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段時間,馮潤才知道那晚皇上決定與太皇太後一同去南巡一個月,體察民情,歸農藉田。♀
那夜他睡不著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馮潤托著腮,望著庭院中滿池的荷花還沒開,他就又要走了。
池中蓮葉已經接天映日,葉間露珠清圓,來回滾動,甚是可愛。荷花卻羞羞答答不肯開,把它的心門緊閉。
馮潤回憶起幾日前在車隊前送別拓跋宏的場景。
她呈出幾疊厚厚的書本,放在他手中,眼波盈盈似是要滴出淚來。
拓跋宏漫不經心地笑道︰「你且在宮中好好的,等到靈泉殿滿池的荷花開了,朕就該回來了。」
她頷首斂眉,點點頭,有太多話要說卻反而無從開口了。
拓跋宏將她攬入懷中,微涼的唇輕輕拂過她的耳垂︰「羅蘭璧不可信,阿潤萬分珍重……」
這一刻,空氣也仿佛凝滯了。
她頓時淚如泉涌,可卻硬生生把眼淚收起,不敢驚擾這段良辰美景。
馮潤也知道這段日子的艱難,皇上和太皇太後都已離宮,宮中多少蛇蟲鼠蟻都開始蠢蠢欲動,而自己能夠全身而退嗎?
為了避免惹禍上身,馮潤決定閉門不出,誰知道現在出門一趟,會帶回來什麼樣的小鬼。♀
今日,馮漪邀請馮潤去永昌宮用午膳。馮潤特地起了個早,在辰時就啟程前往了永昌宮。
對于馮漪她有著復雜的感情——她們二人雖然姐們情深,但是入宮之後畢竟是共事一夫,難免會產生摩擦與隔閡。即使馮漪沒心沒肺,依舊嘻嘻哈哈,但是對于生性敏感的馮潤來說,二人的關系早就在潛移默化中發生了或多或少的轉變。
當她還是林荷衣的時候,她的好姐妹就是把她當做墊腳石,利用她承蒙聖寵。在掖庭之中,女人間的友情如同窗戶紙一樣一捅就破,她不想傷害馮漪,可是卻不敢擔保不會傷害到馮漪。她真心把她當做妹妹,不想讓二人的感情變得如此可悲。
「若要維持這份姐妹感情不變,還是要少見面比較好。」馮潤心中想道,步履匆匆,來到了永昌宮中。
姐妹二人果然是心有靈犀,還沒走進會客廳,馮潤就瞧見馮漪伸著小腦袋極目遠眺。♀
「姐姐,你可算來了!讓馮漪好等!」馮漪早在門口翹首以待,一看到她的身影,搶先身邊的宮女一步,迎面飛奔出來。
「怎麼這麼大的人了,行事還是這麼瘋瘋癲癲的!」馮潤一見馮漪,心中的陰霾與顧忌立刻一掃而光。
「哎呀,人家還不是因為看見姐姐心中高興嘛!」
馮漪將馮潤拉到會客廳內,喋喋不休道︰「今天我給姐姐準備了好多好吃的,有炒墨魚絲、金絲酥雀、如意卷、花菇鵝掌、繡球乾貝、炒珍珠雞、女乃汁魚片……」
她扳著手指一個個算著,順手把馮潤按在自己旁邊。
馮潤這時才發現,桌上坐著的還有另一人。那少女一見馮潤,趕忙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哎呀,月容姐姐你還是坐下吧,咱們這都是熟人,干嘛要行這麼大的禮!以後你再這樣,我就不叫你來了!」
鄭月容!
馮潤盯著眼前這個妙齡少女,五官皆是稀疏平常,過目即忘,只是那雙櫻唇晶瑩剔透,粉淡淡,水盈盈,讓人忍不住想要啄上一口。
只是如此惹人憐愛的模樣,馮潤心中卻是一陣厭惡。
「此女可是鄭充華?」馮潤躊躇了一下,也回了一禮,回首對馮漪問道。
「前幾日與月容姐姐在湖心亭相遇,我吃了她親手做的雙色馬蹄糕,那味道簡直讓我終生難忘,嘗過月容姐姐的手藝之後,再吃別人的……嘖嘖……味如嚼蠟!」馮漪忙招呼著二人坐下。
「馮潤雖然進宮晚,對鄭充華的事情也有所耳聞。听聞鄭姐姐以前是在尚食局做事吧——」馮潤用筷子夾起一塊女乃汁魚片,細細咀嚼著。
鄭月容的臉色閃過一絲尷尬,道︰「大概就是那些苦日子里,讓月容練出了幾分手藝,否則哪能和二位身份尊貴的妹妹結交呢?」
「月容姐姐,你又說這種話了,真沒意思——」馮漪裝出苦惱的樣子,「咱們同一桌吃飯,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苦日子?鄭姐姐在尚食局可曾讓別人欺負了去?」馮潤放下手中的筷子,天真無邪地問道。
鄭月容微微湊近了些身子,輕聲曼語道︰「雖然姐姐現在說這些話不厚道,但是尚食局的女人哪能跟掖庭中的女人比呢?她們說話都是粗聲粗氣,動不動就罵街,張口就是問候別人的祖宗十八代,哎——」
「她們不是女人麼?怎麼能說出如此粗俗的話!」從小嬌生慣養的馮漪表示並不相信。
鄭月容瞅了皺著眉頭的馮潤一眼,道︰「妹妹還沒見過更離譜的呢!為了幾文錢,尚食局的女人能跟你罵街罵上幾天!她們要是看你不順眼啊,就往你的鞋子里放又細又長的針,要是沒瞅見啊,腳可就遭了殃了。最要命的是到了最天寒地凍的時候,明明人家來了葵水,其他人偏偏把所有的髒活累活都交給她,全身內外啊都疼,疼得腰都直不起來!越是出身低賤的人越是狗眼看人低!就是女人才最了解女人,才知道如何欺辱女人!」
馮漪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半響不說話,馮潤則坐在一旁淡然地喝著雀舌茶,好像一切都與她無關。
「姐姐,說的不會是自己的經歷吧——」馮潤突然冒出句話來。
鄭月容神情黯淡地低下頭,沉默不語,許久才點了點頭。
「姐姐,你真是受苦了!」馮漪撲上前去,握著鄭月容的手道,「今時不同往日,姐姐可以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吃吃苦頭了!」
馮漪惡狠狠地摩拳擦掌著,馮潤的唇邊則漾起一絲冷笑。
「妹妹,這就不必了,既然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和那群奴才計較呢!有的人啊就是一輩子做奴才的命——」鄭月容端起一杯茶,微微翹起小拇指,語氣之間難掩得意。
圓臉宮女托著百合慧仁米粥來到眾人面前,望見鄭月容,神色明顯一愣,緊咬牙關,還是顫巍巍地把粥端到了她面前。百度搜或,,更新更快馮潤嚇了一大跳,眼前這個圓臉宮女不就是自己的好姐妹蓮寶嗎?她因何在馮漪的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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