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別院上空,左心城和五峰峰主的表情都愈發陰沉起來,五行乾坤大陣雖然暫時鎮壓了左心城的寂滅劍意,然而左心城的修為實在高深,五行乾坤大陣竟有崩潰的跡象。雲草翁等人雖然不便再多說什麼,但看著左心守的目光都充滿焦急,現在的情勢變得無比緊迫,稍有不慎便將給左家帶來極為沉重的打擊。
左心守終于長嘆了一聲,黯然看著左心城道︰「心城啊,本以為你能控制住寂滅劍意,可誰知還是落到如此地步……」說著他緩緩拔出一把雪白的仙劍,沉聲道︰「五峰峰主,換下你們的弟子,重新展開五行乾坤大陣吧
雲草翁等人點頭應是,神色復雜的飛身落向下方接過五行乾坤鏡。一瞬間五道光華膨脹了數倍,仿佛擎天玉柱般頂天立地,光柱間幾乎沒有了間隙,五行之力發出雷鳴之音,震得盤龍別院瑟瑟發抖。那條九天龍脈都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似乎隨時都可能崩碎開來。而左心守忽然出現在養生堂正上空,居高臨下的望著左心城,悄無聲息的老淚縱橫。
「兄弟,到了黃泉之下暫且等些時日,大哥以後就去找你……」
說著,左心守正想全力鎮壓左心城,而就在這時一道劍光從後山疾馳而來,劍上的少年顫聲大喊道︰「家主手下留情!讓弟子試試!」
左心守的仙劍一頓,愕然向大陣外看去,只見彭鷹在大陣外正急得團團亂轉。這時左遠明嘆息道︰「小師弟,連五行乾坤大陣都無法鎮壓三叔,你又能有什麼辦法?雖然你們師徒情深,但為了……」
沒等左遠明說完,彭鷹搶斷他的話頭道︰「師兄,無論如何請讓我試試,或許能行啊
五峰峰主自然不信,金陽子正要呵斥,左心守忽然一招手,五行乾坤大陣出現一個缺口,將彭鷹引入陣中︰「你真有辦法?」
「請允許弟子試一試彭鷹顫聲道。
左心守看了看彭鷹,又看了看下方狀若瘋癲的左心城,躊躇道︰「他現在已被劍意擾亂心神,你現在下去太危險了啊
「弟子即便是死,也要與師父一起彭鷹眼里淚光涌動,但語氣卻是前所未有的堅決。♀
終于,左心守還是嘆息著點點頭,幾乎同時彭鷹迎著凜冽的劍意遽然射向下方,沒有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任何的懼意。
當彭鷹甫一落地時,左心城猛的扭頭望了過來,彭鷹頓時心里一寒,那雙眼楮里滿是血絲,仿佛受傷的野獸露出凶猛暴戾的光芒。那一刻彭鷹忽然覺得死亡距離自己是那樣的近,以左心城的修為,呼吸之間就能將自己碎尸萬段。然而他仍是勉強鎮定下來,仙劍一抖,寂滅劍法展開……
左心城的身子劇烈的顫抖著,雖然臉上殺機凜然,但目光中卻有著一絲掙扎,然而那也只是曇花一現,左心城怪嘯了一聲,寂滅戰法猛然炸裂開來,漫天劍意風起雲涌,形成無數劍形向彭鷹撞了過去。
彭鷹的往生劍意也已展開,只是論起聲勢完全不能與左心城的寂滅劍意相提並論。漫天劍意互相沖撞發出如雷般驚人的巨響。整個盤龍別院都在顫抖,養生堂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瀕臨崩潰,而彭鷹的身上瞬間飛濺出數道血光,頓時變成了一個血人。
大陣外響起一陣驚呼聲,左菊心和赤風同時身子一動,卻最終沒能動彈,五行乾坤大陣現在由五峰峰主把持,除了左心守,誰能洞穿?
養生堂前,彭鷹雖然遍體鱗傷但仍長劍狂舞,往生劍意陡然急轉化作春風和煦,那生機勃勃的劍意似乎令左心城的寂滅劍意稍稍減弱了幾分。空中的左心守這才恍然大悟,心里頓時生出了無窮期待。
然而左心城的劍意實在太過恐怖,雖然被削弱了絲絲縷縷卻仍氣勢磅礡。只是左心城似乎也在與自己的劍意抗爭,雖然狂舞不休,但卻並沒逼近彭鷹。
盤龍山上,一老一少共舞寂滅劍法,如同兩團灰氣兔起鶻落,看得四面八方的左家弟子膽戰心驚。
誰也不能體會到彭鷹此刻的痛苦,左心城的劍意豈是他所能承受的?要不是左心城仍保持著一線理智,彭鷹早已被寂滅劍意碎尸萬段。但即便如此彭鷹仍苦不堪言,就感覺渾身仿佛要被無形劍氣撕裂開來,任何一處肌膚都刺骨的疼痛。不過彭鷹仍拼命的堅持著,用他那近乎偏執的堅持,運起抱樸篇、初心經守住心境,如同著了魔似的一遍又一遍的使用往生劍意。
漫天恐怖的劍意中,往生劍意的溫暖偶然閃現,就像抽絲剝繭,一寸寸的壓制著左心城的寂滅劍意。♀從正午時分一直到日落西山,足有三個時辰之久,彭鷹身上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就那樣堅持著,仿佛早已將生命拋諸腦後。
所有人都看得悚然動容,捫心自問,如果換作是自己,恐怕任誰也無法做到彭鷹那般的堅持。
左心城的動作終于慢慢減緩,寂滅劍意終于逐漸收攏。左心守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向五峰峰主點點頭,五行乾坤大陣頓時煙消雲散。
「這孩子好執著雲草翁來到左心守的身邊,不無贊嘆的道。
左心守神情復雜的笑道︰「怎麼?如今你對他的看法也有改觀?」
雲草翁尷尬的一笑,並未說話。而就在這時,寂滅劍意忽然嘎然而止,左心城終于放下了往生劍,身上青紫的脈絡已經消失,雙眼中也已清明了許多。
「師父……」彭鷹虛弱的叫了聲,忽然癱軟在地。他早已是強弩之末,要不是憑著常人難及的執著堅持到現在,早就昏了過去了。
左心城忽然出現在彭鷹身邊攙住了他的胳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沙啞著聲音道︰「好孩子,師父總算沒有看錯人呢……」
彭鷹急促的呼吸著,顫聲道︰「師父,您就听家主一句話,先奪舍重生可好?」
左心城搖搖頭,臉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哭還是笑︰「你還不知道師父的為人麼?我左心城頂天立地,怎麼可能寄生與妖軀之中?」
「你我師徒一場,但師父其實也沒教你什麼東西,這把往生劍隨著師父數百年,便交給你吧說著左心城將往生劍的劍柄塞到彭鷹手中,又從腰間摘下那只乾坤葫蘆︰「盤龍別院如今也是你的了,你願意留在左家也好,願意帶走也好,都隨你心意
彭鷹听著暗叫不妙,師父說的話怎麼好像在交代後事?然而沒等他說話,只見左心城在自己額間輕輕一點,彭鷹頓時感覺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彭鷹猛然坐了起來,身上滿是冷汗。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身在藏劍峰上的宅院中,四周空無一人。
「師父!」彭鷹就感覺心髒瞬間抽緊,大聲呼喊起來。轉眼間門外便撲進來幾個人,燕不悔和羅辛撲到床前,顫聲道︰「小師叔,您終于醒了
「我師父呢!」彭鷹猛的抓住燕不悔的手,焦急的問道。
燕不悔連忙道︰「小師叔別著急,師叔祖沒事,不過……」
「不過怎麼了!?」彭鷹大聲咆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被繃帶綁的好像粽子一樣,根本難以動彈,而且鑽心的疼痛。
燕不悔慌忙按住彭鷹,苦笑道︰「小師叔,你別亂動。你受傷太重,已經昏迷了足足三天三夜了啊。你听我說,師叔祖雖然沒事,不過那天他恢復神智之後便硬闖出仙門了,任憑家主怎麼勸阻都是不听,現在家主已經令人四處尋找,應該……很快就有消息吧
彭鷹愣了半晌,忽然咬著牙站了起來。他不顧燕不悔他們的勸阻,將身上的繃帶統統撕了下去,就這樣穿著染血的衣服一步步走向門外。燕不悔帶著哭音攔在他的面前道︰「小師叔,您這是要干嘛啊?您的傷還沒好,雲師伯囑咐過我們千萬不能讓你亂動的
「師父他雖然暫時恢復了神智,但也隨時有可能再被劍意所控,我身為弟子又怎能在這里安心養傷?」彭鷹緊緊的抿著嘴唇推開燕不悔,徑自走出門去。這時左遠明和駱鳳竹正要走進來,幾乎被彭鷹撞到身上,左遠明連忙攙住彭鷹,焦急的道︰「小師弟,你別逞強,三叔那里自然有別人尋找啊,他前腳剛下山,家主就把左菊心和赤風都派出去了,應該會找到他老人家的
「師兄,你此刻攔住我,我也會想方設法下山的彭鷹斬釘截鐵的道。
左遠明一愣剛想說話,駱鳳竹嘆息著抓住了他的胳膊︰「遠明,算了,我們帶小師弟去見爹……」
青龍峰上,左心守看著面前搖搖欲墜的彭鷹嘆息道︰「小鷹,你不等傷好了再下山麼?」
彭鷹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這還是家主第一次稱呼自己小鷹啊。他用力的點點頭︰「請家主首肯
左心守看了看身邊的五峰峰主,大家都是一陣沉默。最終左心守還是點點頭,道︰「你孝心有加,強留你在山上也是煎熬,也好,你這就下山去吧,來人啊!」
隨著左心守的召喚,有兩個本家弟子來到彭鷹面前。每人手里托個盤子,其中一個放著兩襲藏青色長衫,另一個則放著一個小小的儲物袋。左心守來到彭鷹面前親自打開那個儲物袋,從中拿出一疊紙鶴、一本書冊和一只精致的鐵冠來。
「當年我收了你的鐵冠,如今你劍意已成,又品性純良,今天該是還給你的時候了左心守將鐵冠戴到彭鷹頭頂,肅然道︰「從今天起,你便是我左家的鐵冠仙判!」
彭鷹呆呆的站著,就感覺神情激蕩,遠非當年左魚兒給自己鐵冠時所能比擬。左心守又拿起那本書冊道︰「這是左家鐵律,你閑暇的時候看看,日後但凡踫到有修仙者違背鐵律,你都有權制裁
「這疊紙鶴,用來你在緊急關頭聯絡之用,稍後遠明會教你使用之法……」左心守將所有的東西統統塞到彭鷹手中,最後語重心長的道︰「下山之後一切小心,如果有什麼需要盡管說,只要你做的事不悖良心,就算闖下滔天的禍來都有左家在你身後頂著
彭鷹的眼楮頓時濕潤起來,猛然屈膝跪倒點頭不已。
「家主,請允許我帶走明滅果樹和盤龍別院吧……」彭鷹顫聲道。
燕不悔在一旁哆嗦了下,顫聲問︰「小師叔……您……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吧?」
左心守也嘆息道︰「孩子,你這又是為何?」
彭鷹苦笑道︰「師父做事不計後果,也不知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弟子下山之後無論如何也要化解師父結下的仇恨,總有一天我想去一趟不滅山莊,將明滅果樹完璧歸趙。如果有其他的仇家,弟子也身無長物,就拆了九天靈脈頂賬也好啊……」
左心守呆了呆,哭笑不得的點頭道︰「想不到你還有這個念頭,要是被你師父知道恐怕會把你罵個狗血淋頭吧。不過也好,師父種下的惡因,徒弟卻要還以善果,希望能如你所願吧
「可以,明滅果樹和盤龍別院本來就是你們師徒帶來的東西,自然任憑你處置左心守微笑著點頭道。
「多謝家主彭鷹恭恭敬敬的磕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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