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九十章

作者 ︰

一處偏僻小院內。

趙合豐看著面前的紀芊,她就不信這個邪了,怎麼說自己都說靖安侯之女,就算昭榮郡主的身份比自己高些許,又有個長公主的娘,她也不信她敢對自己怎樣。

何況現在是寺內,她久不歸,當她的爹娘是傻的麼,不會來找麼?若是自己受了什麼損傷,大不了鬧開了去,直接到御前去告狀,要知道她靖安侯家,也不是好欺的,以紀芊現在的名聲,看誰比誰倒霉!

趙合豐心念一轉,就不怕了,連禮都不行,對著堂中捧杯飲茶的紀芊冷傲道︰「你這是何意?將我挾持來此。」

紀芊看也不看她,她右手捻著絲帕,隔著絲帕托著茶杯底兒,另一手揭開杯蓋,輕輕抿了一口之後,將茶盞放下,杯蓋扣好,再慢條斯理的用絲帕拭了拭嘴角,才道︰「你想知道?到我面前來。」

趙合豐冷笑,並不听她的,眼楮看向一邊,並稍稍抬起下巴,一副不給紀芊面子的模樣。這姑娘之前都還裝得溫柔和順,這會兒也不裝了。

倒是紀芊笑了,她一邊笑,一邊無奈的搖搖頭,起身,緩步到趙合豐面前。

趙合豐仍是側臉看著別處,神色十分狂傲。

紀芊臉上笑意不散,但一瞬間,面色徒然猙獰起來,揮手狠狠扇了一巴掌到趙合豐臉上。

「啪——」

「小姐——」趙合豐的丫鬟驚呼,卻馬上被身後的一個紀芊帶來的護衛捂住了嘴。

長公主早些時賜了幾個年輕力強的護衛給紀芊,今日都帶了出來,除了守在外面的,屋子里另有四名,趙合豐她們兩名弱質女流,哪里能夠反抗紀芊為她布下的局。

那趙合豐之前連眼都不正眼瞅紀芊一眼,對她的突然發難,又怎躲避得開,正被她扇中,被抽得臉側向一邊,只覺臉上火辣辣的一片,白皙的臉龐上頓時起了紅痕,也不知紀芊是真氣急了還是如何,她小指的指甲尖,甚至劃傷了趙合豐的臉,出了一條淺淺的血痕。

趙合豐驚愕的撫臉,模到被劃傷的地方,低頭一看,自己的手上赫然有點點血跡,她抬頭望著紀芊,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她竟敢打她?還弄傷她得臉?連她爹都沒有打過她!

「你敢打我?你會後悔的——」趙合豐憤怒的尖叫。

「啪——」結果紀芊極快的又抽了她一巴掌。

這下趙合豐暴怒了,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況是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怒上心頭,趙合豐伸手就要去還擊,紀芊早料到了,往後一躲,她身後的護衛就上前去將趙合豐制住。不僅將她按在地上,還捂住了她的嘴。

紀芊雲淡風輕的站在趙合豐跟前,抬手捻起花指,細細的審視自己的指尖,討厭,打人自己的手也會發麻,還有小指指甲上的血跡,真髒。

大概想擦一擦手,卻找不到絲帕,再低頭一看,原來剛才她打趙合豐的時候絲帕就從她手上滑落了,這會兒正踩在她腳下呢。

不覺皺眉,而一邊屏息而立的丹寇見狀,忙取出自己的絲帕,上前躬身給紀芊擦手。

「你以為本郡主會投鼠忌器,不敢將你如何?」紀芊冷笑,待到手擦淨了之後,才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將之摔在趙合豐臉上。

趙合豐受制,又被捂住了嘴,瞪著眼看著那封信摔過來,然後掉落在跟前,掉落之後待看清楚了信封上的幾個字,不禁渾身一震,目露驚駭。

她的神情紀芊看在眼里,紀芊目光一斂,冷冷一笑,命道︰「你們放開她。」

于是護衛們松開趙合豐,趙合豐忙撿起地上的信封,拆開一看,結果里面是空的。

不待她說話,紀芊先開口,輕言細語而又極其惡劣的道︰「你以為本郡主是傻的嗎?把信交給你,萬一你急了,是讓你撕了,還是讓你吞了?證據這個東西,本郡主可是要留著好好用呢……」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趙合豐說著,聲音卻無法控制的帶了一絲顫音。

「听說你的簪花小楷也是寫得極好的,比本郡主也不多讓呢,可是你為什麼要用柳行體?哦,我想起來了,听說你早些年練的正是柳行體呢,不過後來見安陽城的各家小姐們都愛用小楷,才改了。」

紀芊頓了頓,道︰「既然改了,怎麼寫這封信的時候,又換回去了呢?你以為過了幾年,就沒人能對出你以前的字麼?你未免太小瞧人了,本郡主若想翻舊賬,還有翻不出的?」

如果說趙合豐原本還是忿忿不平,那麼現在,隨著紀芊的話,之前的氣焰就蕩然全無。

「你不僅變了字體,連寫信的紙都改成了平常不用的雞梨紙,可惜的是,安陽城里的人,非富且貴,就算是不富貴,為了面子,至少也用的是玉版紙,雞梨紙這等寒酸,根本就銷不動,要追查起來某事某日什麼人買了去,倒是更為容易了,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弄巧成拙?!」

紀芊說著,徑自笑了起來,仿佛是在笑趙合豐的愚蠢。

而趙合豐明白大勢已去,面色煞白,跪坐于地,身子不住的發顫,已經恨不能癱了去。

「你從費婉蓉那兒得知我破壞韓三寶的婚事,並且讓城中的女子無一人敢嫁給他,于是你便寫信給韓三寶,挑撥他對我的仇恨,以致發生了後來的事情,最後本郡主險象環生,而韓三寶死了,韓家敗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你說,我該不該打你?」

紀芊居高臨下的看著趙合豐︰「這封信在我手上,你說要是宮里那個韓夫人和三皇子知道,哦,對了,已經不是韓夫人了,是韓美人,說來三皇子之母被奪去夫人之位,也與你有間接關系,你說他們若是看到這封信,會不會對你恨之入骨?那位美人,手段可非一般呢。」

紀芊冷笑著,韓夫人降為良子,不過數月,不知又以何手段懷了龍嗣,如今重新被封為美人,若是被這樣的女人恨著,就算是靖安侯也吃不消吧。

紀芊看著面前這個一臉死灰,不知動彈的趙合豐,俯□去,直視著趙合豐的眼楮,惡狠狠的道︰「你害了本郡主一次不夠,又和陳卿依陷害本郡主,本郡主到底和你有何冤仇,讓你這樣恨我!」

一個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另一人這麼絕,無非是愛恨情仇和利害關系。

若說是利害關系,靖安侯和長公主府交情不差,她和馥雅郡主角逐太子妃之位,趙合豐根本沒必要干涉其中。

若說情仇,如果是為了費沂,長公主也的確有那麼點親上加親的意思,但是就算不是自己,作為靖安侯之女的趙合豐,婚姻之事自己也做不了主,再說,如果她真是為了費沂,那麼就該積極的促成自己和太子,只要她和太子在一起,自然就不會和費沂有瓜葛了。

既不是利害關系,又非情仇,更不會是金錢糾葛,到底為什麼她要這麼恨她?!

「你說!」

趙合豐在紀芊的逼視下,她竟然笑了,那笑容十分古怪,一邊笑,一邊還站了起來,大約是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被揭開,所以產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心理。

笑了許久,趙合豐抬手,抹去了笑出來的眼淚,反問︰「我為什麼恨你,你難道不知道嗎?」

「你真的忘了?」

紀芊想了想,事實上她早已經梳理過,她的確不記得自己和趙合豐打過交道。

「你總是這樣,輕而易舉的對別人造成傷害,然後又漫不經心的忘記,有些人會記你一輩子,而你居然是真的不記得。」

趙合豐說這話的時候,閉上了眼楮,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仿佛回想起了一些事情,待她睜開眼,她接著道︰「因為一件衣裳,只因為一件衣裳,我被你逼得離開了安陽……五年前,我當時還不滿十一歲!」

她也曾是個羞羞怯怯的小姑娘,十一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她從老家搬來安陽,突然換了一個環境,心里既不適應,又盼望著能融入這里的生活。

卻只因赴宴的時候,穿了一件和紀芊相同的衣裳,從此生活完全變了一個樣。

那時候的紀芊,是一個天之驕女,所有人都圍著她,她看到自己,不過露出一個神情,這個神情就讓她就像是當場得了某種傳染病一樣,身邊的人默默退開,整場宴席,沒有一個人肯跟她說話,而這只是個開始。

也許現在想想,那些不過是小孩子家的把戲,隱蔽在成年人背後,暗中的排擠,挖苦,孤立,作弄,但對于那時候的她來說,別人是無法理解那種感受的。

她就像是一個異類,總是活在別人的竊竊私語和幸災樂禍中,她都快瘋了,性格變得十分陰郁,多疑而暴躁,甚至無法何人正常相處,整天躲在房里不敢出門。

連家人也無法理解她,他們鼓勵她多和人相處,就算她說哪個人對她不好,一次,兩次,三次,次數多了,他們也會覺得奇怪,為什麼別人都能處理的很好,就她這麼多問題,反而認為是她不對,是她不適應環境,不懂和人相處,是她自己的問題。

後來情況變得很糟糕,她就被送回了老家,雖然很難過,但也幸虧回去了,遠離了安陽城的一切,她才得以解月兌。

紀芊想起來了,好像的確有這樣的事,但是——

「我沒有叫任何人針對你。」紀芊道,因為她根本沒把那個從鄉下來的小丫頭放在眼里,所以很快她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不用你特別說,你的態度已經將我推向了眾矢之的,你就像是月亮,所有的星星圍繞著你,你根本就不用說,你的那些跟班們,奉承你的,追捧你的,她們很樂意懲罰像我這樣的‘異類’來討你歡心,捫心自問,她們做著這些事的時候,你一點都不知情嗎?你有阻止過嗎?!」

紀芊當然是知情的,她沒有主導,但卻沒有阻止,她只是沉默,可她的沉默,其實在某些人眼里就相當于是贊同了。

「憑什麼你可以這樣?是誰給你的權利?憑什麼所有人都要听你的,討你歡心?不就是因為你是長公主的女兒嗎?有什麼了不起,連別人跟你穿一樣的衣裳都要受到排擠?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說這些話的時候,趙合豐很痛快,她早就想當著紀芊的面前這麼質問了。

「你還記得建安那個討好你的惠兒嗎?給你做荷包的那個?你一句話讓她哭,一句話讓她破涕為笑,不管你在哪里都是這樣,霸道的控制一切,不讓任何事違背你的意願,而你仰仗的僅僅只是你母親的權威,!實際上的你比任何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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