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左右,驕陽似火,院子里的兩顆古柏樹上,幾只知了啾啾叫個不停,在這個熱烈的天氣里,發出更為令人昏聵的嗡鳴。♀
齊十站在拱月門口,使勁抬著眼皮,盡管已經站得搖搖欲墜,但是絲毫不敢懈怠半分。
張十一和王八和打起精神,站在院落的兩個牆角。只有馮七,坐在樹下喝著涼茶,假寐著。
「老爺。」拱月門口的齊十忽然恭聲叫了一聲。
馮七打了個激靈,飛快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朝著棲鳳樓上大聲喚道︰「王爺,大老爺和二老爺來了!」
兩個老者走進了院子,後面跟著一隊親兵。
木謙擺擺手︰「不要叫了,我們自己上去。」
馮七低頭退下。
樓上的木思風把頭伸出窗外,立時道︰「爹,二叔,您二老在客廳等一等,我十分鐘就下來!」
他轉身走回屋子,輕撫著嫦玉楚的細腰︰「把這套藍色的裙子穿上,這樣顯得樸素莊重些。」
嫦玉楚的笑容十分俏皮︰「看來不見是不行了。」
木思風笑了起來︰「我家長輩都是詩書傳家,只是來看一下你的真容,就算你無法觸踫,也不會真的觸踫你的。」
嫦玉楚認真地凝視著他︰「你還別不信,要是你家長輩發現了我的秘密,咱們可就好不成了。」
「你是秀蘭,京城里再也沒有嫦玉楚這個人了。」木思風嚴肅地說著,替嫦玉楚掠好看來有點凌亂的頭發。
她的皮膚太過嬌女敕,永遠那樣的嬌艷欲滴,就像盛放的山中百合,才抹拭去露珠一樣的新鮮,散發著一絲靈動的野性和天生麗質。
然後,他拉著嫦玉楚的手,朝樓下走去,一直來到了一樓的客廳之中。
他父親和二叔正在交談,這一雙兄弟,貴為軍機大臣,目前分別掌握著江南三省和西南地區數十萬軍隊的軍政大權,永遠有談不完的各種軍國大事和政治秘聞。
木思風和嫦玉楚一下樓,兩人就止住了談話,朝這邊看來。
木思風得意地拉著嫦玉楚,朗聲道︰「爹,二叔,這就是秀蘭。」
原本他期待著嫦玉楚出眾的美艷,會使兩位老人家感到無比的驚訝,兩位老人的確現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來,但是那種驚訝,卻並不完全是木思風所期待的那種,兩位老人隨後的反應更多的是一種震驚。
可以看出,兩個位高權重的長者,什麼世面沒見過,但是乍一看到嫦玉楚這種天仙一般的氣質和美貌之後,也都不禁呆了一下。但是凝視片刻之後,就變成一種震驚了。
他二叔木勤的脾氣比較急,已經毫不客氣地道︰「這位秀蘭姑娘,你的美貌太過驚人,此等天下無雙的容貌,豈能躲過朝廷的耳目,你是何來歷?」
木思風有些著急起來,連忙解釋道︰「她原本是深山里的村民,所以沒幾個人見過。這就是我找到的終生伴侶,我一定要娶她為妻,而且,前些天,我們已經私定終身了。」
木思風在這樣說的時候,嫦玉楚卻平靜地直視著兩位老人,神情端莊秀雅,倒有了些大家閨秀的樣子。
木謙嘆了一聲︰「你們都私定終身了?就秀蘭姑娘這等氣質儀態,會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嗎?你騙誰?」
木思風有點發急了︰「爹,二叔,你們不喜歡她?」
他父親忍不住了,忽然一臉嚴峻地看著嫦玉楚︰「雪靈格格,盡管你的身份是朝廷不能外傳的機密,可是當年你去醇親王府替崇慧夫人治病,我有幸在府上做客,見過一面。以格格你的美貌,任何人,見過一面,都永生難忘……唉,如今朝廷上下,都流言四起,我早就懷疑,只是不敢相信,可是我這不爭氣的逆子,還真的就把你藏在這里!」
木謙拍案而起,神情驟然就有了憤怒︰「你貴為天之驕女,是朝廷命數所依,你的去留,牽動大清朝的氣數命脈。我木謙是大清重臣,豈能坐視不理!」
這一下子,兩個老人態度忽變,氣氛立馬緊張起來!
木思風本能地攔在了嫦玉楚的身前,大聲道︰「你們要干什麼?」
木勤嚴厲地瞪了他一眼︰「思風,你還執迷不悟麼?」
木思風有些瘋狂和執扭起來,甚至有點不夠禮貌,聲音提高,指著嫦玉楚︰「我要你們接受她!她是我的妻子!」
木思風像是宣戰一樣,說出了這句話之後,身子挺立著,等待著答覆,可是他所看到的情形,卻使他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看到了兩位老人家互望著,現出了震驚又恐懼莫名的神情來,甚至是一種絕望!
木謙氣得渾身顫抖,臉色憋得通紅,連連指著他︰「你這個逆子!你你難道要為了一個女人,將我木家的聲譽祖業斷送!你這個混賬東西!」說話間,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木思風扇得一連退了兩步!
「來人啊!給我把雪靈格格遣送回宮!」木謙不再猶豫,朝著門外大聲說道。
門外頓時涌進了十幾個火槍實彈的親兵,把整個客廳圍得水泄不通!
「誰敢本王斃了他!」木思風也豁出去了,一聲爆吼,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那把西洋手槍,指著眾人。
這一著,把兩個老人唬住了。
對于兩個來人來說,木思風的命,比自己都重要,因為靈王絕世才干,只有他,才是振興家族的曙光!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哪!」木謙渾身顫抖著,重重地嘆了一聲,一甩袖子,怫然轉身就走出了閣樓。
木勤有些沮喪地朝著一群親兵一擺手︰「都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得外傳,違者軍法處置!」
「!」大家都惶恐地應和著,退出了閣樓。
木思風依然舉著槍,攔在嫦玉楚身前。
木勤嚴厲地斥責起來︰「為了你的事,我和你爹已經在宮內四處走動多日,怎麼著?你不感謝也就罷了,還拿槍指著我!」
木思風連忙把槍收了起來,恢復了常態,靠近木勤,恭敬地問道︰「二叔,你老人家就別藏著了,宮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木勤哼了一聲︰「現在知道害怕了。」
木思風不由笑了一下,似乎輕松起來。這一笑,吧方才嚴峻緊張的氣氛化得無影無蹤。
木勤,是木家現存第二代子弟,軍機處重臣,手握數十萬兵馬,位高權重。只不過膝下無子,所以一直把親佷兒木思風當做自己的兒子培養,有求必應。
相對而言,木勤更為內斂穩重,而木思風的生父,卻是嫉惡如仇,雷厲風行的火爆脾氣。
所以這麼多年,木家的長輩中,木思風反倒和自己這個二叔更為親近。
「行了,你那點鬼把戲,也只是騙騙你爹,別演戲了,事情已經這樣,就快想辦法解決吧。」木勤無奈地嘆了一聲︰「我早有耳聞,你和人家姑娘早有夫妻之實,既然木已成舟,我和你爹也不是無情無義之輩,只是事關家族運勢,不得不深謀遠慮……」木勤緩緩說著,用手習慣性地捋著下頜的山羊胡須,沉吟起來。
木思風一看這態勢,便知有戲,不由有些興奮起來︰「二叔,您老拿個主意,佷兒一定照辦。絕不違抗。」
「這位雪靈格格……」木勤掃了嫦玉楚一眼︰「可是宮中貴人,除了太後皇上,能見到她的沒幾個人,這麼些年,我也只是听過傳聞。如今咱們這位格格私自出宮,至于犯了什麼事,我也不想去知道。只不過,我和你爹在宮內走動多日,也沒人敢出面調停此事。還好這靈獸園的慕容錦能在太後身前說得上話兒,而且皇上也一直替格格說情,所以……如今太後已經下旨,驅逐雪靈格格出宮,剝奪格格身份,降為庶民,流放西南無人之地,永世不得回到中原。」
一個朝廷重犯,忽然改為流放,不再緝拿,這種變化,也只有太後能做到了。
這慕容錦,本事可不是一般的大,居然能說動陰沉狡智的太後,放了嫦玉楚一條生路!
這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就連嫦玉楚都有些意外地睜大了眼楮,不過臉上已經有了一些輕松和欣喜。
木思風不由大喜,連忙拉著嫦玉楚走到木勤身前︰「還不謝謝我二叔,這可是他老人家辛苦得來的結果,從今以後,至少你不用躲著藏著了。」
嫦玉楚恭恭敬敬地朝著老人盈盈一拜︰「多謝大人成全,救命之恩,我嫦玉楚銘記終生。」
以嫦玉楚的身份,能有這樣誠懇的敬意,實屬難得,木勤不由贊許地點點頭︰「我在宮內周旋多日,才將此事穩住,不過,還得委屈你了,從今以後,你不得以天之驕女的身份入世,還要歸隱山林,去那雲南雪山無人之地,當然,那里,便是我們木家的祖鄉,不會讓你吃苦的。」
嫦玉楚如今回復自由之身,盡管只能屈居雪山荒原,但是只要有木思風的陪伴,其他的,又算得了什麼呢?
沉浸在愛戀中的男女,只要一生陪伴,是不會在意身外的艱辛的。
所以她想都沒想,都欣然同意了。
「那麼,從今以後,你便是我木家第十七代長孫媳,以後,不用叫我大人了,叫我二老爺。」木勤慈祥地笑了,從懷里掏出一塊昂貴至極的古玉佩,遞給她︰「這是老夫人留給長孫媳的傳家之物,收下此物,你便是我木家的人了。」
嫦玉楚抬手收下禮物,小心翼翼地塞入懷里,有些拗口又堅定地說道︰「謝謝老夫人,二老爺。」
見自己的愛人居然如此乖巧懂事,木思風在一旁看得也心花怒放,到了這步,已經水到渠成,沒有多少後顧之憂了。
只是,木勤後面的話,卻把兩人打入地獄,如墜冰窟!
木勤做完了這些事,才說出了最關鍵的一句話,他表情有些沉重地猶豫了一下,說道︰「原本我和你爹,是要把格格遣送回宮的,若是辦不到,就只能下達太後的旨意,驅逐流放。不過,還有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就是思風你不得跟著格格回到雲南,你要留守京城,做好你的靈王,維護朝綱,听命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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