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開審的日子到了,紀芊身體已無大礙,早起沐浴更衣,她選了一件淡妃色廣袖華裙,發髻垂分肖,簪了花鈿,略施粉黛,只添三分顏色,卻增七分明艷。
當她氣勢如虹的的站在長公主面前,長公主卻搖搖頭,取下她頭上的花鈿,散了她的頭發,擦掉她臉上的妝容,另選了一件簡單的雪色素紗裙叫她穿上。
紀芊嘟了嘟嘴,換了一身衣裳,再出來時候,就見一個面色蒼白的的小女子,披頭散發,通體一股病弱之氣,仿佛弱不勝衣。
長公主以手為梳,將紀芊一頭青絲在一側綁上發帶,垂到她的胸前,然後手執黛
筆,輕輕的給她描上了兩縷薄煙一般的籠煙眉。
長公主微微一笑,便讓紀芊轉過身去。
對著菱花鏡字一看,紀芊一怔,似乎有點明白母親的意思了。
「女兒家,總未免讓人多心疼一些。」長公主嘆道。她的女兒性情雖不算頂好,萬幸的是模樣倒是拿得出手的。
是嗎?紀芊不覺伸手,對著鏡子模了模自己的臉。
听母親的話總是沒錯的,作為受害者的紀芊,不過一個無辜的少女罷了。
是以,當公堂之上,當大理寺卿傳被告上堂,但見一名素衣少女,款款而來,步下無塵,絕世而孤立,一方輕紗覆面,只見一雙煙眉微微蹙起,目含輕愁,似那千般哀愁說不盡,這光景,便是不說話,也能將人的心疼的揪起來。
正值特地過來旁听的景王趙霍,正百無聊賴的端著茶盞,一手執這杯蓋撥弄茶盞中的茶葉,低頭淺飲了一口,不覺輕輕抬了一眼,便嗆到了。
這丫頭,咳咳,竟然——
趙霍放下茶盞,瞄了身邊的長公主一眼,定然長公主的意思,不然以阿芊的性格,怎麼肯示弱于人。
他唇角一勾,習慣性的將眼神利落的往上三路下三路一掃,眯了眯眼,嘖嘖,看來小丫頭長大了。
紀芊已經盈盈而立,略頷首俯身,便是向主審官吳為隸行了禮。
無可厚非,她身上的郡主頭餃還在,別說她只行了半禮,若是這位吳大人官位再低一品兩品,平日若見了,反倒還得向她見禮。
吳大人模了模胡子,一臉道貌岸然,心中卻是道,景王和長公主在旁,早上退朝的時候太子殿下還過問了他今日審案的事,而另一方則是韓夫人的兄長,三皇子殿下的舅舅,韓夫人素來得寵,枕頭風厲害,這案子不好審,左右得罪人,壓力如山大啊。
這位吳大人老成持重,斷案公正,卻也不是迂腐之人,如今這燙手山芋到了他手上,也無他法,唯有奉皇命行事,兩邊不靠,求得聖上庇護,方為上策。
吳大人例行問,堂下可是昭榮郡主?
紀芊便答了。
吳大人令人賜座,卻不止昭榮郡主一人,還有原告南都郡守韓沖,也一並賜了座。
來,大家坐一團,一起討論案情。
吳大人便問︰「敢問郡主,韓郡守告你縱奴行凶,你可有話說?」
紀芊面紗覆臉,看不出臉上的表情,只低了低頭,看上去柔弱得好像一朵低垂的蓮花。
「……無稽之談。」
「你可認識紀盛、李大虎、周三貫三人?」
紀芊眉頭蹙起,心道,都是什麼人啊這是,朱唇輕啟︰「……不曾認識。」
「這三人乃是韓公子所結交的朋友,據他們所說,那一日他們出游,見你與一家奴在小燕山行跡鬼祟……咳咳。」前期工作吳大人都是做了的,可是有些話,對著一個小姑娘家的,長公主又在一旁,實在是不好說,但是不說又不行。
韓郡守告昭榮郡主與家奴私奔,至燕子坡被其子韓三寶撞破,因有舊識,假意隨韓三寶至附近農家歇腳,趁機將韓三寶殺害,隨後放火。
這其中,紀盛、李大虎、周三貫乃是當日跟隨韓三寶,僥幸從火災逃出來的人,另外,當日午時衙門接到報案,昭榮郡主于鬧市失蹤,同時失蹤的還有門下一名家奴,正是之後與昭榮郡主一同出現在燕子皮的那名家奴。
而昭榮郡主于鬧市失蹤之時,正逢鬧市中有人鬧事,肇事者達十余人,其中有人指正,乃是郡主府上一名家奴收買他們制造混亂,後來經過畫像指認,也是那名家奴所為。
人證、物證,俱全,脈絡清晰,這樣看上去,倒真有些昭榮郡主與奴私奔被人撞破,殺人滅口的行徑了。
明明是被韓肥擄走,呼烈兒追蹤而至,顛倒黑白成這樣,紀芊氣得冷笑,幸虧母親早就收羅了些消息,韓沖誣告的這些罪名,她也知道一二,否則被這些所謂的證據以羅列,百口也不知從何辯解。
紀芊心里想著,卻沒有說出來,只管低垂著頭,輕輕抽泣,抬手就用娟帕捂住了臉,雖然她臉上輕紗遮面,但此情此景,看上去也是分外可憐。
便是主審吳大人,秉公問案,也油然而生一股欺負小姑娘的錯覺。
「咳咳。」吳大人不覺聲音放柔了一些,問︰「郡主,究竟事情的真相如何,還請言明。」
紀芊哭啊哭,繼續哭,哭得快要暈倒了。
吳大人急了︰「郡主,若有冤情,也總要說出來才是。」
紀芊這才擦了擦淚,道︰「……名節于女兒家來說,重于性命,本郡主自問未做錯任何事,韓家父子為何要這樣壞我的清名……」說著,又開始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