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高 第79章 49

作者 ︰ 張鼎鼎

第十六章

有這麼個事,雖然最後章家一行都住在了雨前樓,這下元節之行也失了趣味。眾人的心情先不說,畢竟王天冬等人都不大,這種打架的事對他們來說只有刺激,產生的後果什麼的那還不會去考慮。王天冬這兩年在學館里是變的老實了些,可本性在那里放著,這場架只把他給打興奮了,過後還對弘毅說找機會要再切磋切磋,「我說最近為什麼總有些不得勁,原來就是缺了這一口啊,」

而小三小四呢,根本就沒真攙和進去,而且他們也不像天兒,從小失怙,又是過繼過來的。章家雖然不怎麼富裕,他們還是三房的,可無論章元寶還是鐘氏,都對他們疼愛的很。章老太太對他們也一直偏愛。因此對這種場合也不怎麼害怕,反而還纏著弘毅問東問西。

可除了他們,像章文慶呂先生心中都有一層陰影。特別是呂先生,他不過是一個老童生,在章家這邊坐館後才算有了穩定的生活,又深知李家不是好惹的,就算有王掌櫃在,也不免有些擔心。他不太清楚雨前樓的背景,更不太清楚和章家的關系,只知道李家是出過知府,又新出了舉人的。

而除了這些,他們還有一些客觀的困擾。首先,春花是扭了腳,這就注定她行動不便,雖說不嚴重,卻還要小桃紅照顧,而小桃紅手上也烏青了一片,很多活都不好做。

這兩個都是丫頭也就罷了,那晨哥,卻能說是表少爺的,被打的像個豬頭,別說出來了,連章文慶他都不想見。柳氏母女去看他的時候,他從頭到尾都低著頭。

他不出來,總不好把他一個人放在雨前樓里,所以無論是呂先生、章文慶還是柳氏,總要留個人陪著他。雖然他連連說不用,表示自己一個人在樓里也能呆的很好,這麼富貴的地方他以前是見都沒見過的,現在能住進來已經算是長見識了。他越這麼說,章家夫妻越覺得對不住他,越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

而除了這些,還有這每天要吃的藥,也是一大煩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他們住在這雨前樓,那郎中就以為他們是什麼富貴人家,總之那藥是真沒少開,像柳氏倩姐,根本就沒受什麼傷,也是拿足了三天的藥。倩姐有心不吃,王掌櫃卻早布置人按天按時的去煎了,人家一片心意,她也不好轉頭倒到花盆里,最後少不得還要捏著鼻子喝了。因為這,他們這個小院就沒斷過藥味,弄的隔壁院子的還以為他們這兒有什麼病重的,專門派人來打听了一番。

這些本來已經夠糟心了,誰知道李家竟也住在這雨前樓里,也不知他們從哪兒打听到他們也在,李氏母女三人還過來拜訪過一次,拿的東西是不少,說的話也客氣,但說來說去就是那麼一套。這都是誤會,都是下人不服管教,他們已經嚴懲過了,現在大家你好我好,一團和氣握手言和吧,他們李家會承這個情的。

對于這些話,柳氏母女當然是哈哈的听著,呵呵的听著。禮物嘛,哎呀太重了不敢收,道歉,哎呀呀太過了太過了,當不起呀。那李家母女本就看不起章家,過來也只是想著讓他們幫著在王掌櫃那里說和說和,見她們這麼不識抬舉也不耐煩了,最後可以說是拂袖而去,又給他們下了一層臉。

這麼多事連著,就是倩姐也失了游逛的心情。三天一到,就早早收拾了東西坐上了車。這一次出行,章家雖說不上敗興而歸,但也沒達到最初的目的,好在幾個小孩子倒很高興,歡呼著跑來跑去,終令人看了多幾分安慰。

「總算讓天兒好好玩了一次。」倩姐嘆了口氣。

「看你這話說的,就好像你這幾天沒出來似的。」蘭姐在旁邊道,倩姐看了她一眼,沒有答話。蘭姐也沒有再說什麼,坐在車子里面,就拉開了布簾,笑著向外面看去,倩姐覺得有幾分奇怪,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本來她對蘭姐還有幾分高看,那天她雖然有些魯莽,可並不是門里虎。惹她不高興了,那真是天王老子都敢跳腳的,這一點她娘都比不過她。但這幾天同吃同睡下來,她發現自己還真對她喜歡不起來,這就是一朵高嶺之花啊!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高,反正在她心里,人家覺得自己是高了。她的女紅是好的,她的樣子是出眾的,她的品格是高雅的,總是她什麼都好,你看不慣?那就是你不好。你要說了什麼不對她的胃口,人家立刻抬起下巴走的遠遠的。

雖然倩姐非常懷疑蘭姐的這種驕傲是怎麼養出來的,可人家既然有了,她就離的遠遠的吧。

這一次路上沒有什麼差池,就是他們把晨哥送回去的時候,章淑萍很是哭了一番,弄的柳氏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娘,沒事的,我早不疼了。」晨哥尷尬的開口,章淑萍卻不依,「還說不疼,看看你的臉,看看你的眼,我的兒呀!」

「娘,舅媽表妹還在呢。」瑩姐端著兩杯茶送到桌上,「何況晨哥一個男孩,和人打架再正常不過了,娘快別這樣了。」

一邊說一邊往倩姐那邊使著眼色,章淑萍心中難過,到底忍住了。拿出塊帕子,一邊擦臉一邊道︰「讓妹妹笑話了,只是他從出生就沒離開我,這第一次出遠門,回來就成了這個樣子。」

雖然想忍,到底有些怨氣,柳氏心虛,也不敢說什麼,只是說自己看顧不周。章淑萍道︰「不怨弟妹,你們本是好意的,哪知道就遇上了這麼檔子事呢?唉。」

又說了一會兒,柳氏母女告辭出來了。章淑萍再沒有顧忌︰「說是去游學,就游出了這麼個樣子?她那天兒可受了傷?小三小四也沒事吧,我看那倩姐也好好的!一大堆人,就你成了這麼個模樣!」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听出她的話音不對,晨哥道,「小三小四和天兒當時都不在,要論動手,倩姐比我還靠前呢。孩兒這完全就是自己學藝不精,怨不得別人!」

「還學藝不精呢!你是學文的還是學武的?」

晨哥沒有說話,站起來走了,這幾日他可沒少受王天冬的奚落︰「我說兄弟,看起來你也是好大一個個子,手下怎麼這麼弱?那人打過來,你不能反打他啊,胳膊上沒力就用腿啊,再不行下嘴咬啊。我看要不是我和弘毅,你這傷還要再重點。」

這話是王天冬一邊幫他揉著藥酒一邊說的,沒有絲毫的惡意,他卻羞的頭抬不起來。他當時雖也站出來了,卻沒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成了拖累,王天冬有一腳就是替他挨的。

「我看你小時候啊,一定是經常挨打的。」

「……沒有。」

「什麼?」

「我沒有挨打。」

「你沒有挨過打?都是你打別人?」王天冬的聲音里充滿了不信,「你在哪兒住的?怎麼都這麼弱啊!」

「我、我沒有打過架。」

「什麼?」這次王天冬的聲音更高了幾分,「你竟沒有打過架?天哪,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長大的!」

那種不信懷疑令他忍不住辯駁︰「為什麼就一定要打架?我自幼跟我父親學文,五歲入館讀書,每日學習聖人道理,聖人、聖人是沒有讓打架的。♀」

「是是,你是學的聖人道理,可你問問我們哪個沒打過?你去問問弘毅打過嗎?問問曹成。這兩個可都也是我們館里學問的,就連我,也是得了童生的!」

晨哥看了他好一會兒,過後果然私下里去問了,得到的是都打過,曹成還告訴他一個小秘密,說最初弘毅和王天冬天天出去打,不過兩人很有默契,都不往對方的臉上招呼,所以別人也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怎麼著,他們打著就不打了,感情嘛……我看也算是不錯了。不過王天冬這次得了童生有些得意,其實周弘毅也行的,下次說不定就一口氣中了秀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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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如果王天冬曹成是那學問不好的,對于他們的話他說不定還不會太放在心上,可是他們的學問都不錯,王天冬還和他一樣是童生,弘毅不過正式學了這麼幾年就有現在的成就,他們的話他就不得不思量了。當然,他還是不覺得打架是好的,可要是遇上這次這樣的事,他這個樣子,也太丟臉了些!

但是他知道這話他不能和他娘說,所以只有一個人默默走開。章淑萍見他這個樣子,更是氣憤︰「你看你看,這才出去幾天,他就成了這個樣子!我不過心疼他,反而成了我的錯?」

「娘!」瑩姐將她拉到椅子上,「這次的事,說不定是好事呢。」

「被打成那樣還是好事?」

「弟弟是受了傷不錯,但我看二舅媽卻是愧疚的很,以後弟弟去那里,不是更便意了嗎?就算娘再過去,也會和以前不一樣呢!」

章淑萍停了若有所思,不過還是忍不住道︰「你弟弟受了這樣的傷,也沒見你二舅媽有什麼表示,就是帶了這些藥過來。還有那倩姐,我看她一點都不擔心呢!」

看晨哥的樣子,他和倩姐之間清清白白,那倩姐能有什麼表示?瑩姐在心中暗道,只是這些話,卻是不好對她娘說的了,只有道︰「來日方長,弟弟和倩姐都還小呢。」

而此時被說小的倩姐正在泡澡。雨前樓的設施是好,但就像那句話說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她一回來,就讓尤媽子燒了水,把木桶放在房間里,然後在尤媽子的幫助下洗了頭發。之後,就一邊泡在大桶里,一邊讓小桃紅拿著巾帕幫著擦頭發,小桃紅的手挨了一下,現在還有些發青,不好踫水,擦頭發還是可以的。

她雖然走了幾天,尤媽子也依然幫她燒著炕,所以屋里不見絲毫冷氣,她這麼靠在木桶上,就有些昏昏欲睡。

「姑娘,差不多起來吧,一會兒水涼了就不好了。」

她睜開眼,有些不太願意的從木桶里站起來,那邊小桃紅早已拿好了一塊大棉布,立刻就裹到了身上。小桃紅去叫尤媽子合力把木桶抬了出去,回來就見她裹著被子倒在了床上。

「姑娘要睡,也先把衣服穿上。」

倩姐勉強的睜開眼,正要說話,外面就听到天兒的聲音︰「姐姐在嗎?」

這一下就把倩姐的睡意給驅散了,她一邊應著,一邊就讓小桃紅先到外面幫她頂著。等她穿好衣服,這才放進來。

「姐姐剛才洗澡了?」天兒一進來就瞪大了眼。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還不能洗澡了?」

「不是不是,就是不知道姐姐洗澡,否則我就晚一會兒再過來了。」

倩姐一听,揪著他的耳朵拉了過來︰「就你,也跟我談什麼禮儀嗎?你小時候光的樣子我還見過呢!」

「姐姐!姐姐!疼!疼!」天兒一邊叫著一邊跳腳。

「說吧,你來做什麼。」

「姐姐快放手啊。」

雖知道他大半是裝的,倩姐到底不忍心多拽,當下就松了手︰「快說吧,不說小心你另外一只耳朵。」

「還能是什麼?就是幫哥哥送個東西嘛!喏!」天兒說著,從袖子里掏了兩張紙遞了過去,倩姐小心的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各種吃食︰豆漿;葷素包子;油餅;油條……

「這是什麼?」上面的吃食也就罷了,數字又是什麼意思?

「哥哥說,這上面標的是府城有多少家賣這些東西的。」

倩姐一怔,天兒道︰「姐姐你快整理好衣服吧,我先出去了。」

說著就向外走,又被倩姐叫住了︰「你那哥哥在哪兒?」

「哥哥?就在我們的屋里啊。我來的時候正在練字呢。」

倩姐點了下頭︰「你先去吧。」

天兒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蹬蹬的跑走了。倩姐想了想,找出一件銀紅褙子,又拿了一件白兔毛瑪瑙紅坎肩,模著頭發還有些潮,她就隨意的編了兩個大辮子,然後就拿著那兩張紙,來到了天兒院里。雖在一個院子里,可因為有弘毅,她並不怎麼來,听到她的聲音,弘毅兄弟倆都是一怔。迎出來,天兒就揚起了小臉︰「姐姐?」

倩姐一笑︰「天兒,我剛才听尤媽子說炸的有牛肉丸……」

天兒一陣歡呼,風似的跑了出去,一邊跑還能听到他的聲音︰「尤媽媽尤媽媽,你為什麼不對我說有牛肉丸啊……」

聲音漸漸遠了,倩姐和弘毅四目相對,倩姐眼中含笑,弘毅的目光卻有幾分躲閃,片刻,還是他先別過了臉。

「怎麼,就讓我在這里站著嗎?」

「沒有,不是,倩姐、啊,姑娘……請。」

倩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真要論起來,你是要叫我妹妹的吧。」

弘毅臉一紅,率先向屋里走去。倩姐在他後面搖了搖頭,也慢慢的跟了上去。到了堂屋,弘毅給她倒上茶,就再沒有別的動作,倩姐暗嘆了一聲,只有先開口︰「我听天兒說,你先前在練字?」

「嗯。」

「這剛回來就開始,是不是有些太趕了?」

「出去這幾日練的少了,想補一補。」

倩姐點點頭︰「剛才天兒過來給了我這個,說是你記的?」

她說著把那兩張紙拿了出來,弘毅臉正對著前方,目光一點不往旁邊偏,背書似的道︰「我想著你……可能需要這個,就捎帶記了一下。」

捎帶?這麼些吃食,這麼多賣家,要一一的記著,又不是超級電腦,哪可能再做別的?他這三天在省城里,恐怕就只是做這個了。

「有些地方我沒去,有些地方可能記錯了,但大概……就是這麼個數吧。」他的臉依然對著正前方,一點都不往倩姐這個方向偏。

倩姐看著他,慢慢的開口︰「弘毅,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弘毅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搖搖頭。倩姐道︰「是不能對我說嗎?」

「不是……我……我不知道。」

「是嗎?」倩姐嘆了口氣,隨即站了起來,「不管怎麼樣,謝謝你啦,今天是不行了,明天吧,我給你做上一道甜點當謝禮怎麼樣?」

弘毅停了停,慢慢的點了下頭,倩姐一笑︰「那我就先走啦!」

說著,她就向門外走去。弘毅將她送到門外,看著她紅色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走廊後,兩手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沒有打算,他又怎麼能沒有打算呢?可是,他又能有什麼打算呢,他現在連個童生都不是,雖然章文慶對他說,他的學問是有了,秀才不敢說,一個童生總是能

得中的。可一個童生又能做什麼呢?

呂先生那樣的人品學問,現在也不過一個月五百文,就這,還是他運氣好能在章家這里就館。章文慶是秀才,可若沒有倩姐沒有柳氏,他又能做什麼呢?秀才坐館,一般也不過三四兩的銀子,想要有別的收入,一看威望二就要看手段了。讀書,唯有中舉才算出頭,但舉人又豈是那麼容易就中的?他起步比別人晚,雖自忖有幾分天份,又算勉勵,可也不敢肖想三年後就一定中舉。

而三年後,他已經十七,她也十六。

他和她,終究是沒有緣分的,只是他為什麼這麼不甘心?

他在院中佇立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回到屋里,又一次拿起了筆,慢慢的就在紙上寫了起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不知不覺間,這幾個字就出現在了他的筆下,因在院里站立太久,他的手已經僵了,這幾個字寫的並不好看,但筆力遒勁,隱隱的,竟帶了幾分吞噬之氣,他自己看了也是一怔,隨即就是一陣大笑。

他即不甘,那就去努力,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麼用,三年以後再看英豪!

弘毅記的這些東西,對倩姐此時並沒有什麼大用,她那幾天雖然不爽,還是在府城轉了轉的。相比于青茗縣,府城當然更繁華,更熱鬧,酒樓客棧也更多,但要說起小吃攤子,卻真沒有青茗出色,而且府城還實行這宵禁,雖不比中國古代嚴苛,卻也是子時後就不允許在街上隨意亂走了,這讓倩姐非常慶幸自己是穿到了青茗縣,這要穿到了府城,那可能就要走別的路子了。

不過府城的交通畢竟要比青茗縣更便利,吃食上也很有些匯集南北各方的意思。比如青茗縣很少見的湯圓這里就有,還有炒牛河,酸辣米粉,這給倩姐提供了思路,她決定就把糖包給推出來。這種東西是她小時候經常見的,記得那時候每逢節日,她娘就會做幾個糖包,和普通的包子不一樣,這糖包是三角型的,咬上一口,里面的白糖汁就流了出來,甜甜的湯汁混著噴香的白面,吃起來又香又甜,外面都沒的賣的。

當然,這東西總是她那個弟弟吃的多,她最多被分一兩個,所以總是吃不夠。後來大了,各種蛋糕多了,她弟弟不愛吃了,她娘也不做了,只有她偶爾記起,自己試著搗鼓過一兩次,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而無論青茗縣還是府城都是沒有糖包的,倩姐也不知這是不是因為白糖還不普及的緣故。不過她要做,也是不敢用雪糖的,要用雪糖做的糖包,估模著也只能在雨前樓這樣的地方賣。

「嗯,以後經營要拉開檔次。」想到這里,她連忙拿起筆,翻出自己整理的小冊子又記上一個,里面已經零零碎碎的記了很多東西了。她雖然憑一個規劃把三公子給忽悠住了,其實心中還有點發虛。因為她那些規劃用的就是「拿來主義」,不過是把現代所見所學的換一個說法用到這里。她當然相信是有用的,但她自己畢竟還有諸多欠缺,這平時想到什麼,都連忙記上以備不時之需。

她不知道,此時三公子就在談論她的那個規劃。

作者有話要說︰

她不知道,此時三公子就在談論她的那個規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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