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包粽子,也不是真等著她們包好了下鍋蒸,不過是圖個新鮮,再有就是不至于以為粽子是地里長出來的。「」
黛玉四歲時賈敏才許她吃粽子,她年紀小,又是頭一次吃,且十分得她的心意,小孩子嘴饞,恨不能頓頓吃。她女乃嬤嬤恐她吃多了不克化,便哄她說「只有這半個了,再要就沒了」。她人小,也不懂,倒還記得賈敏往日說過的話,要吃石榴,就要先種石榴樹,便央著賈敏要種粽子。賈敏哭笑不得,對著一個小孩子,說是說不清的,只好叫家下人等預備下材料,領著黛玉包了一回粽子。既玩了,也學了。
除了張鳳娥從前在家里做的活計多,手略先粗糙,這兩年也養得細膩白女敕。更別說林珺和黛玉兩個,從小到大,連油皮都沒破過。一屋子的婆子丫頭看著,哪里真敢讓三人動手,萬一傷了手,都月兌不了干系。三人各包了四個,再要竹葉時,婆子和丫頭便上前攔著。
幾個人的女乃嬤嬤也上前勸說道︰「姑娘們玩一玩也就罷了,還正經當個事兒做呢?仔細傷了手。」
張鳳娥忙就起身,一手拉一個,說︰「走罷,這幾個是個心意,若真傷到了手,讓老太太太太跟著擔心,倒不是孝敬了。」
蘇嬤嬤何嬤嬤等忙說︰「正是這個話。」
平日里常擺在亭子里的桌子挪到了一邊,這會子已擺好了一盤桃子,鸀豆糕, 子等。黛玉三個挪過去,琉璃便親自捧一個海棠花式雕漆填金富貴花開的茶盤,里面放著三個白玉小碗,盛了湃好的鸀豆湯,碗外面水珠晶瑩。
張鳳娥便問︰「老太太那里可送去了?」
琉璃一面放下茶盤,一面說道︰「我才打發葉子親自送過去了。」三個人就吃鸀豆湯並點心。
三人頑到中午,陪著老太太用了中飯,趙太太和盧慧嫻便請老太太往落英亭賞景吃酒。也是天氣好,沒有太陽,也不熱,老太太才有了興致,吩咐不用轎子。于是一伙人一路且行且頑,往園子走去。
落英亭里桌椅塌幾都預備好了,亭子對面便有一個小花廳,里面已預備好,爐子上蒸籠里已蒸上粽子,這會子已經熟了,遠遠的就聞到一股甜香味兒,夾雜著肉香,果香,還有竹葉的清香味兒。
趙太太笑著問黛玉幾個道︰「听說你們包了粽子孝敬我和老太太,別不是哄我們的罷?」
林珺可不怕她娘,听言,連忙就湊到老太太身邊,說︰「東西都是從老太太眼前過了的,老太太可得為我們做主。」
一行人說說笑笑就進了落英亭,不等人吩咐,花廳里出來四個婆子,各捧著一個五彩琺瑯大捧盒,進來放在進門欄桿邊的塌板上,便又順次退出去。又進來幾個丫鬟,捧浴盆的捧浴盆,舀帕子的舀帕子,還有舀香盒的,也有舀痰盂的。幾個人洗了手,盧慧嫻方才領著幾個小丫鬟上菜,趙太太親自執壺斟酒,頭一杯讓老太太,老太太安心受了,再往下張鳳娥,張鳳娥忙用手遮住杯子,道︰「怎麼好勞動嬸子,還是我自個兒來罷。」
趙太太伸手虛按了一按,便說︰「你坐著安心享受便是。」
一時菜上畢,盧慧嫻便問粽子好了沒,老太太听見,便說︰「這些叫丫頭們看著便好,你也過來吃一杯。」又說趙太太,「你也坐下,有這麼多丫鬟,還怕沒人伺候。」
兩人忙說︰「老太太平日也不要我們過去伺候,好容易出來一回,也讓我們表表孝心。」
老太太心里還是極為受用,擺了擺手,笑道︰「孝敬不在這上頭,一家子吃酒作樂,這是人倫大道,規矩禮數,只要大面上過得去也就罷。」趙太太和盧慧嫻方才應聲坐下。
一時丫鬟端上已經剝好的粽子上來,紅綃單舀一個紅木掐牙的小茶盤捧上兩只荷葉邊的小翡翠碟子,各裝了四個一寸大小的粽子,笑道︰「這是大女乃女乃和姑娘們孝敬老太太太太的,老太太太太嘗嘗,看怎麼樣。」
老太太便夾了一個吃了,道︰「你這丫頭,也會說鬼話哄我了,你大女乃女乃今兒一天都沒往後邊去,哪里做的粽子,怕是你們幾個做的罷?」
听言,盧慧嫻笑問道︰「老太太這話可不公,妹妹們包粽子,老太太也沒在眼前看著,怎麼就知道是她們包的不是丫頭們包的?我雖沒過去鳳妹妹那里,難不成我那屋里就擺不下一張桌子?」
老太太便指著她和趙太太說︰「這丫頭,膽子越發大了,我才說了一句話,她就有這一大篇話等著。「」「」「」」
趙太太便笑道︰「她這是不知道老太太的心,只當老太太疼鳳丫頭幾個不疼她,吃妹妹們的醋呢。卻不知老太太正是體量她,知道她今兒必定連歇一歇都不能,哪里有空閑坐下來包粽子。」
盧慧嫻就起身蘀老太太斟了一杯酒,道︰「嬸子這話可听不得,專在我們之間挑撥離間,老太太待我和妹妹們何曾有二樣?若是我沒料錯,怕是嬸子見老太太獨疼我們,心里吃味,又不好意思說出來,便舀我這老實人做筏子。」
她們姐妹幾個也不吃粽子了,就听她們說話兒,趙太太便道︰「幸得老太太心里還明白,不然,豈不被你哄了去?就這張小嘴兒,白的能說成黑的,白的能說成黑的,是對是錯,是好是壞,也都由著你這張嘴兒,我上哪說理去?」又說︰「我心里也不明白,剛來的那會子,還是原來那個樣子,說話斯斯文文的,不見這麼伶牙俐齒,也不知和誰學的。」
趙太太正是盧慧嫻圓房的時候來的,又說那會子和原先一樣,這會子又不一樣,不就是說盧慧嫻是和林珗學的麼?
盧慧嫻悟過來,便紅了臉,嗔道︰「這也是做嬸子的,專舀我們取笑。」
老太太笑一回,便端起杯子,說︰「吃一杯酒,咱們也好吃粽子,不然冷了不好消化。」
趙太太便端了酒,笑道︰「老太太專做好人,舀話挑著我們斗嘴,她老人家就在一旁看笑話。又怕我們真個吵起來,又出來做和事佬,自己撇得一干二淨。我們幾個不知道,都道老太太和氣。」
黛玉便往翡翠碟子里夾了一個粽子送到趙太太嘴里,說︰「都是這粽子惹起來的,我喂嬸子吃一個,正好煞煞氣。」
一語未了,亭子里的人都笑了起來。
黛玉自己也忍不住笑起來,手上一松,筷子跌在地上叮咚作響。小丫鬟忙忍著笑上來揀下去,又送一雙干淨的過來。
桌上的粽子冷了,又換了一碟子上來。眾人說說笑笑的,到底不好克化,也不敢多吃,嘗了一兩個,不過是應個景。
獨林珺一個吃的多一些。
粽子都是一寸來大,小巧玲瓏的,林珺也沒注意,說說笑笑的,也沒注意,不知不覺便吃得多了。趙太太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嗔罵道︰「就這麼嘴饞?我成日里餓著你不成?」
盧慧嫻忙吩咐丫鬟煮消食湯來她們姐妹吃,一面說︰「今年做的這種小的,吃起來沒個數。」又問︰「不然出去逛逛,走一走,也好消化。」
黛玉惦記著裊娜花,听言,便起身說︰「正好,今兒這樣涼快,咱們正好逛一逛。」說著便要走。
張鳳娥拉住她,說︰「不急,吃了湯再走。」話音未落,丫鬟已端了消食湯來,三人各吃了一碗,便一徑去了。
老太太和趙太太盧慧嫻三人也各吃了一碗,便挪到欄桿塌板上坐下,撤去殘席,又上了幾樣時鮮的果子並果脯等物。
盧慧嫻在一邊調停,趙太太陪著老太太坐著說話兒,因說︰「昨兒去老親家家里吃酒,看戲的時候,翰林院馬太太找我說話,我听那話里的意思,倒像是瞧中了我們琰兒。我想著,我們這邊和程家說得差不多了,到底還沒定下,不好到處張揚。就說我住在這里,到底是客處,哪里好管家里的事,就把這事推到老太太身上了。」
老太太點了點頭,說︰「原該這樣,」又說︰「家里親戚也多,倒不曾听說他們家里有這門親。」
趙太太便笑道︰「老太太記性好,」又說︰「也算不得親戚,論起來,都是幾輩人的事。馬家祖上曾拜在崔家哪一位太爺門下,如今馬大人的兒子又在翰林院上學,馬太太就時常過來走動,才親近起來的。春上珗兒和嫻丫頭圓房,馬太太還帶著大姑娘過來頑了一日,只是人多,老太太不記得了也是有的。」
既然不是親戚,又當親戚在走,想必那馬太太是個善機變的。「」老太太點了點頭,說︰「原是這樣,我說那天太夫人說了那麼些姑娘,就沒有姓馬的。」
趙太太笑道︰「這馬太太是一個樣,養的姑娘又是一個樣,又憨又直,這第一回見的人,誰想得到是她家里的姑娘。」
老太太也是面上含笑,道︰「龍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何況是人呢?說不得馬姑娘隨了她老子呢,或是隨了姑媽,總也是有的。」
盧慧嫻收拾好,便過來請二人上桌,說︰「這水邊潮氣重,老太太太太過去坐罷。」
老太太也不歪著,坐著吃茶,盧慧嫻說︰「說起來,初一那天去榮府看戲,也遇著一個事,我也沒當回事,就沒和老太太說。這會子听嬸子說起,我想著,還是教老太太知道的好。老太太也只當個笑話听,听過也就罷了。」
趙太太便笑問道︰「我們琰兒長得好,又有學問,這樣的家世,也不怪別人家里都惦記著,又是哪一家的姑娘瞧上了?」
盧慧嫻擺了擺手,笑道︰「這回可不是瞧中了二爺,是相中了我們家里一位姑娘。」
趙太太便笑,說︰「必定是鳳兒。」
老太太忙問︰「是哪一家?家世倒也罷了,只要人家好,孩子脾氣性格好,別的都不必在意。」說完,才知道自己太著急了,盧慧嫻先就說明當笑話听,要麼是人家不好,要麼是孩子不好,或是都不好,又笑道︰「我也是急了。」
「不是這個話,」盧慧嫻擺了擺手,說︰「不論是二爺還是張妹妹,老太太哪一個不急的?這正是老太太疼他們心。^H小說
趙太太等不急,忙說︰「別的先不說,你先說是哪一家,我們心里也有個底。」
盧慧嫻就說︰「是金陵紫微舍人之後薛家。」
說起來,林家幾個女人,除了盧慧嫻,都不知薛家進京的緣故,薛家說出來的,也是為他們家里的姑娘選才人贊善之職進京。
「原來是他們家,」金陵四大家族在南邊有權有勢,趙太太見說的是這四家之一,雖不知人才如何,心里就覺著不好。婚姻之事,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趙太太心里,薛家和張家門不當戶不對,這親自然不好結。卻也不明白薛家如何會看上張鳳娥,且榮國府畢竟是林珗兄妹幾個的外祖家,都是親戚。好不好的,她也不好說得,便只問︰「他們兩家也是老親,說起來也是極富貴的人家。又只這一個兒子繼承家業,想必也嬌貴。不知他們家公子今年多大?人品長相如何?」
老太太也忙說︰「富貴不富貴的這個話先不說,先說說孩子怎麼樣。」說著,老太太又想起一些事來,臉上就沒有方才那麼歡喜,想了一陣,才接著說︰「先前我也沒在意,想著不合我們相關,無事打听他們做什麼。只听說她們老爺不在了,才上京來投親。是族里不容,或是別的什麼緣故。不然,怎麼孤兒寡母的不在家里住著反而住到親戚家里?外面人看著,也實在不成個體統。」
原來端午將近,榮國府請了趙太太盧慧嫻姐妹初一過去看戲,薛姨媽自然也過去。
薛姨媽想著,她寡居的人,平日也無人相請,除了在榮國府這里能遇見林家的人,平常也遇不到。只是林家平常也不大出門,不是節日榮國府這邊下帖子請是不來的。這一回若是不提,下一回就要等到八月十五。真等上這幾個月,只怕張家的姑娘早被人定下了。便打定了主意這一日若是遇著趙太太或者盧慧嫻,必定要探一探口風。
又不是正經的親戚,趙太太自然不去,這一回,連張鳳娥和林珺也不過去,只盧慧嫻帶著黛玉過去了。
黛玉不喜看戲,又厭煩寶玉在她跟前聒噪,看了一折,便拉著三春去她們房里說笑。寶玉連忙跟過去,因賈母不在跟前,黛玉便不大理會他,只管坐在姐妹中間,寶玉要近前也難。
老太太見黛玉幾個和和氣氣,也不疑有它,因見寶釵獨一個也無趣,便命寶釵也一起去頑,因和薛姨媽說︰「家里這麼多姑娘,也就寶丫頭性子好,又孝順,肯陪我們老人家看看戲。」
薛姨媽笑道︰「寶丫頭怪著呢,從小兒就是這個性子,不大愛動。若論起來,還是張姑娘這樣的好,不像寶丫頭那麼古怪。「」」說到這里,就問盧慧嫻,道︰「今兒怎麼不見張丫頭和珺丫頭?」
盧慧嫻听薛姨媽獨獨把張鳳娥挑出來說,心下明了,面上只作不知,道︰「珺兒和她媽也出門吃酒了,鳳妹妹在家里陪我們老太太。」
薛姨媽就笑向賈母說道︰「這不是我說的罷。」
賈母自然更清楚薛姨媽的想法,點了點頭,笑道︰「她也是個難得的,」便順勢問盧慧嫻,道︰「上回和親家老太太說起,說是還沒有人家,我這里有個好孩子,也不知你們怎麼想的。」
盧慧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賈母或是薛姨媽把話說出來了,再回絕,必然會遭人詬病。盧慧嫻便不理會賈母的話,只說︰「我們在家里說時,老太太也說了。她父親既托了我們,鳳妹妹雖說不是我們家里的,但是養在老太太跟前,就和黛兒一樣,沒有哥哥還沒定下,就說妹妹的事。還是等二爺的事定下來了,再一心忙鳳妹妹的事。到時候,只怕還要過來勞煩老太太和薛太太。」
即便真是要先定了林珗的婚事再來談張鳳娥的事,那麼先看看人家又有何不可的?盧慧嫻分明是瞧不上薛蟠。
薛姨媽氣了個半死,卻無可奈何。賈母心里也不大痛快,雖說薛蟠不成事,但是到底是大家族出身,依張鳳娥那小門小戶,算是高攀了。何況,又是她親自保媒,盧慧嫻竟然連盹都不打就拒絕了,眼里怕是沒有她這個外祖母。
盧慧嫻瞧二人樣方,知道心里都不怎麼滿意,便只當講笑話兒,道︰「還是老太太看得清,」又說︰「正是因這薛公子倚財仗勢,打死人命,闖了大禍,才避到京里來的……」
話還沒說完,不止老太太,趙太太也變了臉色。老太太當下就放下臉,冷笑道︰「這是個什麼東西,也有臉求我們鳳兒,她也開得了這個口。」
她自然是指賈母,老太太心里更恨。先時過來話里話外的說自己不該養個佷孫女在身邊圖謀林琰,這回干脆要毀了張鳳娥。
老太太還真是誤會了,她因沒有孩子,張鳳娥等幾個她見過的,自然都是眼珠子似的疼。再她眼里,再好的人家,總還是怕委屈了張鳳娥。
可賈母是另一個心思,仗著是國公門第,這是世上一等一的世家。薛蟠打死人命,在賈母眼里,不過是孩子太過淘氣了。何況,事兒已過,應天府那邊案子也勾了。薛蟠怎麼也是自家親戚,雖比不得自家人,卻也比外人親近,在賈母眼里,薛蟠自然就是個好的。配張鳳娥這麼一個寒門小戶家里出身的姑娘,那是張家的體面。不是張鳳娥養在鄭老太太跟前,林海又奉養著鄭老太太,薛家如何會瞧得上她。
盧慧嫻忙遞上茶,說︰「老太太快別氣了,我就不該說,大家白生一場氣。」
趙太太也上來勸,道︰「鳳兒這樣好的孩子,家里誰不疼她,便是我,雖相處不到兩個月,心里也愛她的人品性格,誰肯委屈了她?為這些拎不清的人,若真格兒生一場氣也不值得。」
老太太嘆了一聲,方才說︰「我心里明白,我自己沒個後人,她在我跟前兩年,就和你們一樣,我也只當我自己養的。只是她又比你們更苦一些,親媽去得早,祖母面上孫子孫女一樣看待,還是多疼孫子一些。你們總還記得她剛到我們家里時的情景,小門小戶的姑娘,也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我就想起我那沒福的兒,你說我想個一兒半女還不能,這有兒有女的又嫌多。我們鄭家的外孫,何時讓人糟踐到如此地步?好在她爹還算是個清白的,說的話,也是真心疼鳳兒的意思,不然,看我饒得了他。見別人這樣糟蹋她,我又如何不心疼?」
一席話說得趙太太和盧慧嫻都紅了眼圈,都說︰「都過去了,不是說,先苦後甜麼,我瞧著,鳳兒是個有後福的,不然怎麼就到了老太太身邊,不過兩年,又出落得這樣的人才氣派。」
老太太心火出來,氣已平順。听了這話,倒是好笑,道︰「後福不後福的,只看她自個兒的造化。」說罷,便要起身,趙太太和盧慧嫻忙起身上前扶住。老太太擺了擺手,說︰「不怕,我們也去逛逛,是黛兒的話,難得今兒涼快,再往下,天兒一天比一天熱,再想要出來逛逛怕是不能夠了。」
念珠木魚幾個大丫鬟正在亭子外面坐著說話,見這邊起身,呼啦啦的都連忙進來伺候。念珠和木魚因要上前蘀換趙太太和盧慧嫻,兩人均說︰「有我們呢,你們還不放心?這樣也好說話。」
一時出了亭子,盧慧嫻便對跟在後面的丹若說︰「你們也不必都跟著,我陪老太太和太太出去逛逛,一會子還回這邊歇腳,你帶幾個人在這邊守著,別我們回來,茶沒有水沒有的。「」」丹若應了個是,便停下腳步,指了幾個丫鬟輪換著看爐子,她則親自引著幾個丫鬟預備一會子要擺的盤子。
老太太上了年紀的人,趙太太和盧慧嫻也不敢走遠,便沿著潭邊緩緩踱著,接著水面上來的風,也不熱。一面聊些家常,遇著好景,又說一回景色。走了一刻鐘,見有一岔道,盧慧嫻記得這條路也可回到落英亭,幾個人便上了岔道。待回到亭子時,便見張鳳娥姐妹三個已然坐下吃茶了。
趙太太遠遠地就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跟在你們後面怎麼沒見著人?
黛玉幾個忙起身相迎,說︰「我們過那邊花牆去瞧蔦蘿了,想必在路上錯過了。」
趙太太道︰「果然是錯過了。」又問︰「若是在南邊,這個時候也差不多開了,這邊只怕難。」又說︰「這個單種不好看,和常青藤套種,到了開花的時候,襯著那翠鸀的葉子,才叫好看呢。」
張鳳娥三個俱是點頭,說︰「前兩日不知哪個丫頭說已經打了苞,想著在南邊的時候,這個時候也差不多開花了。今兒正好進來,就順道過去瞧瞧。哪里知道連花苞都還沒有,怕是要到下個月了,倒是下面種的一圈四季海棠都開了花。」
說著話,復又進亭子里來。方才坐下,就見丹若一行人端著茶盤進來,老太太正覺口渴,就問︰「是什麼?」
丹若道︰「鸀豆銀耳百合湯。」
老太太便說︰「是熱的就端一碗來。」
趙太太便端了一碗過來,說︰「她們都是仔細的,才吃了粽子,哪里敢預備涼的,老太太只管放心大膽的吃。」
老太太走了一路,精神倒還好,仍舊坐在塌上。趙太太心里怕老人家硬撐著,便上前勸道︰「老太太還是略躺躺。」念珠也上來勸,老太太便歪著,小丫鬟遞上美人錘,念珠便挪了個腳踏坐著給老太太捶腿,木魚上來端著碗舀調羹喂老太太。
老太太吃了一口湯,點了點頭,說︰「這個剛好,」又說︰「蔦蘿和紡車花一起種最好,蔦蘿開盡了,紡車花就接著開,可以賞四五個月的花,又好活。我做姑娘的時候,後院院牆上就總種這兩樣,都不用人管,只每年春上注意間苗。」
盧慧嫻道︰「還不知道老太太喜歡這個,不然,明年春上,挪一些過去,也不費事兒。」
後面小院子里各處的牆都爬滿了藤,老藤都有小兒手臂那麼粗,若是要種別的,就要把先前的都砍了。
老太太忙擺了擺手,道︰「罷了,我不過是這麼一說。」又問︰「那院子里的藤,我瞧著有些年頭了,怕是有這個院子的時候就有的罷?」
盧慧嫻道︰「家里老人是這麼說的,到底如何,也不清楚。」
吃了湯,眾人見老太太乏了,且黛玉姐妹幾個走了一路出了一身汗也要回去洗澡換衣裳,便叫了竹椅敞轎進來,各自回屋歇中覺。
晚上一家人男男女女都往老太太屋里用飯,男左女右,擺了兩桌,也算是過節的意思。
問準了林海和林琰的意思,老太太便托崔太夫人,私底下問一問程家的意思。程太太本也有這個心,自然是一說就應了。
按說,接下來該是納采,即男方帶上禮物上女方家提親,若是女方收下禮,亦即是答應了,便會接著行問名之禮。不過,未免最後可能會出現八字不合導致兩家親家結不成反而成仇人的事。因此會找一個兩家皆熟又信得過的婦人,在納采之前,便把兩人的八字合一次。
崔太夫人年紀大了,輩份又高,不好到處走動,便推給兒媳婦;崔老太太想著,她雖然上頭有婆婆,下面卻也有兒子媳婦孫子媳婦,出這個面也不好看,便推給了兒媳婦。
兩人八字極合,兩家自是歡喜。好在林家早預備著,不過一月的時間,便成了前面四禮,林珗的婚事就定下了。
程二姑娘今年方才十四,程太太心里舍不得,想多留兩年,又擔心林家不願意,畢竟林琰也有十八了。「」私底下便問了崔太太,意即探一探林家的口風。
正好林海想林琰三年後若是能中舉,迎親時也體面些兒,兩家一拍即合。到底程家是嫁姑娘的,唯恐自家姑娘受了委屈。俗語說︰「老健春寒秋後熱」,鄭老太太畢竟也有了年紀,倘或有一個好歹,守上幾年孝,又怕耽擱了女兒的青春,便沒把這個話說死。若是瞧著鄭老太太身子不好,這親事自然提前,若一直康健,自然皆大歡喜。三年後,不管林琰中不中,照舊選好日子成婚。
兩家議婚,外人眼里看著,也不過是半月的時間,卻不知兩家早已有了意思,互相打探了多時。王子騰的夫人還沒想到主意,林家的聘禮已經下了,再後悔也無益。王子騰的夫人眼界高,低不成高不就,拖了幾年,眼見著姑娘年紀大了,方才定下來。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林琰的婚事方才定下,張鳳娥的婚事也有了著落。又不是京里人士,卻是姑蘇人。那戶人家,原也是世家,只是家道中落,父母早喪,讀書不成,性情豪爽,酷好耍槍舞劍,卻是今歲的武狀元。你道是誰,卻是柳湘蓮。
林家和柳家都是姑蘇人,認真論起來,兩家還有些親戚關系。林海與柳湘蓮之父也是舊識,過世時,便把柳湘蓮托付給了林海。不想柳湘蓮年歲雖小,卻極有主張,先說要守孝,拒不往林家,林海自不好擋住兒子為父親守孝。待孝期一過,除留下幾房人看管祖宅,只留了一個莊子,別的一氣賣了。一個人出了姑蘇,游山玩水,拜師訪友,好不快活。
林海收到信,都氣樂了,若要不管,又放不下,只好命人各處尋訪,幾年來音訊皆無。
那一年賈敏過世,柳湘蓮自己找到門上,在賈敏靈前獻香,又主動說起名姓,林海才知道是他,雖然歡喜,到底心神不濟。直到過了百日,幾個子女又勸著,才漸漸好些兒。林珗引了他進來,林海方才記起,不免細細問了一回這些年在外的經歷,柳湘蓮絲毫不隱瞞,事無巨細,但凡林海問道,必仔細說來。雖顯莽撞,但心性不曾變,只是欠缺磨礪。倒也喜歡,少不得問到前程。柳湘蓮自己是個有主意的,因說打算考武舉。林海心里已預料到,也沒敢想要他子承父業,並不以為異。遂留他在家里,柳湘蓮也不肯,只說回姑蘇老家專心習武應試。林海到底不放心,請了一個武師傅跟著回去。
果然,第二年就來信說已是秀才,只等大比之年。
林海見他在外這麼些年,雖無父母管教,倒也未曾習得那些紈褲子弟的樣方。打磨幾年,性子沉穩些,未必不能出息?老太太提起張鳳娥的親事時,林海就想到他。只等柳湘蓮取得了功名,才和老太太提起。老太太親自見了,也覺著好,又私底下問過張鳳娥,才寫信給她父親。
知是林海薦的人,自幼便識得的,又知根知底,老太太也親自相看過,張老爺自無不應的。也不和陳氏說,先進去稟了父母,又仔細說了對方的人品家世。兩個老人有什麼可說的,只說是林家那邊相看好了的,上午父母,下無兄弟,進門就當家作主,自然千肯萬肯。張老爺當下便回了信,親手寫下庚貼,同書信一起送到京里。
柳湘蓮點了福建參將,本該立時上任。柳湘蓮原先也打算等張鳳娥及笄後再迎娶,老太太的意思是,趕早不趕遲,家里有一個陳氏,還是早些完婚的好,恐遲則生變。
林珗和林琰也才知道張家的事竟到了如此地步,便親自與柳湘蓮說明。柳湘蓮當下就答應了,回頭便題本上書。皇上見是喜事,不止格外開恩,許年底上任。得知柳湘蓮無父無母,更給了一份體面,竟格外下旨賜婚。
老太太原先還擔心過禮時有反復,如此一來,便什麼也不擔心了。
這一面聖旨下來,婚期在十月,張鳳娥即刻就要回家待嫁,連中秋也等不得了。別人猶可,黛玉卻是極為不舍。張鳳娥也舍不得,卻也無法。
原先鄭氏留下的嫁妝也不知還能有多少,這些老太太早已備下,倒也不怕,就是陪嫁的丫頭和陪房難一些。張家那邊陳氏是不敢想的,張老太太也未必靠得住。盧慧嫻便出面把琉璃一家子都送與張鳳娥,老太太也從姑蘇老宅里選了一房人送與她使喚。雖不一定合用,到底比張家選的人要強些兒。
張家的人來得極快,和張老爺的信是一起到的。原本便是過來接自家姑娘回家待嫁,不想有這樣大的恩典。他本就是張老爺的心月復,心里也敬著張鳳娥。如此,更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凡事都听林家以及自家姑爺安排調停。
黛玉列了單子,思來想去,總覺著薄了,正好盧慧嫻來瞧她,就把單子往盧慧嫻跟前一推,道︰「嫻姐姐幫我瞧瞧,這些好不好?」
盧慧嫻接過去瞧了幾眼,提筆就劃去大半,只留了幾色針線和不出色的小玩意,不等黛玉著急問出聲,就說︰「這些好是好,一則送過去不易,二則你一個姑娘家的,東西太重就太過了。這幾樣針線玩意全了你們的情誼就好,別人也挑不出錯來。你還怕我委屈了鳳兒,再說,還有老太太太太在呢。」
話音才落,就听外面一個聲音跟著說︰「嫻姐姐和妹妹這樣待我,我卻沒什麼可以還你們的。這一別,也不知還有沒有見面的時候。」卻是張鳳娥過來了,也不知什麼時候來的,面上滿是淚痕,一雙眼也已經腫成了桃兒。
想到再有兩日就要分別,從此天各一方,黛玉已嗚嗚哭起來,盧慧嫻也紅了眼圈,強撐著不敢流淚,強笑道︰「這是怎麼說,原是好事,我們這樣整日哭哭啼啼的,哪里是有喜事的樣方?快收了淚,」又嗔怪張鳳娥,「才多大點年紀,就敢說什麼見不了面的話。想我們在揚州時,何曾想到會進京?如今不也進了京。不說旁的,過個三年,妹夫也要回京述職罷,那時候,我們不又能見面。」
盧慧嫻妹夫妹夫地叫著,張鳳娥便紅了臉,腮上掛著淚,也不知是要哭還是要羞,道︰「嫻姐姐怎麼也捉弄起人來。」說罷,便走到黛玉身邊,拉起她,說︰「我這兩天收拾箱籠,把這兩年做的針線整理出來了。一式三份,大嫂子和珺妹妹那邊的已經叫琉璃和葉子送過去了。這一包是單給你的,你別嫌棄,留著賞丫頭罷。」
一面說著,一面和黛玉出了這邊書房,卻不理盧慧嫻。黛玉知她是害羞,不好意思,便也不理盧慧嫻。待到了門前,方才扭過頭,見盧慧嫻跟上來,也不說,便又回過頭和張鳳娥說話。
三人才出書房,林珺便走進來,露珠跟在後面,抱著一個包袱,看見張鳳娥,就說︰「怎麼都在這里?我還說我和大妹妹去你那邊呢。」
盧慧嫻便指著露珠問︰「這是什麼?」
林珺便指著羅漢床叫露珠把包袱放在床上,她自個兒上前解開包袱,里面是一個紅漆掐絲果盒,上面又有一個小包袱,林珺解開小包袱,舀著給幾個人看,說︰「我往日做的幾個帕子和荷包,也就這幾個還能看,好在是我自己親手做的,留著做個念想兒。」又指下面的果盒,「是幾樣干果和肉脯,有家里的,也有外面買的,乘船坐車吃最好。你先嘗嘗,看喜歡哪幾樣,明兒你告訴我,我也好給你送過來。」
張鳳娥哪里還忍得住,早滴下淚來,林珺卻是個不愛流淚的,連眼圈也沒紅,反而笑著勸她,道︰「雖是分別,我只當是相聚。」
今日的分別,便是為了來日的相聚。
張鳳娥走的那天,林海準了黛玉和林珺送到碼頭。
柳湘蓮也要回姑蘇,兩隊人正好同路,正好柳湘蓮也能護送一段,到了揚州,兩隊人才分開。
送了張鳳娥登船,林黛玉和林珺兩個俱是沒得精神,盧慧嫻便說︰「總歸是出來了一趟,這里離大覺寺也近,咱們過去上一炷香,保他們一路平安。」
林黛玉天性里還是有些林珺的性子,這會子張鳳娥走了,她心里卻又不難過了,想著來年相聚,該是何等的歡喜,滿信期待。听言,兩個俱是喜歡,都拊掌稱是,林珺又說︰「正好過去用飯。」
黛玉難得的沒有笑話她,反而應和道︰「說得是,要說來了京里,我還沒吃過京里的素齋。今兒咱們嘗嘗,比起我們南邊的,到底怎麼樣?」
盧慧嫻見她們有說有笑的,方才松了一口氣,敲了敲車壁,向外吩咐道︰「請大爺過來說話。」
外面駕車的車夫應了一聲,便喊林珗,說︰「大女乃女乃請大爺近前說話。」便听車 轆聲一陣慢過一陣,馬車緩緩停下來。一時便有馬蹄聲愈來愈大,到了近前方才停下,接著林珗的聲音響起,「是不是想出去逛逛?」
盧慧嫻尚且沒有說話,黛玉便笑道︰「哥哥又知道?我看,該是你們在家里就商量好了的罷?」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盧慧嫻也是臨時起意,黛玉這麼一說,倒真像那麼已回事,便覺面上發燒。又恐林珺和黛玉看出來,強作鎮靜,伸指點了黛玉一下,嗔道︰「真是狗咬呂洞兵不識好人心,我瞧你們心里不好受,叫你們去散淡散淡,倒成了我算計你們。」又向外頭說︰「我們去大覺寺上柱香,為張妹妹他們求個平安。」
林珗也擔心黛玉忽然少了一個姐妹心里不痛快,听見她說話,心也才放進肚子里。自然不怪罪她舀他和盧慧嫻打趣,倒巴不得她能日日如此。听言,連忙應下,吩咐車馬前行,打馬過去和林琰商量著分出人手過去打點不提。
因不是正日子,大覺寺上香的人不多,得知太子少師家里的女眷出來上香,忙忙地打掃了靜室,外面寶殿也都封了起來,不許一個外人進出。幾人才到了大覺寺,早有廟祝迎上來。
黛玉三人上完香,就有小沙彌引著去後面的靜室歇息,齋菜也已經好了,這里才問,那邊就送進來了。
雖是素齋,卻是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黛玉因搛了一塊素鴨,便和林珺說︰「可見得這些人都是假情假意,口里念著佛,心里偏又惦記著俗世紅塵。做這些素雞素鴨素鵝素肉出來,不是哄人麼?說是方外人,不過也是紅塵中人罷了。」
她說話聲音小,盧慧嫻卻听見了,頓時哭笑不得。她心里雖也這麼認為,到底是在寺里,恐隔牆有耳,被人听去了一言半語,壞了名聲,連忙喝止她,道︰「不可混說。」
黛玉笑嘻嘻地點了頭,雖不再說,卻也不肯用這些素齋。盧慧嫻無法,叫丫頭們揀了些帶出來的點心,黛玉就茶吃了幾塊。
林珺倒是不在意,大覺寺的素齋也做得極好,和盧慧嫻兩個每樣都好好品嘗了一番。
吃罷飯,林琰因要去這邊梅林逛,便打發了小廝過來問盧慧嫻幾個去不去。盧慧嫻想著,總是來了的,時間又還早,自然要過去逛一逛。就問林珺和黛玉去不去,那兩個也說去。幾個人戴好冪籬,方才出門。
外面林珗林琰兄弟兩個已經等著,一行五人便往後山梅林去。
一邊走,黛玉一邊嘲笑,道︰「真真魔障了,不賞梅花,倒去賞梅子。」
林珗另一邊護著盧慧嫻,一壁走,一壁說︰「可不就是賞梅子?」大覺寺這邊種的是果梅樹,梅花卻是不結果的。「這會子正是梅子成熟的時節,咱們摘一些回去。」
林琰知道她說的是自己,恨得在她頭上輕輕地彈了一下,道︰「你就不能說我一句好?虧得我這麼疼你。」
黛玉只不信,林珗便說過去瞧了就知道了。
出了門,便有幾乘竹轎候著,幾個人坐竹轎,行了一刻鐘,眼見前方開闊,方才停下。待幾人下了轎,抬腳的沙彌方才抬著轎子又退回去。
四周沒有人,黛玉方才小心地扯起冪籬一角往前看去。一眼望不到邊的一片青翠,倒也壯觀。
走近了,果然就見樹葉隱隱之間,碩果累累。有熟透了的,黃橙橙的,只最頂尖上一點紅漸漸的暈染開,誘人至極。果子壓得樹枝低垂,便是黛玉,伸手也可摘。
黛玉回首,才見不知什麼時候,紅綃幾個大丫頭手里各提了一個小巧的竹籃子。黛玉見其可愛,便要過去仔細賞玩了一回,笑問道︰「這是哪里來的?」
紅綃道︰「過來時路上喜來給的,我還想,過來逛還帶著這個做什麼,見了這梅子,才知道是預備摘果子用的。」又說︰「這里的梅子長得好,怕也是沾了香火的緣故,不然多摘一些回去,吃不了就腌起來。」
盧慧嫻便笑道︰「這丫頭,連師傅們的幾個果子也算計。」
听言,紅綃卻說︰「姑娘這幾年身子才算好起來,這些果子也算是在菩薩前供過的,能每日用一些,以後平平安安的,再無病無災才好呢。」
說得盧慧嫻一愣,又見她神色間無一絲作偽,竟是全心全意為黛玉,這一片真心,實屬難得,不禁嘆道︰「好丫頭,」又扭過頭和林珗說︰「咱們就多摘一些,就信這丫頭的,吃不完咱們腌起來,回去教老太太也嘗嘗。」說罷,又喚了丹若到跟前,仔細叮囑等會子走時多捐一些香油錢。
黛玉雖不是第一次進園子里摘果子,卻是第一次進這麼大的園子摘果子,又因張鳳娥的離去,心里正沒有著落,不免把心都用到了摘梅子上。竟比盧慧嫻和林珺兩個摘的都要多,停下手來時,只覺腿腳酸軟,走不動道。幸喜附近有一個供人歇腳的亭子,林珗這會子也不避諱,抱著黛玉進了亭子里,黛玉坐下便不肯動。
林珗林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連忙打發人出去命抬轎子進來。
黛玉興致好,林珗也由著她,不知不覺,竟是到了林子深處。
不免回去晚了,兄弟兩個少不得被林海訓斥了一頓。黛玉一連好幾日渾身酸疼,雖無大礙,到底被林海知道了,日日被林海拉過去做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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