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十七章

作者 ︰

遺憾的是趙玨終于還是沒能留下紀芊,花了半個多月打點行裝,紀芊出發的日期定在九月初三。

大戶人家遠行,物什準備得都很充分,尤其這次是過去長住,什麼吃的玩的用的,洗漱寢具不說,光是郡主一個人的衣裳鞋襪都裝了幾輛馬車。

長公主放紀芊過去,可不是認她胡天胡地去的,教習嬤嬤備了四個,專門管著她日常形容舉止,如果她們還不足夠,那麼身上有三品女官之餃豐娘的隨行應該能鎮住場面,另外針線秀娘六個,其中一個還是名滿安陽城的,以後紀芊穿戴上就交給她們,那個出挑的還負責教導她的女紅。

教讀書認字的人選長公主可是花了心思挑的,女子讀書與男子不同,不必要太大的造化,有了才情相反還移了性子,只不過為著長些見識罷了,于是太有才情的不要,太迂腐的也不要,最好是重女德的修涵養的,穩一穩紀芊的性子,最後選了宮中的陳女官,向太後開口借了過來。

紀芊暫住建安別院,年老的先生怕不堪勞累,年輕的也不妥,這人是個女子,伺候起來很是方便,也就盡夠了。

另外長公主親自挑了好的家奴僕從,侍女奴婢跟著伺候,將他們的家人親友有的留在公主府辦差,有的引進安陽城中,俱是拿捏得妥妥當當。

這一回不得不讓紀芊離開安陽城,可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她也要將一切掌握在手中才能安心。

長公主下了這麼多功夫,但紀芊走的那一日,她卻沒有出現。紀芊是早上動得身,駙馬高光孤因為沒有下朝不得前來,派了人來相送。

但整個送別倒也不顯得十分冷清,首先是是宮里派了人來,然後一些跟公主府走得近的人家也著了人過來送,說是送,拜了紀芊卻都去長公主那邊說話去了,而這個時候檢驗紀芊這個郡主在各家千金中威信的時候也到了,素日里玩得好的千金們不少都到場了,打扮的花姿招展的嬌滴滴的千金們讓整個場面熱鬧了起來,有的拉著她的手說話,有的饋贈了禮物,有的揮舞著手絹兒假惺惺的擦了擦眼角兒。

當然也不乏純粹看熱鬧來著,來的千金不足平日和紀芊相交的一半,她生病那件事早傳開了,後來因養病一直避著見人,但據說她「記得不大清楚」、「失憶」了。

紀芊沒說什麼,心里默默將那些沒來的官家小姐們記著,面上還是笑著和人說話,中間夾著「哎呀,我都記得不大清楚了。」「上回怎麼了?」「這事我倒還有些模糊印象,仿佛是……」

到了走的時候,長公主派人來說,早起過門檻的時候絆了一下,叫人扶住了,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又為了免得見了反倒更加難過,叫紀芊不用過去拜別了,她也不過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各家小姐們都在,看紀芊的眼神就變得有些奇怪和明顯的幸災樂禍了,長公主懷了身孕就嫌棄紀芊是個拖油瓶的傳言不止紀芊一個听說了,一傳十十傳百,也是今天不少千金們沒有到場的另一個原因,這會兒又是這樣,四下里便悄聲議論,紀芊弄得很沒臉,只能裝沒听見,咬著牙扶著青娥的手出了門。

一眾人跟著到了門口,紀芊正準備上馬車,突然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仿佛救星駕到似的,紀芊抬眼,看清楚了來人,心下一喜,再咕嚕著眼珠往周圍一轉,那些千金小姐們都看直了眼楮,各種羨慕嫉妒恨。

紀芊嘴唇微微一翹,眼兒彎彎,又是得意又是傷感,來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趙玨。

趙玨放緩了速度,驅馬過來,翻身下馬,因為急切,額上冒汗,俊秀的臉龐也熱得通紅。

「表姐,還好趕得及。」趙玨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罷韁繩一甩,後面跟來的侍從也就到了,下馬過來給太子將馬匹牽好。

「阿玨。」紀芊迎了上去,掏出帕子給他擦汗,邊道︰「你看你,滿頭是汗。」

能得她親手拭汗的,也只有太子趙玨了,兩人又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弟,比旁人親熱一些似乎也說得過去,但現場諸位官家小姐都心知肚明,這是這位郡主做給她們看的,一邊帶著艷羨月復誹著某人,一邊含蓄著挺胸抬頭,在尊貴的太子面前展示自己優雅的儀態。

眾目睽睽之下,趙玨也覺得不好意思,但又沒有阻止,很是慚愧的道︰「剛剛下朝,我怕趕不及……對不起,我沒能說服姑母把你留下。」

紀芊搖搖頭,道︰「沒事……母親也是為我好。」

「表姐,我等你回來。」趙玨認真的看了看紀芊,慎重的道。

這樣離開,根本就不是紀芊的心願,犯了皇帝舅舅忌諱,被母親冷落,馬上又會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代替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等著看她的笑話,她根本就不想這樣離開。

紀芊抿嘴笑了笑,想要掩飾心中的委屈與不舍,她何嘗不知這里來送她的人,不是看在公主府的面子上,就是來看她笑話的,也許除了趙玨,真的再沒有人是希望她能回來的了,她笑著笑著就突然繃不住了,眼淚流了出來︰「好,好……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別哭。」趙玨見紀芊流淚,心里一慌,也泛起酸來,不顧忌旁邊是不是有人,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淚水,眼中泛出濕意,道︰「阿芊,別哭,快點養好身子,快點回來,過些時候,過些時候我催姑母派人去接你……」

「好,說好了……你別忘了我,一定要等我……」

豐娘見這倆半大孩子哭起來太不像話,示意青娥和丹寇過來分開二人,自己也上前屈身行禮,道︰「我家郡主從未離開過安陽城,太子殿下又與我家郡主打小一起長大,情分不必旁人,別說年紀都還小,就是大人常處一塊而的猛一分別也難免難受得緊……請恕奴婢失禮,殿下還請放寬心,郡主不過略去些時日,不日就會回來……郡主該啟程了。」

豐娘前半句是說給旁邊的人听的,乃是為紀芊打圓場,免得被人說道了去,不過紀芊自小就喜歡趙玨,如今好容易趙玨有些表示了,委實不願意就這樣離去,心里又經了些委屈,哭了半晌情緒就有些失控,伸手就去推開要攙扶她的丹寇。

「我不……」

「郡主。」丹寇不敢躲避,被推了開,一旁豐娘卻捉住了紀芊的臂膀,用力捏了捏,沉聲道︰「郡主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大家都在看著。」

紀芊聞言才意識到到周圍的人都在看他們,她環顧了一下,四周人的表情各異,也知道繼續下去不過徒惹人笑話,復而再看了趙玨一眼,咬咬嘴唇,側過頭去,隨著豐娘上了馬車。

其他人也陸續上了馬車,紀芊終于啟程了,而她這一去,未必真能如豐娘所說「不日就回來」。

趙玨的指尖上還有紀芊的淚水,怔怔的看著紀芊馬車離去泛起的灰塵,突然想起一事,轉身上馬追了上去,攔住了紀芊的馬車。

紀芊在馬車里,伏在豐娘懷里哭得稀里嘩啦,豐娘感到馬車突然停了,忙問︰「外面怎麼了?」

「是我。」趙玨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豐娘忙扶起紀芊,拉起門簾,就跪在馬車上行禮,而趙玨則遞過來一個包袱給她。

紀芊在馬車里拭淚,而豐娘正好擋住了她和趙玨之間,只听趙玨沙啞著嗓子道︰「這里面是我和大哥留給表姐的念想,你拿著給表姐。」

豐娘雙手捧過那個包袱,恭敬道︰「奴婢替郡主謝過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

「表姐……保重。」

趙玨最後那句是說給紀芊听的,而她也听到了,但她回答不了,因為她已經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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