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光頭的話,常白生一直都奉為人生摯理,恨不能編成語錄,隨身攜帶,時時念誦。比如那本《道德經》,他就珍藏到了現在。
但,千萬不要因為這個瘋狂的個人崇拜行為,就簡單粗暴地認為︰常白生是光頭的腦殘粉。
常白生之所以保留那本《道德經》,那是因為光頭在說完「闢邪用」這句玩笑之後,又補了一句「念書不多、不要緊,只要多念念《道德經》就行了」。
常家村里多文盲。因此,常白生確實讀書不多。不過,讀書不多,並不意味著就是腦殘。恰恰相反︰讀書越多,越容易變成腦殘。這才是社會現象!
常白生雖然「低級趣味」、雖然崇拜光頭,但他絕不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要不然,光頭也不會見他第一眼,就為他砸下那麼多錢。常白生不傻,光頭更不傻!
光頭不傻。
對于資本家而言,每創造一個就業機會,就意味著多賺取一份剩余價值。如今的資本家,早已翻身作主了。現在的他們,提供越多的就業崗位,就代表著社會地位越尊貴。
而更為重要得是,在壓榨群眾的同時,他們還能以「民選代表」的身份,去某些重要的政治場合,大力宣揚一些對自己有利的政策。如此名利雙收,誰不削尖了腦袋做資本家呢?
「不尚賢,使民不爭。」這,就是常白生听到的、理解到的「財富就像鳥屎」。
常白生不喜歡名利;當他見過「光頭被名利毀了」之後,就更討厭名利了。常白生很幸運,當他人生最需要名利的年紀,光頭滿足了他。因為不缺,所以不貪;他幸運地逃過了名利的腐蝕。
常白生來自農村。他身上留存著鄉下人的質樸與堅守;雖然窮,但他即不偷,也不騙。
靠!賣假刮刮卡,不算騙嗎?
請不要如此簡單粗暴;此事,容後再議。
因為有自己的堅守,曾有一次,常白生義無反顧地回絕了光頭。那一次,光頭說要做偽鈔生意,並且壟斷整個行業,成為整個行業的全國總代理。
常白生拒絕了。因為,他常會想起、初遇光頭時的那句話︰「一輩子不打敗仗,是要付出代價的,非常大非常大的代價。」
從「非常大的代價」到「全國總代理」兩句話,過去了十多年。這期間,光頭從未敗過。可是,當說出「全國總代理」之後不久,光頭便鋃鐺入獄!
不過,這與偽鈔無關。當年,光頭與三名從犯,因涉嫌販賣偽鈔,當場被公安機關逮捕。
因回絕此事,常白生不在從犯之列。
而最終的審判結果,偽鈔控訴,因證據不足、免于刑責。但光頭被翻了舊賬,以商業欺詐與盜版入罪,被判無期徒刑。
之所以判那麼重,是因為光頭以主謀的身份、主動承擔了從犯們的罪責。當然了,從法律上講,這是光頭必須承擔的罪責。不過,由于光頭的承擔,確實使從犯們「獲益」匪淺!
不過,即使光頭入獄多年,j ng方仍對偽鈔案窮追不舍、恪盡職守。畢竟,偽鈔是個社會危害x ng極大的案件!「老人拒收新幣」這個社會矛盾,偽鈔就是罪魁禍首。
事實上,光頭確實沒有踫任何偽鈔的生意,他只是說說罷了。這一點,作為光頭最親近的人,常白生非常肯定。
之所以光頭被控販賣偽鈔,那就是一件太復雜的事了。
至于桌上這十張偽鈔……
※※※※
閻羅殿里,那場奇怪的審訊還在繼續︰常白生在演戲,「老板」也在演戲。
常白生茫然地看著「紅與黑」上的「光頭」,說了一句極不合乎邏輯的話,「大哥,我真得很久很久沒見過他了。」
這是一句真話。而這句真話之後,一段奇怪的彩鈴,把老板叫出了密室。
此時,老板又回來了。他開門時,只微微開了一條縫,人擠著進來;擠進之後,立即摔上門,生怕多放走一絲冷氣。
「混口飯吃不容易啊!」看著老板如此體形、卻如此鑽門縫,常白生不禁心中打趣道。
常白生已經完全沒有了緊張或害怕。之前如此,只因中了燈光和冷氣這兩大「y n招」。驟熱驟冷,會改變人體機能平衡、導致大量不舒適感涌入神經系統,從而迫使大腦激發恐慌感。
因為中招,在「被曬醒」到「老板扔出光頭的照片」這段時間里,常白生的確被「生理x ng恐慌」籠罩。但,他很快便鎮定下了。因為,他找到了很多能讓他鎮定下來的「線索」。
接著,在「彩鈴響」到「老板回密室」這段時間里,常白生把自己調整到了最佳狀態。對于一個會自我說服「x ng命是白撿回來」的人而言,恐懼是一種可以戒掉的「慣x ng」。
有趣得是,不僅僅只有常白生發生了變化。出去了一趟之後,老板的態度也明顯變了,變得y n晴難測了;就像被教練指正了漏洞、重新登場的球員,眼神中多了一種篤定。
老板開口了。不過,他不再追問光頭和偽鈔的話題。這或許是「教練」的授意吧。他嚴肅地問道︰「常白生,和你一起行騙的那個人,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常白生毫不在乎老板的逼供。事實上,他從沒有在乎過。雖然思緒不停穿越時空,但他的旁光絕學,卻絕不會漏掉一絲細節。比如,老板鑽門縫;又比如,老板看來電顯示。
當老板看手機時,手機熒光照到了他的手腕,與之前「高擎火炬」時,有所不同。手腕上多了一點東西。
因此,當面對「同伙來歷」這個提問時,常白生又說了一句極不合乎邏輯的話……
當常白生說第一句不合乎邏輯的話的時候,引來了「教練的暫停」;于是,常白生做了深刻地自我檢討。他發現,他當時用了一種茫然若失的表情。因此,在說第二句不合乎邏輯的話時,他選擇了一種誠懇的態度。
常白生誠懇而不合邏輯地反問道︰「大哥,您問得是那道士嗎?」
老板顯然沒有察覺常白生話里的古怪,很白目地「嗯」了一聲。
確定了老板是真傻,常白生才繼續更賣力的表演。那表情,怎是一個菊字了得?他斜抬著頭,斜望著老板,目光斜漏著貪婪,一副奇貨可居的嘴臉,鬼祟得似乎是在討價還價,「大哥,能先問您一事兒嗎?」
「啥事兒,說!干嘛鬼頭鬼腦的?」
常白生從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說出了一張大團結,「您相信穿越嗎?」
「啪!」老板一拍桌子,暴怒而起,「常白生,你少來糊弄我!」
對于老板的憤怒,常白生卻一反常態,抱以冷冷一笑。這是一個絕對嚴肅的笑;雖然有點像嘲笑,又有點像自嘲。但,絕對與常白生之前的痞相完全不同。那狀態,就像小沈陽一秒變陳道明。
老板被冷笑聲唬住了。須知,他也是在演戲;一見這冷笑的表情,他以為他被識穿了。
見老板愣住了,常白生卻來了勁了。他撿起了桌上的那根煙,煙朝下、在桌面上跺了幾下;空蕩的房間里,回蕩著這種「噠噠」的聲音。
跺了幾下,見煙絲下沉的程度,常白生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將煙斜叼嘴邊,兩只手渾身上下一通亂模。
當模到了打火機時,常白生卻咬著煙嘴,一副哀求的衰樣,「大哥,借個火唄?」