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緊盯（二）
一名婢女送上香茶。
殷璃冰心不在焉地接過，剛只來得及揭開碗蓋兒，眼前倏地一花，茶碗已被蕭明翊劈手奪了去。
他一驚，神思卻也徹底恢復清明，冷靜地抬眼看向蕭明翊，等他解釋。
「睡不好還喝茶？」對方渾似沒事人一般，抬手把自己的杯子推到他面前，「試試這個。」
強迫自己忽略杯中液體已被他喝掉一半的事實，殷璃冰盡量保持聲音的冷靜︰「這是……牛乳？」
此物被北方放牧民族當做日常飲品，在東境卻只偶做入菜之用，所以他也不是很確定。
「嗯。臨睡前喝一點，有安神之效。日常飲用，于身體也大有裨益。」
看著他一臉輕松的樣子，殷璃冰心中不禁浮起一絲悲哀。
這個人是所有這一切矛盾掙扎猶疑顧慮的癥結所在，而他卻一無所知，還一本正經地坐在這兒大談什麼牛乳之妙用，其實……和這些有什麼干礙呢？自己之所以難以安枕，都是因這個人而起的啊。
「我喝不慣這個。」不動聲色地把杯子推了回去，他轉移了話題，「不知福王今日有何安排？父王臨走前曾再三叮囑，福王乃貴客，千萬不可慢待。故而從今日起，不論福王想游山玩水，還是訪古探幽，在下都全程相陪，竭盡所能，令閣下賓至如歸。」
哈！蕭明翊目光微動，先是夾道，再是鴿子，現在又來這個？這是要全程盯死他了？有意思……
「那敢情好！」心念轉處，他已朗聲一笑，傾身向前，親親熱熱地握住殷璃冰的手腕，「如此說來，打今兒起，宸王便要與在下不離不棄、常相伴隨了？」
分明是一句玩笑之語，然而從他嘴里吐出，配上那個玩味的神情、低沉的聲線，以及緊貼在殷璃冰手腕皮膚上的、灼熱有力的五指，竟莫名孳生出一股難言的曖昧和深意。
殷璃冰心頭一悸，抬起眼——這麼近的距離，對方五官之英挺益發動人心魄，亮得驚人的眼楮里光芒閃動，帶著幾分笑意、幾分熱力，直看得他心底一陣發燙。
他無法想象，倘使此刻站在這里、與蕭明翊執手相望的人是琮雪，那丫頭會開心到何種程度。
以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想法，可現在……現在他卻時常忍不住去想︰一個羲國王子，一個亓國公主，他和她，其實真的有可能的。
可是，琮雪死了……現在是他站在這兒，在這個不屬于琮雪的位置上克盡職守；也站在這個本該屬于琮雪的位置上，望著她最喜歡的人——宛如一個可恥的竊賊。
這結果在九年前便已注定，無法更改，不管喜歡與否，生活始終都要繼續，他都得背負這一切繼續過活……
他已做出選擇。
他已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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