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泰錫正在辦公室里焦急地走來走去,這場突如其來的冰凍真讓他上火,他擔心由于草海養殖業受損,朱正昌拿不出錢來給他。請使用訪問本站。
周泰錫打了個電話給朱正昌,朱正昌正在海邊陪著寧海下來的領導現場指揮破冰,接到電話時,他已經忙得沒有心思跟周泰錫講話了。
周泰錫說︰「這次冰凍讓草海的養殖業損失慘重啊。」
朱正昌一邊指揮養殖戶們自己組織的破冰隊下水,一邊說︰「是啊。」
周泰錫又問︰「朱鎮長,不知你準備給邊管站的錢是否還能批得下來?」
朱正昌心不在焉地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說完掛斷了電話。
周泰錫狠狠地把電話扣上,心里罵了句︰知道了是什麼意思,你他媽到底是給還是不給啊?
他突然感覺右側的牙齒針扎般地痛,趕快從抽屜里翻出袪火的藥來,他已經開始上火了。
損失這麼慘重,鎮里不要說向養殖戶們征收漁業稅了,肯定還要拿出錢來支持這些養殖戶渡過難關,給邊管站的錢怕是要黃了。
周泰錫恨得直咬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自己滿懷信心要把這辦公樓建起來,誰料到一場冰凍完全破壞了他們事先的安排。現在總隊的錢已經撥下來了,如果補不上資金缺口,不能按計劃完成辦公樓的建設,自己如何向省局交待?周泰錫開始後悔听了朱正昌的話,才讓自己陷入如此兩難的境地。
周泰錫正坐在沙發上生氣,外面傳來敲門聲,他沒好氣地說︰「進來!」
陸良帶著寒氣推門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份文件。
周泰錫想到正是陸良與周揚的競爭才讓自己現在如此為難,沒有他,事情也不會這麼糟。他沉著臉問道︰「什麼事?」
陸良走上前,小心地說︰「站長,自從知道站里建辦公樓欠錢,我也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前幾天我找石油公司的吳加時說明了情況,問他能不能幫我們解決一部分問題,他听了後很上心,向寧海總部寫了請示。石油公司非常感謝平時周站長對他們的關心,已經同意了劃撥50萬元給我們站里,這是他們的文件。」
周泰錫一听愣住了,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說什麼呢?這陸良簡直是……簡直是雪中送炭啊!把他這個陷在困境中的人伸手拉了出來。
周泰錫站起來,一把拿過文件,上面寫得清清楚楚,同意由總公司劃撥50萬元用于贊助草海邊管站改善辦公條件,下面蓋著石油公司寧海總公司的大紅印章。
周泰錫知道這是雷永青給的錢,陸良啊陸良,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周泰錫重重地拍了一下陸良的肩膀,說︰「坐,陸良啊!你幫了站里的大忙。」
陸良沒有坐,說︰「我今天找了吳加時,他說讓我們的財務過去,他開會支票給我們。」
周泰錫說︰「好,好。」他都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了。
突然想到朱正昌,他念頭轉了一下。雖說朱正昌現在沒有答應給錢,可能是因為他忙,目前的情況他已經很難撥錢了,但難說為了周揚他會想出別的辦法來。石油公司這錢暫時還不能去拿,反正已經是裝進口袋的錢,要緩一下,副科長的位置也不能許諾給陸良,畢竟朱正昌是一鎮之長,自己上火歸上火,他還是得罪不得,自己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想到這里,周泰錫說︰「小陸你先回去,這事我會安排。」
陸良走後,周泰錫又給朱正昌打了個電話。
朱正昌已經從海上回到辦公室,剛剛送走寧海市的領導,正坐在椅子上撓頭︰這一次草海的損失大了。雖然有市里跟縣里的支持,但鎮上避免不了也要拿出錢來救災,明年的財政肯定吃緊,自己的工作難干啊。
這時電話響了,他一看是周泰錫的電話,猛然想起在海邊里周泰錫就打過電話,自己當時太忙了,簡單應付了幾句就掛了。周泰錫一定是在擔心撥款的事,看情況這筆錢真的難立項啊。他不知該怎麼回復周泰錫,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了電話。
周泰錫沒有要錢,而是告訴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消息︰陸良已經從石油公司要到了50萬元,並且隨時可以取到。
朱正昌坐不住了,這個陸良,他是什麼來頭啊!年紀輕輕竟然有本事從石油公司要出錢來,如果知道他有這個能力,自己干嘛要跟周泰錫一起定這樣一個條件,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還是要把周泰錫給穩住,朱正昌耐心地說︰「老周啊!你先別急,現在情況雖然很糟糕,我還是會想辦法的,石油公司的錢你先不要動,等我想想辦法。」
周泰錫現在不急了,有了石油公司的錢墊底,他自己已經上岸,已經立于敗之地,他把包袱丟給了朱正昌︰「朱鎮長,我們有約在先,他的錢我現在肯定不會動,但是省局的報告已經批了,錢也撥了下來,我是騎虎難下,這辦公樓必須得建啊。」
朱正昌明白,說︰「老弟這份情我心領了,你的難處我也能體諒,我想辦法的。」說完扣了電話。
朱正昌那里想了想,給財政科打了電話︰「王科長麼,現在草海出了凍災,我想問一下明年教師的工資是否已經立項。」
王科長說︰「鎮長,我正想向你匯報,又怕讓你心急,明年教師的工資還沒有立項,資金有缺口。」
朱正昌又問︰「醫療機構的工資呢?」
王科長苦笑了一下︰「也沒有,這些行政事業單位員工的工資要到年初立項,本來沒有凍災的話,這些錢都沒問題,現在漁業稅沒戲了,明年的資金會有比較大的缺口。」
朱正昌放下電話,他本想從這些單位員工的工資中挪出筆來,把給邊管站的錢立上項,但目前看來,已經是不可能了。放著教師醫生的工資不發偏要給不屬于鎮財政承擔的邊管站撥錢,這事如果傳出去,會鬧出事來,他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命運開玩笑。
沒有退路,朱正昌倒不急了。他一生經歷過無數次的官場斗爭,從以前的一名供銷社會計一步步干到一鎮之長這個位置,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他的腳下,周揚與陸良這些事根本算不上什麼?他相信事情一定會有轉機。他在那里閉著眼楮想了半天,像個有經驗的狐狸,努力尋找著對手的破綻。
耐心,有時只須多一些耐心的等待,機會就會出現。
這是他看不起周泰錫的地方,遇到事情就著急,這種人是做不了事的。
周末,朱正昌由于忙著破冰,上面又派來一艘破冰船,破冰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晚上他給周揚打了個電話,把他叫到鎮政府自己的辦公室。周揚正坐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天氣實在太冷了,凍得人坐不住,他不知道周泰錫找他何事,一路忐忑到了鎮政府。
朱正昌正坐在那里抽煙想心事,看到周揚進來,示意他坐下,給他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開水,說︰「你那個對手陸良有兩下子啊!周泰錫告訴我他已經從石油公司搞到了50萬,他是什麼來頭?」
听這此話,周揚也很吃驚,他說︰「他跟石油公司原來的老總雷永青關系非常好,听說他的女朋友都是雷永青介紹的。」
「是麼?」朱正昌更奇怪了,這個雷永青他是打過交道的,平時傲氣得很,以前連周泰錫都不放在眼里,怎麼能把一個小小的陸良看得這麼重。
周揚說︰「我也不太清楚他們關系為何這麼鐵。」
朱正昌擺了擺手,說︰「管他們有什麼關系,我告訴你,由于冰凍,鎮里已經沒錢拿給朱泰錫了,所以現在陸良已經佔了先機。」
听說鎮里沒錢,周揚有些泄氣,周泰錫事先把話已經放了出來,誰先爭取到錢,副科長就是誰的,現在陸良整到錢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朱正昌看出了周揚的情緒,問他︰「事情到了這一步你是怎麼想的?」
周揚有些賭氣地說︰「願賭服輸,我沒有什麼好說的,這個副科長就讓給陸良來干算了。」
「愚蠢!」自己費了這麼多的精力要為周揚爭取機會,現在他卻如此輕易地要放棄,朱正昌有些生氣,罵人的話月兌口而出。
周揚本來在朱正昌面前就抬不起頭來,老是覺得壓抑,現在听他說出了罵人的話,心里有些不悅,也有些緊張,低下了頭不說話。
朱正昌也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重了,換了個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周揚,我知道你是個正直的人,也是個重感情的人,我听你說過你們關系不錯。但是,你自從進入部隊的那一天就應該明白,部隊也是官場,官場的次序是呈金字塔型的,越往上走越難,有人進入上一層就意味著有人要被擋在下面,你願意做那個被擋在下面的人麼?」
周揚搖了搖頭,朱正昌說︰「是啊!誰都不想做失敗者,你不想,陸良肯定也不想。你們一進入邊管站這個次序,就處在金字塔的同一層,就意味著總會有一個人被擠下去,這是現實,是逃避不了的。」
看著周揚不再有抵觸情緒,朱正昌接著說︰「之所以把爽爽介紹給你,說明我是看好你的,希望你要讓我失望。」
周揚心里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他討厭活給別人看,更討厭這種官場上你死我活的斗爭。但是選擇了朱爽爽,選擇了朱正昌,就必須接受被朱正昌裹挾著走向官場的現實,自己必須做出改變,甚至是痛徹心扉的改變。
周揚覺得有些悲哀,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朱婷婷。他把朱婷婷看成了逃避的精神寄托,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都會想到她,想到她帶給自己的輕松與美好,可這反過來又會讓他憎恨現實,不但安慰不了他,還帶給他一些負面的情緒。
但想一想自己是為了父母做出的選擇,周揚咬著牙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