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依一清早就把陳祿拉了起來。
「姐姐,那麼早啊!」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啊?」
「找活尚未成功,姐姐仍需努力啊」林依本來想說革命尚未成功來著,想到小子听不懂,急忙改了。
「哦,原來如此。」昨天被趕出酒樓之後,姐姐一眼不發,耷拉著腦袋,像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拉著自己就往屋里趕。然後跑往里躲著。自己還想著要怎麼安慰安慰姐姐。沒想今天一早就斗志昂揚了。
剛進巷子不遠,看到很多人圍堵一起。
「這位大哥,怎麼大家都湊在這里?」林依在人牆外跳了幾下沒看得見里面,忙拉住旁邊一個高個子問道。
「這位小兄弟你不知道嗎?今天是我們虎丹一年一度的‘曬茶節’啊。」
「曬茶節?比誰家的茶葉更好?」
「兄弟你不是虎丹人吧!曬茶節是比誰泡的茶更香,更好喝。」
「哦。謝謝這位大哥。哎,又是有錢人的飯後游戲。」當然,後面一句只是林依的心里話,所以只在心里嘀咕,沒敢說出來。林依牽起陳祿的小手,準備繼續找活計。
沒走幾步,耳尖听到銀兩二字,林依托著陳祿原路折返。揪著剛才嘀咕的那位看客,激動的問︰「你剛才說什麼銀兩啊?」
「咳咳,我說看樣子今年的茶魁又要被蓉月小姐奪走了,那500兩當然得歸蓉月小姐啦。」500兩銀子是獎金?誰贏歸誰?怎樣才可以參加?「」比賽才剛開始,人人都可以參加。蓉月小姐可是咱虎丹泡茶第一高手啊,今年她又復出了,還有誰可以比得過她呢。「
林依一听,知道這個蓉月非同小可,剛才這位大哥言語間多有推崇。可一想起銀子,膽子立馬變粗。搏一搏,說不定銀子的事情就有著落了。
林依心定,拉著陳祿的小手,使勁往前鑽。不一會就鑽到前面去了。
只見台面最上方坐著三個人,優哉游哉的樣子,毫不緊張,看樣子該是評委。
靠近台面背對觀眾的三張桌子,上面都放著爐子和茶具的,應該是參賽者。
只見上面已站著三個女子,正在忙碌著沖茶。
林依觀看了幾輪,發現這是淘汰賽,一輪輪過去,誰最後勝出,就念誰的名字。
兩個時辰過去,果真沒人能勝端蓉月。」還有誰要挑戰的嗎?如果沒有,本屆的茶魁就是蓉月姑娘了。報備的在台上大聲宣布。
「等下,我想參賽。」林依故意壓低聲音,舉起手說道。
「這位小哥,你還不知道嗎?這男子是不得參賽的。」眾人一看林依,哄堂大笑。主持賽事的不得不走出來解釋道。
「哦,可有明文規定?」林依也不想在那麼多人面前大出風頭。槍打出頭鳥這理兒林依自然懂得。可想到那白花花的五百兩銀子,就出頭一次吧,僅此一次。
「是沒有明文規定,但此乃約定俗成。這曬茶節,咱虎丹自古以來,就一直就是女子參與,男子點評。」
「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況是約定俗成。規矩就是用來打破的,凡事墨守成規,怎麼創新事物。想想過去沒有的東西,現在有人想出來了,難道要因為過去沒有,就要把他埋沒嗎?不斷打破陳規,不斷創新,才能與日俱進不是嗎。」
「這……」當家主持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可從未見過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林依說得一套一套的,貌似在理,一時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林依見大伙似乎有點動容,一鼓作氣,繼續動搖眾人的心思。
「曬茶節的目的,我相信不僅僅是為了挑出一個茶魁那麼簡單吧!以茶會友,將咱虎丹的茶文化發揚光大,才是咱們匯聚于此的目的。既然是相互切磋,共同進步,又怎能有男女之分?再說茶道,人以群分,茶以論性。窈窕淑女,懷柔在心,沏的茶固然沁人心脾,溫柔纏繞。可鐵血漢子,錚錚鐵骨,沏的茶,自然又是另一番滋味。男子們若是不參與參與,讓姑娘們也品嘗品嘗一番,怎麼品茶論性,怎麼相互學習。局促一渝,墨守成規,何談發揚光大!」林依越說越溜,到最後說得連自己都激情澎湃起來了。
「好,好一個以茶論道,不分男女!」台面上,中間坐著的褐衣男子第一個站起來,拍手稱好。接著,身後更多書生站起來為林依鼓掌。
斜對面不遠處,一白一黑兩個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顯得格外醒目,白衣男子尤甚。衣服打扮雖與常人無異,但那股與生俱來的氣場,強大而霸氣。
眾人訝異和屈服于這股氣場,紛紛退避三舍。可又因為沒見過如此俊美絕倫的男子,控制不住,頂著壓力和不安,偷偷觀看。
雲景早已習慣了萬人敬仰,對于這種情況,沒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站在台前的林依身上,開始有點迷惑。為君之道,最講究的就是一個「看」字,看透人心,才能掌握人心向背。
雲景能讀懂利用馬車唱空城計的林依,能讀懂在酒樓埋怨丟掉活計的林依。可眼前這個高談闊論的林依,雲景確實看不懂了。
「打破成規,才能與日俱進,著實新奇又在理。」雲景在心里嘀咕了一聲,看著不遠處臉上洋溢著自信光彩的林依,原本放下的好奇心又被挑起。「這小子到底是何方人物?」雲景帶著疑惑,繼續留意林依的一舉一動。
站在雲景旁邊的黑衣男子也看著林依,暗暗稱奇。要知道,能一再挑起主子興趣的人不多,這男子,相貌平平無奇,身材矮小瘦弱,心性行為時而聰慧時而單純,用古怪二字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活生生一個矛盾體。
「呵呵。在下只是實事論事而已。」林依見拍手的褐衣男子斯斯文文,長相清秀不說,眉間自有一股正氣與磊落。顯然這番夸獎出自真心,而非諷刺和挖苦。所以林依看著褐衣男子,好感頓生。
「在下李科,敢問這位公子高姓大名?」李科來虎丹已半載有余,雖說虎丹人才濟濟,但像對面這個男子思維如此奇特的人,儼然不多。李科心里產生一種心心相惜之意,自然有心結交。
「在下陳逸。多謝公子抬愛,實在失禮。」林依其實很想像現代那樣,走上前,肩膀一搭,溜出一句「咋倆以後就是兄弟了。」可身在古代,就要入鄉隨俗,文縐縐再拗口,也只能忍著。嘻嘻,說不定哪天,拗著拗著就順了。
站在一旁的蓉月,想來自己本該是今屆茶節的奪魁者,眾人視線目光的中心點。本想通過這次曬茶節,芳名遠揚,在李科心里留一個好印象。偏偏這到手的一切,給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臭小子給摧毀了。
端蓉月對林依厭惡得咬牙切齒,心里月復誹了幾十遍。恨不得將這個窮酸小子給剁了喂狗。可眼下李科這個府台大人都對他禮遇三分,再大的怨氣也只能吞下去,而不能溢出來。思來想去,終于尋著了個借口,欲將此人一舉撂下。
端蓉月優雅站起,走到距林依三分處停下,行禮道︰「既然陳公子對茶有這樣深刻的認知,想來茶藝定是不凡了。不知小女子有沒有這個榮幸,品嘗下公子香茶?眾人想必也和小女子一樣,迫不及待,想要一睹公子茶技了。」
李科也想知道林依的茶技是否神乎其是,所以對于端蓉月的挑釁,沒有出口阻止的意思,反而用一種期盼的眼神望著林依。
「那在下就獻丑了。」同是女人,女人最了解女人的心思。林依對于眼前這位小姐的敵意,自是感受得到。既然自己是沖著銀子來的,就算明知是渾水,也只能硬著頭皮趟了,容不得矯情。
泡茶最講究的就是水質和瓷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這古代的水無任務污染,即便是井水,必定比現代的山水還要清甜甘潤。而擺在面前的紫砂壺,也是一模一樣。想要勝出,只能在泡茶上下功夫。
林依之前觀察了眾位女子泡茶,雖然手法各異,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沒有濾茶,而且也沒把第一道茶倒掉。
沒有濾茶的工具,怎麼辦?林依眼楮溜了一圈,剛好看到端蓉月抓在手里的白色絲絹。一切具備。林依走上前,作了個揖︰「這個姑娘,可否借你的絲絹一用?」
「這」端蓉月擺出一副難為情的模樣,心里早就在嘲諷對方。即便不知道林依要干嘛,但女子貼身的東西,豈能輕易借以男子。女子肯將貼身之物借以男子一般只有一種種情況︰定情之物。在端蓉月眼里,林依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小姐不必介懷,在下借絲絹只是用作泡茶道具,別無他意。」林依在現代是是個婚介網的高級策劃師,對女子的心理最為了解。端蓉月此刻心里的小九九,林依猜到了七八成。
林依話說到了這個份上,再不借絲絹,就顯得小心眼了。端蓉月干脆大大方方遞過去,看林依到底用在何處。
林依把絲絹放里缽盆里,再倒進一壺滾燙的開水,反復燙了幾次,直到泡了一壺茶倒進去浸泡了十分鐘,然後把絲絹提出來,濾干。
先用開水湯壺,去除茶壺的味道,用開水溫杯,幫助發揮茶香。然後挑選一小撮炒得最好的大紅袍,放進大茶杯,之後懸壺高沖,使茶葉在杯內翻滾,散開,以更充分泡出茶味。
再把瀝干的絲絹蓋到茶壺上,拿起大茶杯慢慢往絲絹上倒。之後揭開絲絹,放低倒入茶盅,之後把剩余的茶倒掉,再往茶壺里倒入滾燙的開水,依次過濾,再往茶盅倒入第二泡茶,使第一泡茶湯和第二泡茶湯在茶盅內混合,然後再往一字擺開的小茶杯分茶。分好茶後,林依給三個評委各端了一杯,然後再把第三泡茶湯和第四泡茶湯在茶盅內混合,再分出三杯茶,遞給台上的幾位姑娘品嘗。
李科和其余兩位評委見林依手法奇特,工序復雜,指間優雅靈動,手里的茶放佛活了一般,茶湯金黃透明,無一絲茶渣,早想品茶。待接過林依手里的茶杯,放近鼻子,一陣清新茶香繚繞鼻間,未飲身先醉!待一口下去,甘甜清潤,回味無窮。同樣的水,同樣的茶葉,沒想,不同的手法,差異如此之大。還真應了那句,茶議論性!不同的性情,泡出的茶,自有不同的風味。
兩位姑娘喝了林依的查,也是一臉驚喜。唯獨端蓉月,喝完茶後,眉頭一直皺著不放,看著林依,帶著一臉防備。
三個評委放下茶杯,眼神相互踫撞了幾下,點了下頭。一陣欣慰。
李科再次感嘆︰「小兄弟高藝,茶魁之名,當之無愧!」
「承讓,承認。」林依听到茶魁二字,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五百兩銀子,臉上樂開了話。嘴角的幅度怎樣都拉不下來。
本屆的茶魁已揭曉,眾人看夠了熱鬧,紛紛離去。至于林依這個無名小卒,則一日成名。沒喝過林依泡的茶的眾人,不明絲絹的用處,回家後依葫蘆畫瓢,一傳十,把林依泡茶的那一段,傳得神乎其實。
端蓉月失去了茶魁的寶座,又得不到李科的關注,把帳都算在林依頭上,含恨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