼想見到她，不是因為討厭她或者其他什麼別的原因，而是我的心情剛受到我媽無情的「摧殘」不久，我怕我會控制不住地對她發飆。我承認，我在平常生活中是一個與禤玫的感性完全相反的理性的人，可是一旦我受到某方面的刺激，理性將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暴躁而令人抓狂的自己，人這種生物就是這樣，雖然在生物圈中是高等動物，擁有一個哪個生物也比不了的復雜的大腦的同時，常常也會被自己腦子中多種多樣的情感所控制，從而變成了另外一個自己。
我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她的笑容像潑在褲子上的風干了的墨水，一直沒從她臉上消失，狠狠地把我的刺激了一把，很久以後，我回憶起那天的場景，倒是真的很希望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笑過，至少那樣我的心會好受一點。
「禤玫……」
「嗯？怎麼了？」
……
……
「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
不知過了多久，我听到我是這樣說的，我原以為我說出這句話時，語氣中會滿是悲傷、痛心，可是沒有，我甚至連一點情感都沒摻和在里面，就這麼面無表情地淡淡地說出來了。
她的表情幾乎是在我說完那句話的同時，凝固在嘴邊的，我知道她現在肯定有滿肚子的驚訝和疑問等著我解答，我甚至能從她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中看到她在對我說「為什麼？」。可是我卻連一句簡單的「哈哈，被嚇到了吧，我在跟你看玩笑呢！」，都不能說，因為那樣將會把我好不容易鼓起站在這里的勇氣給浪費掉，她將會因為我今天的退縮而遭到我媽更加難听的辱罵，遭到她外婆和家人無休止的指責，她的未來將會因為我而變得悲慘不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禤玫，我最終還是沒能成為那個和你攜手一起走向未來的朋友，很抱歉在面對這一切的壓力時，我不但沒有和你一起高聲地喊著加油，一起努力地度過難關，還很自私地退縮了。我真的再也受不了這種生活了，受不了在學校里你大姨對我的冷眼，受不了你被外婆罵時委屈的眼神，更受不了我媽每每在你背後對你的侮辱，那些一個個傷害著你的詞語我無法做到熟視無睹，真的沒有辦法。所以既然感性又仗義的你沒辦法下手砍斷跟我的一切聯系的話，我就讓我來當這個壞人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晚上冰冷的氣息，使自己盡量地保持鎮定︰「禤玫，你給我听好了，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脾氣壞得要命不說，還總是愛發飆，遇到一點點小事就罵個不停，有時還亂愛砸東西，這個臭脾氣改改行不行！你還真以為你家很有錢啊？！」
我到最後幾乎是吼了出來，她的表情還是和剛才那麼呆，只不過眼中已生起了一層水霧，看得人不由地心疼，她就那麼地看著我，眼里的悲傷不言而喻。就在我以為她會一直那麼看著我時，她突然就爆發了，愣是把完全沒有心里準備的我嚇了一跳，不過她的罵聲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也不想想禤玫是什麼樣的人，她可不是屬于逆來順受，柔柔弱弱的女生，「以牙還牙，有仇必報，別人打我一巴，我還他一拳」，這才是禤玫的風格，不知曾幾何時，我也羨慕過這樣的她，活得真實，活得坦率，至少無愧于自己。
「張舒靜！有種你再把剛才的話說一遍！我保證我不會饒過你的！誰身上沒點缺點，你敢說你沒有嗎？！」
她那惡狠狠的表情我不知看過多少次，所以對于我來說不是很陌生，記得前幾天她還用這個表情去瞪過拿她喜歡蔣肖藝這事兒開玩笑的某同學，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會用這表情面對我，不過這一切也不應該怪她，不，說準確點是我自找的。
接下來我們的戰爭因她說的那句話而爆發了，我也不知道我是在跟她做戲還是真的在跟她吵架，只知道我最後很無緣無故地爆發出了一句「我被人踫過！」後，便在她詫異的目光中跑開了。
我是怎麼回到家，什麼時候回到家的，這我完全不知道，只知道當我把房門關上，我媽的謾罵在那一瞬間戛然而止，世界又恢復寧靜的那一刻，我突然後悔了，後悔我說出那句沒頭沒腦的話，後悔沒跟禤玫解釋那只是句蠢話便走了，這下可糟了，按照禤玫那孩子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不會又編出什麼氣死人不償命的故事吧？
其實在我說出那句話的前一秒，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腦子突然好像進入病毒了一般，居然閃現出那一個個奇怪的畫面，不管是歐式風的大床上，躺著的年齡相差不大的男孩和女孩，還是在那棟老舊到不行的房子里，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男人緊緊地抓住一個小女孩的手，從前的屈辱，不堪回首的往事都在那一刻蹦了出來，像洶涌的海浪，一波更比一波強烈。
我原以為我會像往常那樣會躲在被窩里默默地流淚，在心里痛斥上天的不公，畢竟我還只是個孩子，一下子讓我承受那麼多，也許連成人都無法忍受。可是我並沒有，並不是因為我強忍著，而是我的腦袋此時正被另外一件事填滿。
經過今天這麼一鬧，我想我和她以後還想做好朋友應該是沒可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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