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界 六十一、傷離別,離別傷

作者 ︰ 西河

第二天一早陸良把肖菲送到醫院上班,一個人在街上亂走,他想熟悉一下這個自己今後要生活的城市。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他正漫無目的地亂逛著,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陸良接通了電話。

「隊長,我是周杰。」

「你在哪里?」陸良在寧海跟肖菲在一起,盡享著愛情的甜蜜,他似乎已經將草海的陰雲擱置在腦後,但只要跟邊管站的人與事沾上關系,心里還是有隱隱的傷痛感。當別人都在有意疏遠他的時候,能接到周杰的電話,他還是有一絲欣慰。

周杰說︰「我在機場,我已經退伍了,定了下午的飛機,臨走前想見你一面,隊長你能到這里來一趟麼,我對寧海不熟,不好找你。」

陸良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可不是,這幾天正是部隊上退伍老兵統一離隊的時候,周杰已經服滿了兩年的兵役,到了退伍的年限,自己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反正一個人閑著無事,心里也想見這個自己比較喜歡的手下一面,就答應了,打了一輛車向機場開去。

寧海機場就在二環以外,幾分鐘就到了,陸良下了車,看到周杰正在國內出發的入口處張望,便走了過去。

周杰已經換上了便裝,顯得很精神,這幾年養豬的經歷讓他成熟了不少,只是陸良看多了他穿軍裝的樣子,看他穿著便裝,感覺有些不習慣。

陸良走過去,說︰「你小子可以啊!打飛的回家,比你隊長強多了,你隊長我到現在都沒坐過飛機。」

周杰嘿嘿一笑,拉著陸良說︰「走,隊長,我們找個環境清靜的地方好好聊聊,這里太吵了。」

機場候檢的地方有一些茶室、咖啡廳,周杰帶著陸良進一個茶室,挑了個安靜的房間。

房間里鋪著地毯,放著舒緩的音樂,將周圍的嘈雜完全擋在外面。

周杰給自己要了一壺龍井,又點了幾個小菜,給陸良要了幾瓶啤酒。

周杰給陸良倒上啤酒,說︰「隊長,我等一下要坐飛機,就不陪你喝酒了。」

陸良看周杰對茶室這種環境很習慣,問道︰「你小子平時是不是經常到這種地方來?」

周杰笑著說︰「我們那邊的生活習慣就是這樣,平時在家里要喝茶,待客時一般都要到茶室。」

陸良觀察著周杰泡茶的樣子,只見他滿臉的自信,跟在中隊剛見到他時的狼狽與羞澀完全不同。陸良想起了肖名遠的話︰人做什麼是早已注定了的。是啊!每個人都有適合他的環境,可能離開部隊,進入社會更適合周杰。

陸良喝了口啤酒,問︰「你怎麼就想著退伍了,在部隊考學當個干部也不錯啊。」

周杰笑了笑,說︰「我當初到部隊來目的就是豐富一下經歷,鍛煉一下自己,沒想過在部隊發展。再說王止正又干了隊長,我在他手下有好日子過麼?」

王止正又干上了中隊長,听到周杰這麼說,陸良才明白邊管站在他離開後已經做了人事變動。雖然邊管站曾帶給他深深的傷痛,對這些與他曾經息息相關的人與事他還是非常關心。

他問︰「還有什麼別的變化麼?」

周杰說︰「周揚干事當上了業務二科的副科長。」

結果不出所料,但陸良還是難掩失落。

周杰看出了他的失落,笑著說︰「隊長,在站里所有這些干部中,我最佩服的是你,但像你這麼有能力又正直的人都落到這個下場,我就算在部隊可以當個干部又有什麼意思呢?」

陸良苦笑,低著頭喝了一口啤酒,說︰「我有什麼能力,都屬于被淘汰的人了。」

周杰說︰「隊長在邊管站工作了一年多,帶給站里的變化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成績是抹殺不了的,只是部隊性質特殊,到了地方可能更適合你。」

陸良說︰「也許吧!反正我有些心冷了。」

周杰寫給他一個電話號碼,說︰「隊長,這是我的電話,以後無論你到浙江去玩,還是有什麼事需要我,請你一定打這個電話。」

陸良把電話收了起來,並沒把周杰的話太當作一回事。退伍能坐飛機回家,這說明周杰家境不錯。這幾年浙江發展得很快,像這種有錢的人不在少數,也很正常,但有這麼好的家庭條件,周杰卻能在部隊始終這麼低調,還是難能可貴。

陸良說︰「我覺得你是我最對不住的人,因為我,你在部隊養了一年豬。我是想著把你調回來的,本來我已經給站里爭取到了50萬的辦公樓建設資金,但卻沒用上。原本我想著等建樓的時候要調你回來做監工,沒想到我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也只能看著你在養豬場受苦了。」

周杰早就知道了陸良的事情,笑了笑說︰「隊長對我的照顧我是知道的,其實在養豬場的這一年我並沒有荒廢。我發明了很多養豬的自動設備,現在都用上了,那里都快成了自動化養豬場了。這也讓我的學習的那些理論知識變成了現實,總比讓我天天在訓練場上模爬滾打要有意義吧。」

陸良想了想,笑著說︰「也是。」

兩人邊說邊聊,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周杰辦理登機手續的時間到了,陸良說︰「周杰,今天先聊到這里吧!以後我有時間的話就到浙江去找你,你有時間回寧海來就打我的電話,我們兄弟一場,無論在哪里,這份情義都不會變的。」

陸良掏出錢包要值錢,周杰搶著把錢付了,陸良臉上有些掛不住,周杰看了出來,笑著說︰「隊長,你剛才說了,無論我們在哪里,兄弟情義都不會變,既然你當我是兄弟,那麼兄弟兩個,誰付錢都無所謂。」

陸良只得笑笑。

兩人走出了茶室,陸良看著周杰辦完了安檢手續。分別在即,周杰的眼楮開始變得濕潤起來,他掩飾著,一邊往里走,一邊對陸良說︰「隊長,以後有事一定記著給我打電話。」

聲音有些哽咽,始終沒敢正眼看陸良。

陸良一把搬過他的頭,笑著看著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不過有淚要掉也不要忍著,無情未必真豪杰。」

周杰帶著淚花笑了,陸良拍拍他的肩膀,擺擺手,示意他快走。周杰看時間不再,盡管不舍,還是向機場里面走去,一邊向他揮揮手,一邊把手放在耳朵邊做打電話的手式,提醒他多聯系,很快消失在通道的盡頭。

周杰的到來讓他的里一直暖暖的,在飽受背叛之後還有人記得自己的好,這種安慰多多少少沖淡了一些他心頭的痛楚。

在寧海的這些天,陸良無所事事,就是每天接送肖菲,要麼就是陪劉玫上街買菜,這樣的日子,讓他覺得無聊透頂。這天,他突然接到一個電話,是于黃雲松打來的,告訴他轉業報告已經批準了,他可以正式離隊了,要他到邊管站來辦一下相關手續。

陸良對肖菲說︰「我的轉業報告批了。」

肖菲說︰「好啊!我心里的這一塊石頭也算落地了。」

陸良說︰「我要回去辦一下手續,然後我們就再也不分開了。」

肖菲點點頭,模了一下他的臉頰說︰「快去吧!把該拿的東西都拿回來。」

陸良告別了肖菲,回到賓館檢查了一下,確認結婚證帶在身上,退了房,到車站買了票坐上了去草海的車。

到了邊管站才下午四點多,辦理手續的時間足夠了,他不想在這里再多呆,上次回去的時候東西都已經帶得差不多了,簡單收拾了一下隨身物品,就走到了常歡的辦公室里。

陸良已經是離開部隊的人了,常歡對他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讓陸良坐下,罕見地給他倒了一杯水。

陸良也沒有客氣,端起杯子就喝。人就是這樣,在同一個體系里面就會有三六九等的級別之分,當雙方不處于同一個體系時,雙方的地方就是平等的了,因為一方級別的高低對另一方已經沒有什麼影響。

從陸良剛來邊管站時在常歡面前的壓抑拘謹,到現在的完全不在乎,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常歡說︰「小陸,你的報告批了,這里有個表你簽一下字,順便確定一下你的轉業去向。」

陸良在表中轉業去向一欄里填上了寧海,然後在最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常歡看了一下,問︰「你是否已經跟寧海的那個姑娘辦理了結婚手續?」

上次回去時陸良在常歡這里開了介紹信,所以常歡知道了他跟肖菲的事情。

陸良拿出結婚證,給他看了一下,常歡說︰「這樣就好,完全符合政策。」

陸良不想跟他多講,問︰「還有沒有別的手續。」

常歡說︰「可以了。」

陸良轉身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陸良想了想,覺得自己臨走這前應該到梁效賢的辦公室去跟他道個別,雖說自己出事後,梁效賢保持了沉默的態度,但畢竟平時對他不錯。

陸良走到了梁效賢的辦公室,余嘉華已經調整到業務科,梁效賢的手下只剩歐陽雲一個人,看到陸良進來,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勉強地笑了笑,又去忙自己的了。

梁效賢看到陸良進來,站起身來,給他倒了一杯水。

陸良說︰「處長,我的轉業報告批了,我過來辦理了手續,等一下就要走了。」

梁效賢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丟給陸良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抽了一口,問︰「轉到哪里去?」

陸良說︰「我在寧海找了個對象,頭兩天剛辦了結婚手續,我準備轉到寧海。」

梁效賢點點頭,說︰「小陸,你要正確看待轉業這件事,你也知道我們當兵的不可能在部隊呆一輩子,早晚要走的,如果你感覺在部隊發展空間小了,及早到地方也是好事,再說草海畢竟是個小鎮子,又偏又遠,呆得時間長了,對年輕人的成長未必就是件好事。」

陸良說︰「我能正確對待,剛開始可能會有些想法,但人要往前看。」

梁效賢又說︰「吃一塹長一智啊!你是個聰明人,今後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言行。地方單位更復雜,在部隊犯了錯誤還可以到地方發展,還可以從頭再來,但如果在地方再犯錯誤,影響可能就是一輩子了。」

陸良點點頭,說︰「這件事我會記一輩子的。」他說的這件事包括自己跟趙榮春的關系,當然也包括周揚的背叛。

從梁效賢的辦公室出來,迎面正好踫上周揚。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看到陸良,想打招呼,眼神又有些猶豫,陸良把頭扭到一邊,徑直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回到辦公室,陸良坐在那里,點上一支煙,環視著熟悉的一切,心里空蕩蕩的。正惆悵間,外面響起了敲門走,郭強走了進來。

陸良看了看他,笑了笑,說︰「兄弟,我要走了。」

郭強走過來,低聲說︰「隊長,兄弟們讓我來看你,讓我替他們向你道別。現在王止正干了隊長,他不讓兄弟們來送你,我是偷偷跑過來的。」

想到自己帶的那些兵,想到冒嚴寒頂酷暑一起走過的日子,相互間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感情。自己曾為中隊建設付出過多少的心血,到最後這些最親密的人卻不能過來送自己,陸良陷入了深深的失落。

郭強看出了陸良的失落,眼圈紅了,說︰「隊長,兄弟們都不舍得你走,如果不是王止正,他們都會來送你的。」

陸良勉強笑了笑,說︰「兄弟們的心意我心領了。」

郭強說︰「你走了大家的心都冷了,周杰走了,我也想走,但站里不放。」

陸良說︰「你不能走,還要在部隊好好干,一定要干出名堂,跟王止正搞好關系,不要感情用事,除了我們兄弟的感情,還要記住你對家人的責任。」

郭強眼里噙著淚水,點了點頭。

陸良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回去吧!別讓王止正知道了,以後有時間到寧海來找我。」

郭強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楮,走了出去。

陸良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背起整理好的包裹,走出了辦公室。

陸良慢慢環視了一下邊管站的院子,院子四周的那些梧桐樹長粗長高了不少,見證了時光帶來的變化。自己也不再是那個剛來報到時精神抖擻的毛頭小子,原本充滿陽光的心理似乎落下了一絲陰影,這段經歷將會影響自己很久。

原本以為離開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不會有任何的牽絆,沒想到真正要走的時候,心里還有這麼多的依戀,畢竟自己在這里曾經有想法,有機會,並為此付出了很多的心血。

陸良正要走,突然背後有人喊了一聲︰「隊長。」

陸良轉身一看,戰士宿舍的窗子後面擠滿了腦袋,正是那些他帶過的兵,一個個臉上掛著不舍,爭著擠著要把臉湊到窗子里來。雖然不能出來相送,這些人的心情全都寫在了臉上。

陸良心頭一熱,血往上涌,他努力保持著微笑,向那扇窗子用力地揮了揮手。

當他再轉過身去的時候,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熱熱地灑了一臉,他可承受得住任何陰險的暗算,卻承受不住這單純的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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