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留意祁銀舜的神情,沈鹽鹽正在興頭上,自顧自地忙著解密︰「因為他開車總是橫沖直撞,從來不禮讓別人;停車呢,又總是將車停在擋著鄰居們走路的重要位置。害得他們那棟樓的住戶們,大家進不來也出不去,明面和背地里都沒少挨罵。而這個人還善于我行我素,從來不改。把大伙氣得倒仰。」
沈鹽鹽還在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卻發現另一邊的祁銀舜一副陶醉狀︰「好美。」
以為他還沉浸在散文的詩意中,沈鹽鹽忍俊不禁︰「你也覺得寫得好是吧?」
沒想到祁銀舜卻搖頭否認︰「我是說你的聲音。」
平日里的沈鹽鹽,說話中的家鄉氣息還是非常明顯的,一度讓祁銀舜懷疑把話說成這種味道的主持人,是否能登上大雅之堂?難道這個公司的化工台是鄉村頻道嗎?
而這一次他听到的則完全不同。依然是那個甜美的聲音,飄出紅潤的唇,一派溫婉嫻靜,嬌脆的音調,潤得如銀鈴的歌唱。襯著散文的文藝氣息,游走于字里行間,時而冷艷,時而委婉,讓人仿佛在腦海中浮現那樣一個真實的情景︰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有如精靈,在香氣四溢的丁香花間飛旋,在細密如線的雨絲中徘徊。悠悠揚揚,飄灑著別樣的情韻,那不是簡單平庸的聲音在共鳴,而是心靈的旋律在傾訴。
這一刻,祁銀舜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天籟之音。而這也讓他更為不解,忍不住問出他的困惑︰「為什麼你叫做頻道主持,我卻從未看到听到你的節目呢?」
沈鹽鹽隨性地笑笑︰「誰叫我做頻道主持?你不知道嗎,我已經金盆洗手很多年了。」
這就更讓祁銀舜不明白了,這麼好的聲音,如此專業的表現,不用豈不可惜︰「為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我已經是一個老婆婆了呀!誰願意看一個老太婆呢?」
四目相對,男人的眼光中透著一絲不解,女人的眼光中卻透著一絲俏皮。他的不解和她的俏皮讓兩人皆是一愣,然後相視而笑。
就在滿溢了整個辦公室的和諧氛圍中,祁銀舜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拿起一看,溫暖怡人的笑容登時消失不見,面露不悅的他,還是按下了接听鍵。人卻從沈鹽鹽身邊快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老板!」
「說!」
祁銀舜雖一臉不悅,但並未出言呵斥。助理已經知道白天的時候不能打電話給他,所以此次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片刻後,他簡短回答︰「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
室內一片靜謐。祁銀舜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而是在電腦屏幕前開始忙碌。
電話那邊對方說了什麼,沈鹽鹽一句都听不到。但細心如她,雖然只是片刻,她卻覺察出了對面的這個男人的不同。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神色,她完全不懂。似乎是另一個人。那個她最熟稔的笑容褪去後,他的表情,是那般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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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莊自從走了之後,是不是就再沒有回來過?」
沈鹽鹽忍不住問對面的曲函麗。
「回來干什麼呀?人家在那邊多好啊!」曲函麗漫不經心地回答。她的思緒顯然不在沈鹽鹽的話題上。
沈鹽鹽沒再多問。吳莊當年和李春純同為政治工作部負責人,兩個人暗地里競爭激烈。後來竟然演變成了明斗,幾次擦槍走火,就連沈鹽鹽一次去吳莊的辦公室匯報工作,竟然還撞上了兩人在里面吵得不可開交。雖然吳莊幾經努力,想要更上一層樓,沒想到都落于李春純之後。李春純春風得意地升任處級,吳莊卻敗走麥城,遠赴另一個城市繼續奮斗。可是天公卻遲遲不肯作美,他奮斗了兩年後還是沒有闖出個名堂,不得已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公司。好歹領導算是念舊情,依然讓他坐回了政治工作部主任的位子。但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這一次,總算有機會可以離開這個公司,也終于升任處級干部,夙願得償,就連事不關己的沈鹽鹽也忍不住替他開心。但是以往別人離開了,心卻依然有依戀,而且兩個城市距離不遠,會經常回來與老友相聚。可吳莊自從走了之後,便音訊全無,似乎打定主意要與這個大學畢業就進廠、工作了十幾年、從青春走到中年、為之奉獻了自己人生最美好時光的第二故鄉徹底劃清界限。沈鹽鹽不禁思忖︰可是傷得太重?
曲函麗沒有理睬沈鹽鹽,比她還要沉默。片刻後,她似乎突然下定了決心,拿起電話,撥通了號碼。
「主任,你已經搬過來了?」
坐在對面的沈鹽鹽眨眨眼楮,半天才反應過來,曲函麗是在給誰打電話。
吳莊走後,郁鈺作為政治工作部的副主任,當然想要更進一步,爭取扶正。在吳莊走後幾個月的時間里,她兢兢業業、盡心盡力地工作。但雖然幾經堅持,終究過于年輕,從前負責的工作又比較單一,經驗和能力都有很大的欠缺,這讓她無法擔承起政治工作部主任的全部職責。于是,公司領導那邊,又選擇了一位正牌主任過來。
這位主任甫一來到,沒想到曲函麗的電話竟然立馬打到了他的辦公室。
寒暄了幾句之後,她終于說到了正題︰「主任,你來了,我實在是太開心了。很多工作,我都需要你指導我來做。你知道嗎,在我當上思想主管這麼長的時間里面,從來沒有人指導過我,從來沒有人告訴我應該怎麼工作,我都是自己模索的。咱們這個部門啊,自從吳莊走了之後,就是一盤散沙,什麼工作都沒有起色,你來了實在是太好了。」
可能曲函麗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吧;或者是那個沈鹽鹽整天窩在辦公室里面,哪有不在的時候,她也沒辦法每次打電話都偷偷溜進廁所里面去,畢竟已經被大伙抓到那麼多次了。好像她有多少不可告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