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四十九章

作者 ︰

歸途漫漫,有什麼比佳人在側更加消除煩悶呢?

車廂內,兩名長得一模一樣的美人,偎依在趙霍兩側,一個媚笑著將糕點輕輕送往趙王爺的嘴里,而另一個則低頭輕笑,一邊撥弄著手里的琵琶,一邊哼唱著所謂的靡靡之音。

原來是一對雙胞胎姐妹,乃趙霍路過某地的一名官員奉上,稱這這姐妹倆不光貌美,更是別有趣味,兩人心意相通,感同身受,某些時候配合得天衣無縫,令人神魂顛倒,欲罷不能。

趙霍幼年不得聖上歡喜,然他到底是皇後嫡子,太子的胞兄,而太子敦厚多情,待兄長是極好的,最近聖上似乎對他的態度也轉變了許多,下面的人也自會上行下效。

趙霍生于皇宮之中,除了勾心斗角,見得最多的便是聲色犬馬,之後在湛西,也是少人教導無人管束,早被引誘得五毒俱全,與那些個貪官污吏,處得好似那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誰人少年不意氣風發,獨趙霍卻是爛泥扶不上牆,若說是生性如此也不盡然,可是于他,能順利封王已是到了頂頭,建功立業,權傾天下,那是萬萬不能,也不可以做的事,故而,到如今,他年紀輕輕,心灰意冷,除了揮霍無度,醉生夢死,還有什麼更能安慰到他?

趙霍不去想,不願想,不能想,正逢那對雙胞胎的妹妹,抬手將酒杯中的酒含在嘴里,傾身過來,伸出柔荑纏住他,四唇交接,酒水便渡進了趙霍嘴中,趙霍眼神一眯,伸手將之摟進了懷里。

正待狎戲之時,馬車卻突然停住了,趙霍正是奇怪,便听見外面鄧喜的聲音︰

「你是何人,知道馬車里是誰嗎?竟敢貿然馬車,驚擾了里面那位爺,你擔當得起嗎?!」

鄧喜威風赫赫,倒也是,跟了趙霍那麼多年,終于等到了他封王開府,自己揚眉吐氣的那天。

趙霍徑自一笑,不甚在意,低頭用手指勾了一下懷中美人的下巴。

卻听外面一男子的聲音︰「自然知道,車里的是景王爺,你是景王隨侍鄧公公。」

咦,還是相識的?趙霍便注意听著。

「景王爺,我家主人要見你!」那人大喊道。

趙霍如果在喝酒,一定會噴出來,他如今貴為王爺,再不是當初那無權無勢的皇子,兩人之下萬人之上,見他尚且要求而不得,這人說話未免托大。

鄧喜便是這樣覺得,揮鞭就要趕走呼烈兒,斥道︰「既然知道是景王,我家王爺是說見就能見的嗎?滾開!」

呼烈兒趁機抓住鞭子,急道︰「我家主人說,王爺一定會見她,她說王爺隨身帶了十幾年的那塊玉佩,她很喜歡!」

車廂內的那對姐妹相視一眼,暗道怕是王爺以前的舊相好。

而趙霍聞言,卻是一愣,突地丟下那對姐妹花,起身猛地掀開馬車的門簾,只見外面的乃是一相貌奇異的年輕人,也正打量著他。

「大膽刁奴,見到王爺,還不跪拜!」鄧公公斥道。

呼烈兒趕忙一跪,然後道︰「王爺,你一定要跟我走。」呼烈兒做好準備,人如若不肯,擄也要把他擄去。

「她還活著?」趙霍已然知道了他說的是誰,他這次匆匆趕回,便是接到了她的噩耗,當然他是不信的,這會兒果然——

「這丫頭在玩什麼花樣?」趙霍冷哼道。

呼烈兒卻急了,道︰「請王爺跟我走,主人她有危險!」

趙霍聞言,眉頭一皺,卻是有些個遲疑,他和紀芊最後一次的見面,狀況可是不太好,幾乎已經撕破了臉,就算她真有難,他又為何一定要去救苦救難?。

呼烈兒已經急得不行,原本跪在地上,突然站起來向趙霍沖過來,被趙霍身邊的侍衛攔住。

「王爺,求王爺去見主人吧,她真的走投無路了。」

「王爺——」

「行了行了,吵死了。」趙霍揮揮手,冷笑道︰「放開他……真走投無路了麼?那好,本王就去見上一見,難得那丫頭落魄,錯過了不是挺可惜的麼?」

阿芊哪里有本事玩花樣,趙霍之前實在高估她了。

她與趙霍最後一次見面,兩人已經鬧僵,但凡是她還有半點別的辦法,這會兒也不至于打算低聲下氣的求他。

趙霍見到紀芊的時候,簡直快認不出她了,但見一名穿著一身粗布衣裳的少女,有氣無力的的靠在一顆樹下,如今天氣炎熱,她卻是包裹得厚厚實實,便是如此,也仍顯得身軀單薄得可憐,趙霍想要細看,但那少女低垂著腦袋,頭發遮擋了她的眼楮,露出來的皮膚晦暗無光,看上去病懨懨的,這哪里會是昔日的天之嬌女,簡直與尋常的賤民無異。

這可不是他想象中她的模樣,趙霍走近紀芊,在她面前蹲下,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端詳她的面容,手觸及她的皮膚時候,感到了異樣的熱度。

趙霍此舉未免輕浮,呼烈兒看在眼里,若非紀芊之前再三叮囑,不定就要上前教訓這登徒子了。

卻還是記憶中的那張臉,趙霍眯著眼楮細細打量,只是五官長開了些,顯得臉盤子小得好似那貓兒臉一般,眼楮凹下去了,面頰突出來了,因為在發燒,連嘴唇都燒干了。

睫毛輕顫,紀芊睜開了眼楮,就那麼輕輕的瞟了趙霍一眼,眼里便浮出了淚花,微微動了動干枯的嘴唇,嘶啞的嗓子道︰

「大表哥……韓沖害我……」

一聲大表哥,此情此景真是听得人柔腸百結,趙霍卻是唇角微揚,幸災樂禍的道︰「呵,阿芊,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本王都快認不出你了。」

「救我……咳咳咳……」紀芊說話急了,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紀芊哪里听不出趙霍的嘲弄之意,可是她等不了了,只能求他幫他。

哼,還記她得她曾經對他說的話嗎?趙霍心想怎麼用更加惡劣的話羞辱紀芊,以消除他心頭之恨。

「你還不知道吧,他們找到了一具尸首,穿著你的衣裳,戴著你的首飾,現在人人都以為你已經死了,本王這會兒趕回來,就是趕回來參加你的喪事,對于其他人而言,你……」趙霍一甩手,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冷笑道︰「你已經死了。」

「你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就算你爬回了公主府,也只會被當做乞丐一樣丟到大街上去,誰會相信你就是那昔日眼高于頂,不可一世的昭榮郡主?」

趙霍覺得很是快意,繼續道︰「……你真是病糊涂了,怎麼會傻到以為我還會幫你?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以後?本王想破了腦袋,都沒想到一個應該幫你的理由。」

景王爺冷笑數聲,一拂袖,轉身就要離去,而這時,紀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因為太心急,趴倒在了地上,抓住衣角的手死死不肯松開。

「……我錯了……原諒我吧……」紀芊一邊哭,一邊道︰「哥哥……」

哥哥,十年前,是他教她喊的。

那時候在長公主府,他陪著她玩耍,教她說話,偷偷的教她喊哥哥,那時候的他,已然不想再當皇子,私心里只想做她的哥哥,想要一個像長公主那樣的母親。

小孩子的心思,那麼簡單。

「哥哥……幫幫我……」

那時候的她,沒有後來那麼驕縱,圓嘟嘟像一個團子似的纏著他,頭發散了要他編,跌倒了哭著對他張開雙手,連吃飯都要他喂,甚至後來學寫字,也是他一開始手把手的教的。

哥哥……幫幫我……

這句話,多麼熟悉,又多麼陌生。

趙霍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皺起眉頭,面上隱隱浮現出焦躁的神色,最後忍不住憤然道︰「哼……你總是這樣,弄了爛攤子出來,卻要別人幫你收拾,你真當我是欠你的麼!」

紀芊淚盈盈的望著他,只搖頭,不敢做聲。

趙霍心恨,恨自己明知她是故意的,卻還是……

對于他而言,如果還有什麼讓他覺得還可以去回憶的,也許就只有在姑母身邊的那幾年日子了。

惱怒的瞪著紀芊,半天,他才道︰「……這次是韓沖下得手?」

紀芊還真有些擔心趙霍翻臉不認人,听到這話,懸了半天的心才放了下來,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點點頭︰「嗯。」

「若非看在姑母的份上,本王才不會管你!」趙霍用力從紀芊手里扯掉了衣擺,轉身低□去,攔腰抱起她。

「你個死丫頭,以往倒沒見你這樣乖巧,不要以往本王上了你當,本王是不想讓姑母傷心,明白嗎?」

「嗚嗚……」應該是明白了吧。

趙霍把幾乎奄奄一息的紀芊抱到了自己的馬車上,馬車上還有那一對姐妹花。

趙霍把紀芊交給她們,無不諷刺的說了句︰「好好照顧,這位可是鼎鼎有名昭榮郡主,若惹了她不悅,怕是本王都護不住你們。」

當年年幼無知,恃寵而驕,得罪了這位爺去,如今紀芊只好厚著臉皮當沒听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等等……」紀芊雖然身體不濟,但腦袋還沒壞掉,她可憐兮兮的道︰「大表哥……咳咳……分一輛馬車……給……給呼烈兒……他傷了……」

「哼,你佔了本王的馬車也就罷了,你家的家奴還要佔一輛?」趙霍沒好氣的道。

「嗚嗚嗚……他對我有救命之恩……大表哥……求你……」接著就是一陣狂風驟雨般的咳嗽,听的人撕心裂肺。

趙霍听紀芊說話,听得自己都覺得難受,忙揮了揮袖子,不耐煩的道︰「算了算了,你別說話了,听著都難受,本王給他一輛就是了,你咳成這樣,怎得沒咳出肺來。」

不愧是紀芊一同長大的人,說話語氣都是那麼讓人想一掌拍死,不知道紀芊听著會不會有種親切感。不過看她直翻白眼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吧。

「看來建安的生活倒是讓你變了不少。」趙霍退下馬車,放下門簾︰「如今倒是學會關心賤民了,阿芊啊,看到你變得你善良了,表哥很欣慰啊。」

如果嘲弄的口氣不是那麼明顯的話,紀芊可以裝得真的相信趙霍的話……但不管怎麼說,韓郡守,顫抖吧,郡主娘娘要回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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