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君悟言(四)
「最終你還是拿到了鳳凰膽,對不對?」她靜靜地望著蕭明翊,「你是如何做到的?」
「方才我已說了︰只有對自己狠心,才能達成目的。我要做的,就只是狠狠心而已。」
殷璃冰見他神色冷淡,語氣卻緩慢悲涼得教人心里發沉,忍不住沖口而出道︰「不,蕭明翊,你不能這樣想!如果一個人連自己都不愛惜自己,就算事事皆達所願,又有什麼意義呢?」
「對于你來說,也許是這樣,可我……從四歲起我就明白在這世上無論我想得到什麼,都得靠自己爭取。我沒任何人能指望,也沒任何人能依靠,如果我想讓自己過得好,就要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想讓我娘過得好,就得更加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如果我做不到,就得眼睜睜看著我娘夜夜咳血難得片刻安枕,而那個身強體健連風寒都沒得過的女人,卻可以把鳳凰膽當做某種炫耀戴在身上——所以我對自己發誓,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也要把鳳凰膽奪回來給我娘,別人指望不上,我就靠我自己!」
說到這里,蕭明翊頓住,抬眼朝殷璃冰笑了一笑。
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他的臉色極其蒼白,一雙眼楮卻驚人地亮,猶如高燒中的病人。
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麼?殷璃冰看著他,口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第二年開春,父王去雲門島巡察,隨行的除了我們幾個王子,還有王後。機會難得,我一上島就馬上以比劍為由,把大哥約到北邊的懸崖邊,然後以言語將他激怒。他一氣起來就失了理智,連五龍玉佩被我偷了都不知。我把玉佩在石頭上砸碎,一半留在草里,另一半收了起來……他還是一無所察,只顧追打我,我就一直退一直退,把他引到懸崖邊,然後趁他一拳打來時,假裝被他打中,跳了下去。」
「你!」殷璃冰的臉色當即一變,「暗礁、海浪、漩渦,哪一樣都會要你命的,你想過嗎?」
「那本就是我唯一僅有的東西,我只能用它去賭。結果還不錯,嗯,中途出了點意外,不過挺有意思的,我被大浪沖到了你們——」蕭明翊忽然頓住,目光在殷璃冰臉上作了片刻停留,語氣平淡地道,「總之,我命大,活著回去了。」
他收口已算及時,但那件事對殷璃冰而言實在太過重要,哪怕只是捕捉到吉光片羽的一個瞬間,也足以掀起驚濤駭浪。
「他好可憐,在海上漂了很久,皮膚都泡得起了皺,醒來後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防備心那麼重,一定是吃過很多苦才會那樣吧……」
這些話,她記得她小時候無數次地與哥哥說起。
她滿心震撼,呆呆地望著蕭明翊,腦中浮現的卻是畫中的那名少年……
所以,這就是那年他會漂浮在海上的原因?
——他以性命為籌碼作一場豪賭,結果卻……遇上了她?
他為救母而遇上她,從而活了下來,可是轉年,他就失去了母親,琮雪也從這世上消失。
然後,各自帶著失去至親的痛苦和必須強大的信念,自己和他遠隔千里、彼此為敵。
十年後的現在,他們相遇,在這樣寂靜無瀾的夜晚,由一場始料未及的對話,揭曉當年謎底……
在經過那麼多年,那麼多事之後,塵緣繞了一大圈,還是將他們帶到了彼此面前,仿若某種神秘的牽引,仿若畫了一個命中注定的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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