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縴 第十五章

作者 ︰

「芊兒,別怕。」長公主深吸了一口氣,展開雙臂將紀芊拉到懷里,用冰涼的手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

紀芊埋在長公主懷里,嗅著母親的氣息讓她倍感安全,她的耳邊傳來長公主的聲音︰

「這不是你的錯,是母親沒有好好教你,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母親來處理,現在……你要快點好起來,一定要快點好起來才行。」

「母親不會讓你有事的……」

是夜,長公主沒有傳召駙馬高光孤,她卸了妝容,散了發絲,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看著燭光出神。

成婚一年,她為主,他為臣,高光孤溫文有禮,待她十分敬重,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倒沒什麼不好,只不過她心里喜歡更英武氣概的男子。

比如當年的驍虎將軍紀說,年輕氣盛,英姿勃發,御前比武第一,持著鐵桿銀槍就那麼望著她一笑,足以讓任何女子怦然心動,那時她只當他是真英雄,誰想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紅顏未老恩義兩絕,到頭來最對不起的卻是芊兒……是不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一再的縱容芊兒?

但如果芊兒因此受了什麼傷害的話,歸根結底,她難辭其咎。

「公主,夜深了,安置吧。」豐娘過來邊替長公主收拾好妝盒,邊道。

「豐娘,本宮是不是太放縱芊兒了?」長公主輕輕蹙眉,面容憂慮,其他也就罷了,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當盡全力擺平,唯有這性子,得改,不然就算平了這出,指不定也會有下出。

「郡主她是個好孩子,奴婢跟著公主走動,也見過不少各家的女兒,論模樣氣度,聰慧靈巧,咱們家的郡主可是數一數二的,公主何須太過憂慮?」豐娘道。

紀芊驕傲,長公主是知道的,她為了練寫字的腕力,不惜用厚重的銀鐲子壓手腕,為了繡好一個荷包扇墜,寧可刺得滿手針眼也不放棄,她好勝,恃寵而驕,使得各位大臣家的千金們也不敢不以她馬首是瞻,听說有一次姑娘們相聚,某位官家小姐只因為穿了和她一樣的衣裳,便得罪了她,從此便被其他小姐們孤立,弄得十分尷尬。

雖然都是些小孩子家的把戲,長公主以前就是听說了也不以為意,現在回想起了,覺得還是過了一些。

「卻是太過任性了些。」長公主嘆道。

「小孩子家,心智未開,總是有一些的,大了自然就好了。」

長公主苦笑,道︰「還道她心智未開?她的心竅可比旁的人多,便是本宮像她那麼大都沒有她那麼多鬼心思,她這個樣子,現在年紀還不大,等大了就更難管教了……這樣,終究不好。」

「郡主聰慧,也是公主的福氣。」

福氣嗎?可是誰知道最後是福還是禍?長公主搖了搖頭,卻沒再說什麼,緊鎖眉頭好像在思考,豐娘不敢打擾。

蠟燭垂淚,燈芯發出輕微的 啪炸裂聲,半晌後長公主終于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她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抬頭對豐娘道︰

「豐娘,她的事我信不過旁人,有些事我只能交給你……」

八月里,公主府出了兩件大事。

一件便是年近三十的長公主被驗出再次懷有身孕,長公主生紀芊時胎位不正,很有些風險,後來一直懷不上孩子,早已經絕了心願,不想這會兒居然給懷上了,整個公主府都是喜氣洋洋。

第二件大事,便是因著第一件事而起,長公主多般艱難才懷上了孩子,底子弱坐胎自是無比小心,再不能勞心勞力,將府里的事都交代了下去,而另一個問題便是大女兒紀芊郡主,紀芊自上回病了,一直將養著,太醫說須得慢慢調理,府里有個「病人」對孕婦不宜,又分不出心力照顧,于是長公主便安排人送紀芊到建安的別院去住。

公主府在建安的別院置辦在山腳下,引了溫泉去,最是調養人不過,加上日子漸往冷走,那里的氣候比安陽城里要好,對體弱多病的人也好。

再者,長公主的生母璋靜太妃祖籍建安,璋靜太妃本姓費,建安是費家的地盤,費家和長公主一直有來往,因此紀芊去了建安,費家人自然會照拂。

長公主一番安排,外頭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她指望著生個兒子撐門戶,大女兒就此失了寵,可誰知道,她一心想要淡化紀芊的存在感,讓那些發生過的事不必再被某些人想起。

另外還有一些事她也要著手去查,據目前查到的情況,嵐芝這件事無論是錄案還是人事,都處理得天衣無縫,如果不是紀芊肯定,她都不相信嵐芝被活著帶出宮,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幫著趙霍的人恐怕不是普通人,她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

長公主一心把女兒摘出去,同時也打算讓她受受挫折,磨一磨她高傲的郡主脾氣,故而沒有打算告訴兒女自己的用心,而那些流言紛紛傳進了紀芊的耳朵,她見母親突然對自己冷淡下來,還道是真的有了寶寶就不要自己了。

紀芊郡主動身的日子漸近,這一日她去探望母親,逢長公主正在午睡,給攔下了,因自己做錯事在前,她忍了又忍,憋回了脾氣悻悻回了自己的院子,臨近院門,就逢紅胭匆匆來報,說是太子殿下來了。

紀芊這才轉了一絲笑容出來,這段時間以來,以失憶為借口,終于不用再阻擋太子趙玨過來探望,也不用解釋椒房殿失火的事情,不過是說話間故意迷迷糊糊,張冠李戴,作出一副記得不很清楚的樣子,趙玨倒也真信了,很是遺憾和同情,還說好些舊日的事情給她听。

待紀芊進了屋,趙玨正捧著茶,端正的跪坐在梨花木的小幾旁和青娥說話。

趙玨今日帶著一尊白玉發冠,兩旁垂著淡綠色絲質冠帶,兩邊各垂著一只小金珠,身上則穿著一襲月白色竹紋錦袍,腰間束著銀帶,掛著荷包玉佩等物,正在抬頭說話,下巴微微抬起,因是正午,陽光正好,室內門窗大開,明朗的亮度越發顯得他面如冠玉,目若星璨,他雙唇微微翹起,不知說了什麼,惹得一旁伺候的青娥一陣輕笑。

紀芊身邊伺候的侍女,年紀都一般大,以青娥居長,算來今年也有十三歲了,正是豆蔻年華。

紀芊腳步一頓,青娥抬眼見她回了,趕緊屈膝行禮,將茶果打點妥當,然後垂首立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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