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理懷疑（一）
蕭明翊沒法回答。
因為他根本說不出話來。
因為他根本已經徹底怔住了。
過了好半晌……
「我明白了。」他忽然點了點頭，大約氣極了，臉上反而沒有什麼表情，「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相信我。」
「我也想相信你，可你——」
「你不想。」蕭明翊冷冷地道，「你以為你想，但實際上，你打心眼里就不信我。」
誅心之言，鋒銳如刀——殷璃冰一時無言以對。
是的，她不信他。
她依然在為他們之間走到這一步而難過，但也只是難過而已。
她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心，更沒有後悔。
因為張道初的死已把他們之間的一切——給徹底摧毀了！
只要一想起這個「一切」，心髒就如被猛剜一刀，全身的血液都剎那間決堤破出——那種沒有勇氣的回顧才是真正的不堪回首。
這件事對她、對父王，甚至整個亓國，都太重要了，她不能容許其中存在一點可疑。
哪怕就只是一點點……
一念至此，她驀地仰了仰下頷，光滑如瓷的面容白皙而玲瓏，卻透著一股冷脆堅硬。
「至少，」她說，聲音里已不含任何情緒，「我給你機會證明自己了。」
「是啊是啊，可不是麼……」蕭明翊抬手抹了把臉，然後做了個深呼吸——「夠了，到此為止。」他說，眉眼清明莊嚴，全然不是此前或輕慢或忿然或不在乎的模樣，「我已經厭倦了你的語焉不詳挑剔懷疑。既然你已認定我做了什麼——天曉得我都懶得再問你這個‘什麼’是什麼了——隨便你，好麼？要打要殺要剮，全由你去！總之這個你問我答的游戲結束了。就這樣。」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回牆角坐下，連看都沒看殷璃冰一眼。
室內一下子靜了下去。
殷璃冰坐在椅中，隔著整間囚室望著那個桀驁不馴的男人，過了很久才道︰「好，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因為，我需要答案。」
蕭明翊曲膝而坐，一手擱在膝頭，目光低垂。
「幾天前，有一個人死了。」殷璃冰的語聲靜如一泓秋池，只有深處隱約泛著悲戚，「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對我有著莫大恩情，我十分關心、在意、並且尊敬的人。」
蕭明翊的目光微微一閃，仍是不言不語。
「他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心地善良、誠實可靠，這輩子從未做過一件對不起別人的事。像他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死于非命。可是，他死了，就在你離開慕羽城後。而他生前所待的最後一個地方，距離慕羽城八百多里，陸驛快馬兩天就到了。」
「所以你懷疑是我做的？」蕭明翊抬眼，「就憑這一點？」
「這一點實在是太巧了，我不相信巧合。」
「說得好，我也不信。知道我信什麼？我信凡事都要講證據——你呢？」
殷璃冰不答，靜默片刻，忽問︰「你沒發現今天我身邊少了個人麼？」
蕭明翊當然發現了，也完全能夠猜得出那個人為什麼會缺席。
內疚感突如其來，強烈到令人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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