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見惜春語焉不詳,但也知道惜春本就是有此怪誕的人,那心里有些些奇思怪想也正常,便也不再追究,只道︰「太太派人去請,也就是林之孝家的去,我只跟她囑咐一番,讓她定要將香菱也一並接進來,只怕就成了。♀」
惜春喜道︰「我就知道三姐姐一定能成的。這樣的事,也只在三姐姐這里才會這樣舉重若輕。多謝三姐姐了。」
探春微笑道︰「你何必言謝。香菱本也是咱們這一伙的人,咱們不幫她,誰幫她呢。寶姐姐本也是好心的人,只是身在其中,有些事倒不好開口做了。她進來本就是做客,怎麼能帶一個病人呢。還得咱們這邊開口才成的。」
「三姐姐說的是。三姐姐心思縝密,這些都能想到。我可是想不到這些的,只有一點兒做好事的私心,不動腦筋,卻是事事辦不成的。」
探春笑道︰「你有這一點兒幫人的心,已是很好了。從前我只看你是孤僻怪誕,凡事都不放在你心上的,冷心冷腸,如何變得熱了一些,倒真是可喜可賀了。」
惜春听了這話,但笑不語。兩人回到園子,作別分開,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薛姨媽和薛寶釵就進了園子。香菱也一並接了進來,住在蘅蕪院的偏房里養病。
惜春听了這消息,並不去看香菱,只往櫳翠庵來,給妙玉通報好消息。
妙玉听了,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但仍有些憂慮地道︰「她的情況怎麼樣?你看她的臉色可好?要不要囑咐外面的人請一個好大夫來診治?」
惜春道︰「我還沒去看她呢。我只听說她進來了,便忙跑來給你說這個好消息。」
妙玉道︰「那你該先去探望你寶姐姐,順便也看一看香菱。♀並且給你寶姐姐說請一個好大夫來瞧瞧。」
惜春笑道︰「你別擔心。香菱能進來,就一定會有大夫來瞧。薛姨媽和寶姐姐也不能讓香菱死在親戚家里啊。」
妙玉點頭︰「這倒也是。只是我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去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
「好好好。我就去。你現在對香菱的關心可是比對我關心的多了。我巴巴地跑這麼遠來告訴你,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又要趕我走了。」
妙玉這才恍悟,抱歉地笑道︰「可是我疏忽了。你先坐下,喝口茶再去吧。」
惜春笑道︰「不用忙了。反正我去看了香菱,還要來跟你說呢。等我來了再喝吧。」說著便抬腳往外走。
妙玉忙送出門去。
妙玉等惜春走了,回來便讓凌霜將水燒開,放在爐上,只等著惜春回來了,再沖泡茶葉。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惜春再來,妙玉的心里便有些惴惴不安。打發了纓兒去園子里去打听打听。不多時,纓兒回來了。回稟說賈迎春回來了,正在老太太那里請安說話,探春和惜春也都去陪著說話。
妙玉便知道惜春一時也月兌不了身,這才吩咐凌霜將茶爐撤了。
到了下午,惜春來了。
妙玉道︰「你二姐姐回來了。她怎麼樣了?過得還好嗎?」
惜春道︰「我看她那樣子,過得並不開心,並不像是新媳婦的樣子。只是她跟老太太和太太她們說話,卻也並沒有說自己過得怎麼樣。想來也只是為了不讓老太太和太太擔心吧。其實前幾天她的女乃娘回來請安,也說到了她在那邊過得並不好,老太太和太太也都知道的。」
「她這會子也回園子里了吧?你沒問問她過得好不好?」
「我們一起陪老太太說話。二姐姐跟老太太請安,跟大太太請了安,跟二太太也請了安。我們一起在老太太那里吃的飯,吃過飯,二姐姐跟老太太說仍要住了綴錦閣,因些便回了園子里來。因為二姐姐乏了,我們也不好再打擾她。便各自回來了。」
「那香菱那里你也沒去看一看?」
「姐姐,你別擔心啊。送二姐姐回到綴錦閣,我就和三姐姐跟了寶姐姐一起過去,看了香菱的。」
「她怎麼樣了?好一些了嗎?」妙玉有些急切地道。
惜春笑一笑︰「她以前怎麼樣,我並不知道,也說不上是不是好一些。只是今天看起來,她氣色還好,听小丫頭說,吃過王太醫的藥。今天吐的血少一些了。」
「吐血?我就說嘛,那書上如何會說她會死,原來是被那畜牲打壞了。該死的畜牲!」妙玉突地激動了起來。
惜春忙道︰「姐姐,你何必動氣。那薛傻子本就是個渾人,動手也不分輕重,這倒還在其次。主要是那薛大女乃女乃在里面攛禍呢。那薛大女乃女乃正是巴不得香菱死掉,激那薛大傻子打香菱,然後又在薛姨媽和寶姐姐面前說一些風涼話,讓薛姨媽和寶姐姐也不安生。姨媽給香菱請大夫她也要惡言惡語,只說薛姨媽偏心,說不過一個下人,還請什麼太醫,將家里的錢不當回事,她的身子也不好,三天兩頭的病,卻不見婆婆請什麼大夫來。薛姨媽听不得這些話,賭氣也不請大夫了。香菱本就傷了肺腑,又慪氣,還不吃藥,傷勢自然越來越重。還好如今香菱進了園子,有大夫看著,有好藥吃著,心情一好了,病就會慢慢好了。姐姐,你暫且放心吧。」
妙玉慢慢平靜下來,然後道;「是我心急了一些。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下人就不是人,主子想殺便殺,想賣便賣。其實不僅是香菱,我們這些人何嘗不是砧板上的魚肉,由人宰割了去。算了,這也不說它了,說了也沒用。咱們也只能一天天掙扎著活下去吧。」
惜春知道妙玉在香菱這件事情上感觸頗深,有一些情緒要渲泄,便也不再勸她,陪了她默默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才道︰「姐姐,我知道你在這里過得也很辛苦。只是這些年來,都是你給我活著的理由。我以前總是灰心喪氣,也不知道活著有什麼意思,也都是你,才讓我知道應該好好活著,活著幫助別人。不管怎麼樣,姐姐,我們都應該快樂一些。香菱的事情,我們已經做了我們應該做的,至于後面會怎麼樣,還得看天意了。」
「她既然已經進來了,你就多去看看她,多勸導她,讓她寬心。我想去看她,只是沒有理由,再加上我跟你那寶姐姐也沒什麼交情,平白地去,總覺不自在。」
「沒關系,你不用委屈自己,非要去。我去的時候,跟香菱說你的心意就成了。等她好了,再來你這里說話吧。」
妙玉點頭︰「也行。這樣吧,你將我原來從家里帶來的除淤活血的丹藥帶兩粒給她,也算是我的心意。」
惜春喜道;「這樣太好了。我知道,姐姐的藥都是難得的奇藥,等閑也不會拿出來的。看來這藥一去,香菱定會藥到病除了。」
妙玉笑一笑,道︰「那些藥,也是當初我爹重金從江湖奇士那里購來的,我爹交給我,只是想讓我在緊急要命的時候救急用。前些天事急我都沒想起來,今兒這顆心放了下來,頭腦一清明,這才想了起來。今兒送去,也不算晚。」說著,便吩咐凌霜去開箱取藥。
惜春接過藥,笑道︰「香菱也算是有福的了,雖然吃了不少的苦,但有姐姐這樣的朋友,大約也沒有什麼可憂的了。」
妙玉淡淡一笑︰「我又算什麼?還不知道以後還能在一起多久呢。哪能保得一輩子在一起,以後還是各過各的日子,自己保重罷了。」
惜春臉色一變,這話又觸到了她的痛處,心里便又不自在起來,不想多說話,拿了藥便告辭離開了。
妙玉心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
惜春第二天又來了。進了門,卻並不說話,臉色也是暗暗的。
妙玉知道惜春定是有什麼心事,便問︰「你今兒怎麼不高興了?出了什麼事?」
惜春嘆一口氣道︰「昨晚听二姐姐說了一晚上的話,弄得我心里有些難受,晚上連覺也沒睡好,今兒便到你這里來說說話。」
「迎丫頭說了些什麼?是不是孫紹祖虐待她了?」
「唉……好歹是咱們府的千金小姐,不至于挨打,但那言語上的不尊重,比拿鞭子抽還來得難受呢。」
「難不成是孫紹祖說什麼難听的話了?」
「二姐姐說,最初兩天姓孫的還算收斂了一些,規規矩矩地跟她說話,規規矩矩的做事。可過了兩天,那狐狸尾巴便露出來了,將二姐姐陪去的四個丫頭依次睡了一個遍。二姐姐早听了我說過的話,也便不多話,一味忍受。那孫紹祖便將二姐姐的陪嫁金銀也拿了一個干淨,只說是大老爺欠他五千兩銀子,如今將女兒折賣給他,自己可是虧了。二姐姐只讓他拿,也不強辨。姓孫的雖然沒再尋她的不是,但新婚第三天就不再到她屋里來了。二姐姐自己心里還是覺得委屈,在老太太和太太面前不好說這些。昨兒晚飯後我去看她,她拉著我不許走,跟我說了心里那許多的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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