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五十七章

作者 ︰

「蠢貨——」韓夫人大發雷霆,袖子一揮,抬手將案上的器皿全部掀翻,茶水瓜果灑了一地。

便是韓讓的夫人楊氏,進宮這麼多次,也從未見過韓夫人發這麼大脾氣。

「夫人還請息怒,莫氣壞了身子……」楊氏戰戰兢兢的道

「全部都是蠢貨!」所謂不怕狼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如今韓夫人氣的那叫一個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幸虧她清退不相干的人,令心月復侍女守住了門口,不然叫人見了她此時的模樣,豈不要嚇一跳。

「早知道大哥這樣蠢笨,讓他殺一輩子豬得了,省的禍害旁人!還有二哥,本宮一向倚重,只當他是我韓家能撐門戶的,怎料得竟然這樣婦人之仁!」韓夫人恨得咬牙切齒,一張嫵媚動人的臉,也扭曲得十分可怕。

楊氏雖然是韓夫人的嫂子,在這個小姑面前那是一點脾氣也無,哆哆嗦嗦的道︰「相公,相公也是不忍大伯……」

「屁話!」韓夫人喝道︰「那蠢物自己要找死,能拿他怎麼辦,難道要為了他,搭上我們所有人嗎?他若是稍許有點腦子,忍一時之氣,與我們先商量商量,說不定還能討得回公道,他偏偏一條道兒走到黑,結果呢?結果還不是要我們來給他收拾亂攤子!」

楊氏不敢接話,低頭拭淚。丈夫顧惜昔日的撫養之恩,所以才撐了一把,東奔西走,給大伯善後,誰知道本來好好的,突然殺出來一個景王。前頭大伯和昭榮郡主孰是孰非雖然沒有定論,怕是追殺皇族後裔,卻是要坐實了。

這可是殺頭誅連的大罪,沒有辦法,丈夫這才要她進宮求韓夫人,望能有個保全之策。

「二哥真是糊涂,旁的事咱們給他擋下也就算了,長公主那邊豈是好惹的麼?莫看這兩年不如以往,百足之蛇死而不僵,何況她還沒死斷氣呢,聖上還沒全丟開往日情分呢,就算一時做足了功夫,給瞞下來,可紙是包不住火的,難道能瞞得了天長地久去?如今還沒事發,是因為時間不長,還能兜住,可趙清那邊是日日盯著,只要尋到一絲破綻,不順藤模瓜,全給 轆了下來?這事就算穩下來,也長不久,是條死路!絕路!」韓夫人恨得幾乎歇斯底里,說到最後,不禁拍案而道。

也難怪韓夫人恨成這樣,她在宮中苦心經營多年,好容易等魏夫人死了,皇後死了,花了多少心血才籠絡住了聖上,生了三皇子,如今後宮看似她一人獨大,可到底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巴不得她行差踏錯?

是,她是想當皇後!只要皇上寵愛,憑什麼就一定當不上皇後?她是有兒子的,她苦心教導出的兒子不比太子遜色,母憑子貴,憑何就不該有那念頭?

再說,宮里年輕的女人越來越多,色衰而愛弛,如果不能再進一進,她還能再風光幾年?說不定下場,比那一般嬪妃還不如!

可是現在好了,受了韓沖那蠢貨的牽連,她的希望也被破滅了,還招惹了長公主趙清這麼個強敵。

她已經算是好的了,這種情況換做任何人,豈不會氣的發瘋?

楊氏縮在一團,嚇得大氣不敢出,委實可憐,偷偷看了一眼怒火中燒的韓夫人,半晌才道︰「那……那如今……已經這樣了,該如何是好?」

再責罵也無用處,總要想想應對之策才好,可是如何應對?韓夫人也在想這個問題。

見韓夫人沉默了下來,那楊氏倒是有個想法,不是說韓夫人素來得太後喜歡嗎?

「夫人,要不要求一求太後?」楊氏也是懵了,病急亂投醫,才說了昏話。

韓夫人冷笑︰「你到底要有多蠢才能問出這樣的問題!」原因不解釋!

長公主趙清雖然不是太後生的,卻是太後撫養在身邊長大的,不管太後是真心還是假意,小時候對昭榮郡主也是極疼愛的。

為什麼說是真心假意?韓夫人自己是吃過這虧,原本太後的確是對她極好,她也幾乎信以為真,卻不想,太後只是討厭蕭後罷了,才用她膈應蕭後,蕭後死了,太後對自己就是面兒上的了,或者還親近一些年輕的妃嬪。這老太婆看著一心向佛,面慈心善,差點讓人忘了當年卻也是在這後宮里月兌穎而出的。(插個花︰不要以為老太婆就好哄,老娘當年是練過的!)

韓夫人想了想,想了又想,最後道︰「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才能將損失減到最少。」

楊氏抬眼看韓夫人,只見韓夫人面上露出狠絕之色。

「大義滅親。」

「您是說將大伯……」楊氏雖然能體諒,卻是也有些吃驚,她畢竟是個外人,有時候恨不得這個禍害了自己一家子的大伯不存在,也情有可原。可是韓夫人是大伯的親妹妹,對韓夫人有撫養之恩,據說當年,大伯是很疼這個妹妹的。

「這些年,大哥在外頭作威作福,過著人上人的日子,任何事有二哥和本宮照應,本宮也沒有虧待他……如果不是本宮,現在他還在給人殺豬呢,本宮欠他的已經還了,是他自作孽,與人無尤。」

韓夫人說罷,看了楊氏一眼,只見楊氏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驚懼,她眼楮一眯,面上浮現更加古怪的笑容,循循道︰「二嫂,你這是什麼眼神,難道本宮做錯了不成?本宮如果不這麼做,本宮倚靠著三皇子,至多是降去品級,日後還是太妃,可是你呢?二哥呢?還有三哥……你們全都會被牽連,皇帝一怒,浮尸千里,就算逃得了一死,活罪難逃,你們不為你們自己著想,也要為幾個外甥外甥女著想,你覺得呢?」

楊氏被韓夫人的樣子嚇到了,方才覺得自家小姑的可怕,卻是又覺得她所說是極合乎情理的,點頭如篩狀,忙道︰「是,是……夫人所言極是。」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道︰「夫人已經仁至義盡,是大伯他,是大伯他自己不對……」

「這就對了,你回去也需勸勸二哥才是。」韓夫人對最後一句話比較受用,嘆道︰「壯士斷腕,為了保全你們,本宮卻不得不痛失雙臂,你回去跟二哥說,叫他和三哥綁了大哥去御前請罪,並且上表辭官以自懲……不過要保證大哥不會說出什麼胡話才好,必要的時候,用點藥,啞了他,具體事宜,二哥知道該怎麼做的。」

「啊,還要辭官?」當官的好處真是說不盡,楊氏未免心疼。

「哼。」韓夫人哼了一聲,冷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保命要緊,只求二哥,不要再婦人之仁了!」

老二韓讓,一向做事狠辣,不想這次卻是婦人之仁,幾乎壞了事,關鍵時刻,果然還是女人比較罩得住。

因為景王提供了新的線索,不論能不能證明韓肥死因的真相,起碼韓沖謀害昭榮郡主的罪名是要坐實了。

大理寺跟著新的線索查下去,果然牽連出了一幫人,而金玉滿樓的小二都能作證,其中確實有人私下會見了韓沖韓郡守。如此吳大人也不會再客氣,掀出韓沖老底兒是遲早的事。

韓夫人那邊得了消息就坐不住了,這世上之人,但凡有七情六欲,便是免不了犯渾,韓沖為了給兒子報仇,一意孤行,闖了大禍,這一對父子,都是一路蠢物,而其弟韓讓,又因著韓沖對自己過去的養育之恩,抱了僥幸之心。他們這些須眉男兒,關鍵時候反倒不如其妹韓夫人清醒,生殺決斷,方顯出了其過人之處。

峰回路轉之時,紀芊卻還不知情,抱了一爭到底的決心。前一日案子出現了轉機,大約大理寺追著新線索去查,也尚需要一兩日,因此第二天,紀芊便老老實實的待在了公主府。

紀芊閑來無事,便在院子里散步,正好遇見了她那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小公子乳名杰兒,當年紀芊離開時,長公主才有了他,懷胎十月,次年五月出生,百日周歲紀芊都不在,百日的時候,紀芊還在生氣,也未好好挑選禮物,周歲的時候,紀芊送了自己親手做的小人兒衣裳。

那小衣裳花了她三個月,做的盡善盡美,她已經屈于現實,只想母親快點念她的好,讓她回來。

如今算起來,她從離開到回來,已經快滿三年。

紀芊在樹後看著一個圓鼓鼓的小肉球跑過來,跑過去,不光臉是圓圓的,頭上扎了兩個圓圓的髻,看上去像除了圓乎乎,就是圓乎乎。

這三年里,她無時不刻想要回到這個家,而這三年,便是這麼個小東西在母親的身邊,分散她的精力,得到母親的疼愛嗎?

那小東西追著一個顏色鮮艷的彩球,每當他靠近那個彩球的時候,總會不小心的把球踢一下,于是他跟著追過去,然後又不小心的踢到,最後那個彩球滾到了紀芊腳下。

真是蠢死了,紀芊鄙夷的低頭看著小肉球。

小肉球不認生,看到紀芊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角的門牙,很是滑稽。這孩子不過兩歲,還沒換牙,門牙是自己跌倒的時候磕的,為了這事兒,長公主發作了好一通,從此下人不敢離了小公子半步。

照顧小肉球的嬤嬤看到紀芊,連忙給紀芊見禮。

紀芊看也不看旁人,只是盯著那小肉球看,皺了皺眉,心里有些嫌棄這孩子太肉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臉,到︰「你叫杰兒啊,我看你肉呼呼的,你為什麼不叫呼呼,呼呼多稱你呀。」

「呼呼。」小公子已經會說話了,只是不能說一整句,只會兩個字兩個字的說。

「對,呼呼,以後你就叫呼呼好了。」紀芊惡劣的道︰「我是你阿姐,上次見過的,呼呼,叫阿姐。」

大約小公子覺得呼呼這個名字好玩,嘴里不斷的︰「呼呼,阿姐,呼呼,阿姐。」

「不是呼呼阿姐,我是阿姐,你是呼呼。」紀芊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小肉球︰「你怎麼這麼笨呀!」

「阿姐,呼呼,阿姐,呼呼,球球。」小肉球喊了半天,終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伸手就要撿球。

紀芊先一步撿起來,唇角泛起微笑,眼楮眯得跟月芽兒似地,彎腰湊近小肉球,用心險惡的道︰「呼呼想要球球?」

小呼呼眼楮盯著彩球,點點頭︰「恩啊」

「就是不給你。」紀芊鼻子皺了一下,表情突然變得很凶狠道︰「你哭去吧。」

這只呼呼只怕從小沒人給過臉色他看,竟然不懂得害怕,只是表情很驚訝而已,倒是沒哭,他想面前的姐姐不給他,他就自己去搶,可是小胳膊小腿,哪里搶得過呢。

紀芊高高拿著彩球,逗得小呼呼圍著她搶,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覺得自己在欺負小孩子,而小呼呼卻追得很高興,小孩子都喜歡瘋鬧。

「喂,呼呼,你笑什麼,不準笑!」紀芊無法理解小孩子的思維模式,指責道。

小孩子尚不能分辨好惡,旁邊的嬤嬤侍女們卻是看得無語,郡主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女圭女圭都不放過,未免太讓人不齒了吧。

正在這時,紀芊突然瞥見遠處長公主的身影,忙收起惡容,將彩球還給小呼呼,還異常親切的模模小呼呼的腦袋,用長公主听得到的音量道︰「杰兒,別亂跑,小心又磕了。」

她這個反應做的極其自然,可是剛剛說完臉就僵了一下,突然想起一個人來,趙霍。

當年,趙霍便是這樣對她……突然有種莫名的復雜感冒出來了。

而此時已經過來的長公主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美好的畫面,大女兒和小兒子相處的極融洽呢。

長公主心里很是高興,小呼呼本來還想纏著紀芊再瘋玩會兒,見到母親來了,又咧嘴傻笑,往長公主那里撲過去,嘴里喊著「娘,娘——」

包括紀芊,小時候也是喊長公主「娘」的,等大了才改的口。

大約是吸取了撫養紀芊的教訓,長公主對小兒子並沒有太過溺愛,只淘帕子給他擦了擦汗,沒有抱他,就將他牽到了嬤嬤那里,叫人帶他去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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